第三百五十三 血腥暗戰(二)
陵城警察局辦公室內,詭異的氣氛讓二狗子感到一陣窒息,看著桌子上的一大疊法幣不禁舔了舔嘴唇,回頭瞄了一眼靠在沙發里的黃云飛,沒有說話。
“狗子,你說的是真的?”黃簡人摩挲著珊瑚手串盯著二狗子:“我看你的心里有點發慌啊!”
冷汗立即從二狗子的脖子上流下來,翻一下眼皮:“我說得千真萬確啊局座,西貨站史家糧店這幾天有點奇怪,史家老掌柜的一命歸西的時候史進財那小子就跟日本人合作,史進財一命嗚呼后按理說老史家已經家破人亡,糧店被土匪……哦不,是被黃大隊長一把火燒了之后,樹倒猢猻散,但史家的貨場可完好無損呢!”
“那又能說明什么?沒準史進財跟日本人有交易,他無福消受而已。”黃簡人陰鷙地瞪一眼二狗子:“明天帶人去貨場看看,一有風吹草動立即稟報。這點兒錢是賞給你的,去吧!”
“那……我就不客氣了局座!”二狗子飛快地抓起錢放進懷中,擦了一把冷汗又恢復了一臉賤笑:“日本人這幾天不消停,背后說不準在搞什么鬼,咱可得小心點兒了。”
黃簡人擺擺手,二狗子敬了個禮退出去。
黃云飛望著二狗子的背影,眉頭緊皺:“局座,道聽途說的消息靠譜?日本人現在全力以赴對付二龍山,跑到西貨站搞什么名堂!”
“人啊到什么時候都靠不住,有些玩意專門挖空心思發財,以為錢是那么好花的?我黃簡人平生最恨的就是里挑外撅的家伙!”
“你說二狗子是白眼狼?”
“是不是明天就知道了!”
“用不到明天,我現在就去看看。”黃云飛生了一個懶腰:“局座的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如果城里糧食和藥材漲價跟日本人有關聯,老子一把火燒了貨場!”
黃簡人陰沉地瞪一眼黃云飛:“莫叫迷霧遮望眼,假象往往會蒙蔽那些頭腦簡單之輩。街面上為什么流傳日軍攻進陵城地界的消息?這消息一出來市面上的糧食、醫藥、食鹽就瘋長,背后的推手是誰?為什么這么做?難道幾個奸商就能攪動陵城這么大的市場?絕無可能!”
“局座的意思是?”
“藍家商行也在高價收糧、醫藥和武器,這筆買賣才是正經的,藍笑天長袖善舞黑白通吃,但他也是強弩之末而已,都給宋載仁禍害了。”黃簡人思索半晌才低聲吩咐道:“查查還有誰跟日本人做生意,老子要看看他有幾個腦袋!”
黃云飛冷哼一聲:“最先跟日本人做生意的是藍掌柜的,您有什么說法?還有孫縣長和您不也……”
“此一時彼時,當初是中了日本人的招了,現在都明牌了還他娘的裝糊涂?老子這輩子最恨的就是日本人!”
黃云飛陰森地看一眼黃簡人,心下不由得有點緊張。正所謂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黃云飛跟日本人打交道之深估計任何人都不了解——此番進城是跟高橋次郎和野田來的!
高橋次郎逼迫黃云飛跟黃簡人溝通,本來想借此機會聯合陵城警察挑起一些事端,削弱軍統局對黑松坡的掌控,誰料到黃云飛竟然暗中倒向了黃簡人,設計逼走了野田,逍遙快活地當起了警察隊大隊長。
黃云飛的心里比誰都明白,前日在亂葬崗呆了一夜的時候,把前前后后的事情想了個通透:日本人狼子野心,他們要的不僅僅是小兔崽子手里的南運國寶文物,還有王陵秘藏!
之所以跟日本人聯絡實非得已,他的目的只有一個——一舉奪下二龍山,消停地當山大王。而在大當家的沒出事之前,曾一度想盜幾件兒白寶庫里的寶貝遠走高飛,經過那場慘烈血腥的大爆炸之后,他改變了原先的想法。
尤其是大當家的慘死給他的震動太過強大,在九瀑溝后面的石洞里藏了近一周的時間,思前想后,才發現做錯了很多事!所以他才主動出擊找日本人尋仇,未曾想到高橋次郎的勢力如此強大,一個突擊隊的力量都埋伏在九瀑溝!
黃云飛嘆息一聲,摸了一把腰間的手槍,忽的想起了在興隆場子鋪碰見老幺的那一幕,心頭不禁起火,而轉念又想到了東城門血拼的場面,無名之火又化成了難言之痛。
所有的往事仿佛就發生在昨天。從老幺和侯三的慘死,他似乎找到了自己的影子,當他心情復雜地葬了曾經的兄弟之后,才發覺自己所失去的一切都不可能重來。
怎么給大當家的報仇?本來想引日本人進九鎖獸道借助小兔崽子宋遠航的手,把日軍突擊隊唬弄道百丈崖一舉殲滅,熟料卻遭遇道軍統局率領暫編團殘余部隊炮轟燕子谷,又被宋遠航和游擊隊給夾擊,日本人分兵三路突圍,只死了幾個無關緊要的當兵的而已!
宋遠航和老幺進城絕非是找藥那么簡單,否則老幺埋伏在興隆場子鋪干嘛?行蹤敗露之后,老子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山寨不會再有我的立足之地啊。任憑我有多少張嘴,小兔崽子宋遠航都不會相信我,山寨的任何一個兄弟也不會相信你我黃云飛跟爆炸案沒有一丁點的關系。
本來想要干義薄云天的大事,到頭來弄巧成拙,坐實了“白眼狼”之名!老子是白眼狼?拍拍良心捫心自問,老子做得究竟差在哪里!黃云飛越想越憋屈,越想越窩火,卻無處發泄。
西貨站那幫狗日的如果真是高橋次郎和野田,今夜老子就跟他血拼!對付一支特戰隊心里沒底,整死那兩個玩意還是綽綽有余。黃云飛滿腦子胡思亂想,不知不覺地就到了西城區逍遙巷子,一看到逍遙樓的霓虹才發現有些不對,不禁打了自己一個嘴巴子:狗改不了吃屎啊!
沒有人知道黃云飛投靠日本人是為了什么,也沒有人知道他改弦更張跟了黃簡人又是何目的。其實連黃云飛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干什么——唯有一點是明確的:給大當家的報仇!
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想,黃云飛并非是魯莽之輩,而今他是一個“活死人”——在山寨兄弟們的心里,他的確已經死了。而且宋遠航那個小兔崽子著意進城追殺他,讓他無路可逃。有家不能奔有家不能回的滋味讓曾經孤傲的黃云飛痛苦不堪。
正胡思亂想著,忽然從漆黑的胡同里面傳來一聲驚叫!嚇得黃云飛登時滿腦門子白毛汗——縱使他的膽子夠大,卻被那種見鬼似的驚恐和聲嘶力竭的聲音嚇得后退了好幾步,慌忙閃身藏到巷子口。
雜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黃云飛拔出槍打開保險貼著墻屏住呼吸。片刻之后,從巷子里跑出來兩條人影,出了巷子口便向鼓樓大街方向而去。
黃云飛盯著遠去的人影長出了一口氣,一陣嘰里呱啦的對話之后,黑影徹底消失在視線之外。黃云飛心下一沉——日本人!
黃云飛轉身閃進巷子,遠遠便望見一家“野雞店”門前掛著的紅色紗燈,猩紅的燈光發出一種詭異的紅光,紗燈在風中搖擺,紅色的燈光也跟著晃動,就如一腳踏進了十八層地獄的血池之中一般。
巷子并不深,走了五十多米的距離后便感覺已經到頭了。
不過黃云飛走了十多米,便看見前面地上掙扎著的人影,就跟小鬼要沖地底下鉆出來一樣,濃重的血腥味彌漫開來,黃云飛不禁眉頭緊皺,快步走到黑影面前。
地上的人痛苦地抓著自己的脖子,滿臉鮮血,渾身抽搐,發出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呻吟聲,就如破風箱漏風一般。黃云飛定睛細看,不禁打了個驚顫:二狗子!
“狗子,你怎么回事?”黃云飛一把揪住二狗子的脖領子,鮮血噴泉一樣沖了出來,噴了黃云飛一臉。
“日……”二狗子的喉嚨里發出模糊不清的聲音,還沒等說出第二個字,腦袋一下沉了下去,再無聲息。
黃云飛放下二狗子,擦一把臉上的鮮血,輕輕地撫上二狗子的眼睛,然后悄無聲息地跑出了巷子,把槍插在腰間拔出鋒快的匕首向佝僂大街方向追去。
藍可兒跟蹤著那輛馬車在中街附近的巷子里饒騰了半天,氣得可兒恨不得上去制服對手問個明白,不過還是隱忍不發。遠航哥說過:小不忍則亂大謀啊!
對方有兩個伙計,顯然并沒有發現后面的追蹤者。藍可兒對自己的追蹤術一向十分自負,加上其身懷些功夫,穿著夜行衣,能打能殺的家伙事都在身上呢,還怕陰溝翻了船?所以跟蹤的距離很近,以至于有兩次馬車上的伙計有些警覺。
漆黑的巷子里,藍可兒就如一個地域幽靈一般,如影隨形,胳膊上還纏著九節鞭,手心里都握出汗來。
馬車終于迂回曲折地出了中街巷子,藍可兒才發現進入了西城的最背靜的巷子里。車輪“吱呀”的聲音有節律地飄蕩,藍可兒的心卻隨之緊張起來。
這條路是去西貨站貨場的!
藍可兒有跟蹤了幾里路,前方終于出現了幽暗的燈光,馬車伙計也似乎嘗出了口氣,車速放慢下來。
“我說兄弟,五里路的路程硬是饒騰了大半個陵城,姬老爺子是不是太謹慎了?”一個伙計抱著鞭子抱怨道。
“你懂個屁?小心駛得萬年船,城里的中草藥就百草堂一家有,價格高的離譜,若不是買家出高價收購的話,老板能出手?多走幾里彎路算什么!”
“那倒是!”我去叫門去,你看好了。
“別瞎聊了,快到地兒了……去吧去吧!”
伙計的話音還沒落地,感覺后面似乎有異常,正想回頭看情況,一道黑影已經竄上了馬車,藍可兒劈空便是一掌,砸在伙計的頸動脈上,伙計一頭撞在草藥麻袋上,一聲也沒坑。
藍可兒望著史家糧站貨場大門場口,小伙計快跑幾步去敲門,大門“吱呀”一聲打開:“百草堂的貨?”
“是的,我家老板說……”
“廢話少說!”
藍可兒盯著前面壯碩的背影,一種讓人牙疼的聲音傳到耳邊,心下不由得一沉:日本人?
這家伙的漢語說得顯然不倫不類,生硬而艱澀,跟當初入住錦繡樓的石井清川一個口音,一股北海道的海蠣子味。藍可兒的心里立即明白了:原來高價收購糧食和中草藥的幕后主使是日本人!
毋庸置疑,高橋次郎一定是在玩什么不可告人的陰謀詭計。日本人在山寨水源地投毒之后,反手又控制陵城的中草藥,目的顯而易見:置遠航哥于死地。
小伙計小跑過來:“快點,一會都亮天了……”
“啪,啪!”兩聲清脆的鞭響凌空而起,藍可兒的鞭子可不是抽風用的,純牛皮精工制作的鞭子兩米多長,兩下都打在了馬的耳朵上,拉車的馬哪里都得了?猛然前蹄凌空,一聲慘叫,前面的馬聽到鞭子響,受到驚嚇,本能地向前瘋狂沖過去。
而藍可兒在一瞬間便跳到了地上,打了個翻滾向貨場圍墻沖了過去。受驚的馬車直接沖破了貨場大門,把大門沖得七零八落,小伙計連滾帶爬地追著馬車,聲嘶力竭地叫喊著,貨場立時陷入一片混亂。
“砰!砰!”兩聲清脆的槍聲打破了夜的寂靜,貨場里面涌出十多條黑影,想要攔截住驚馬,卻是螳臂當車,車上的貨物散落一地,驚馬沖破了束縛直接想貨場里面奔去。
“八嘎!”野田嘶吼一聲:“打死它——打死馬!”
“噠噠……噠噠噠!”一陣輕機槍的聲音驟然響起,兩匹馬在急速奔跑之中轟然翻滾著摔倒在地,四蹄甩出老遠,看得藍可兒不禁目瞪口呆。
混亂之中,藍可兒一貓腰,順著貨場圍墻向后側方奔去。
仁和旅店。
屋內一片死寂,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彌漫,微弱的燈光之下,那個小伙計的身體在地上不斷地抽搐著,身下是一灘鮮血,眼珠子瞪得老大,不多時便氣絕身亡。手法跟殺二狗子如出一轍。
“坂本君,你的刀不快嗎?”
“很鋒利,無堅不摧!”靠在門側的坂本一郎不屑地看一眼小伙計的尸體冷然道。
“你知道殺人最高的境界是什么嗎?”
“一擊斃命!”
“你沒有做到。”另一個身穿黑色風衣的家伙陰測測地冷笑道:“如果你見識過石井君殺人的手法后,自然會對你的手段感到羞愧!”
“櫻田君,我沒見識過石井的殺人手段,倒是看見他是如何被殺的……不過我會努力做到一擊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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