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 陵城群丑
耿精忠如喪家之犬,率領為數不多的暫編營舊部,繞道黑松坡如意湖回暫編營,半路卻碰到報信的通信兵,才知道日本人一夜之間占領了陵城,馬參謀長昨天就出城跑路了!
“王八蛋……姓馬的怎么跑了?老子還等著他的援兵那!”耿精忠氣急敗壞地把槍摔在地上,砸個稀巴爛,一屁股坐在石頭上:“我說半夜的炮聲沒了呢,八卦林那邊的兵也一個也沒見,誰他娘的說姓馬的是草包飯桶?奶奶的!”
“團座,您消消火,前階段就流傳日本人呢打到陵城地界兒了,感情是真的……這說來就來的!”
“滾,老子沒時間聽你放屁……”耿精忠懊惱不已,才忽然想起黃云飛抓了自己的婆娘和女眷,估計經過一天一夜的慘戰,死在哪兒都不知道了。
所謂“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那些跟著耿精忠混的舊部沒有一個死心塌地的,混到這份上也是沒誰的了。從頤指氣使雞犬升天的暫編團團長到現在這熊樣,不僅耿精忠沒有想到,那些臨陣倒戈的舊部更沒有想到。突如其來的打擊讓他們陷入極端的恐慌之中,好在有命在,比起那些實在二龍山里的搶了不少。
如來佛祖一巴掌把他拍成了猴子——猴子還有機會翻身呢,估計他這輩子翻不了身了!
從如意湖道暫編團團部的路上,耿精忠所最為倚重的“加強營”士兵逃的逃散的散,以至于他成了光桿司令。
耿精忠是何其精明?當初圍前圍后是因為自己的團長,現在是什么?把全陵城的人都得罪遍了——關鍵是得罪了黃簡人那個狗東西還有好?他對黃簡人太了解了,睚眥必報的玩意。
想要在陵城混,必須得找一個安穩的靠山才行!
耿精忠扔掉軍裝趁著夜色混進了城里,想要茍延殘喘勢必要有籌碼,他的籌碼還在,不愁沒有識貨的新東家。
一夜之間,陵城內草木皆兵,大街小巷上涌出了不少日本兵,而東城門則早就被日軍所把守,老百姓們陷入恐慌與絕望之中。他們甚至不知道馬逸的暫編團是什么時候消失的,日本兵又是怎么一夜之間占領了陵城?
幾天來,田中道鳴一面加強武力消除城內的不穩定因素,一面頒布安民法令,表面上是安撫陵城百姓及工商各業,實則是穩軍之計。此乃高橋次郎獻計所致:當下之關鍵并非掌控全城,而是要采取懷柔之策略安穩民心。
高橋次郎和秋野吉人成功地將文物運送出陵城,不日即將抵達南京。按照田中道鳴的指示,秋野戰隊回防陵城,以增加日軍在城內的實力,防范暫編團和抵抗分子的襲擾。而秋野戰隊的任務就是駐防西貨站,確保運輸給養的安全。
城內實行宵禁,大街小巷行人寂寥,唯獨錦繡樓前依舊車水馬龍,賓客如云,錦繡樓成了日軍指揮部。此乃風水輪流轉,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馬逸參謀長的屁股還沒有坐熱,錦繡樓再一次更換主人,這次是日本人!
錦繡樓前戒備森嚴,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流動巡邏隊不時在街頭跑過去,掀起陣陣煙塵。
雅間內的翻桌子上擺滿酒菜,田中道鳴正襟危坐在主位上,左手端是志得意滿的高橋次郎,右手端是此次戰功卓著的秋野吉人少佐。對面坐著兩個人,一個是長相猥瑣不堪的劉麻子,另一位則是戴著瓜皮小帽穿著棉袍的藍笑天,藍笑天的旁側則是一身黑色警察制服的黃簡人!
藍笑天和黃簡人竟然成了日本人的座上賓?這要歸功于老謀深算的高橋次郎。高橋次郎則干起了“掮客”的勾當,網羅收買陵城的土豪劣紳和縣府余孽,成立日偽傀儡政權,成立偽警察署、工商署、交通署、教育署、衛生署等等傀儡機關機構。
今天的餐會便是田中道鳴為“答謝”致力于“日中友好”的偽傀儡機關負責人的。
田中道鳴滿意地環視著一干“友好人士”,臉色不禁露出笑容。高橋次郎與之對視一眼,干笑道:“諸位,今晚錦繡樓高朋滿座,實在是不容易啊。田中先生代表大日本帝國華北方面機關,感謝在座的諸位鼎力支持,尤其是黃署長的藍會長,沒有二位的支持難以讓城內的百姓安居樂業,此乃鄙人之幸,更是陵城百姓之福!”
藍笑天面無表情地看著高橋次郎。昏花的老眼根本看不透眼前這個一肚子陰謀的日本特務,更看不透那個城府頗深的田中道鳴,他不想看透。
“高橋先生言重了……”黃簡人不安地欠了欠身,眼角的余光忽然發現藍笑天沒有任何表情,老臉不禁憋得通紅,一時間如坐針氈起來。好在有幾個拍馬屁寒暄幾句,才將他的尷尬掩飾過去。
田中道鳴深深地看一眼藍笑天,舉起杯詭笑道:“這是產自北海道正宗的清酒,味道不錯的,諸位請!”
高橋次郎和秋野吉人端起杯:“為中日友好,干杯!”
一干漢奸紛紛迎合舉杯,唯有藍笑天面沉似水,心下卻苦楚不堪。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更沒想到那些曾經信誓旦旦效忠國府的要員們變節比變臉還快。
日本人成了這里的主人,陵城的主人呢?
陵城從來沒有過主人,幾百年前的七大姓氏早就化為烏有。徒留行尸走肉鬼魅魍魎之輩招搖。自己不也是如此么?藍笑天不禁苦笑: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雅間內嘈雜之音不絕于耳,大都是“中日友好”之類的溢美之詞,對于藍笑天而言不啻于吃了一只蒼蠅,惡心不已。
“藍會長,有什么心事么?”高橋次郎放下酒杯陰陰笑道。
“高橋先生目光如炬,竟然看出我有心事?不簡單!”藍笑天起身緩步走出雅間,后面傳來一陣奉承一般的哄笑。
高橋次郎起身跟隨出來,走到窗前:“藍會長的心事我豈能不知?你我經過數次的合作——我只想談生意,不談政治,怎么樣?”
“什么生意?”
高橋次郎點燃一支雪茄,若有所思地望著窗外的夜景。他曾不止一次地這樣思考問題,但無論是當初處心積慮地完成任務還是現在作為陵城的“主人”跟姓藍的攤牌,他都保持著文化人特有的矜持。
雖然這種“矜持”從某種程度上而言是一種勝利者的傲慢和征服者的不屑。
“您知道我癡迷于中國文化,東方的文明讓人嘆為觀止,我所知道不過是滄海一粟。”高橋次郎沉吟片刻:“我曾經聽到過一個傳說,是關于陵城起源的,七大姓氏家族護衛大周陵墓,他們操持各業繁榮古鎮,目的是為了保護一處千年王陵秘藏——不知藍會長聽到過這個傳說沒有?”
藍笑天的臉皮不由自主地蹦了一下,心下卻警覺起來。老謀深算的高橋次郎不禁搶奪了南運國寶,現在又開始覬覦王陵秘藏,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高橋次郎從懷中掏出一個黑色的皮口袋,在藍笑天的眼前晃了晃:“這是贗品的洛書牌,美其名曰日月乾坤盤,山河定星針。經過我的考證,雖然是贗品,但也足以證明要想找到王陵秘藏,勢必要有真家伙,所以……”
“高橋先生,作假必有珍品存世,既然有人仿照出洛書牌,則證明必然有真的洛書牌存在,您只要窮追下去便可以找到了。”
“談何容易啊,二龍山藏龍臥虎,一副假洛書牌讓我吃盡了苦頭!”高橋次郎咬了咬牙:“所以,我請藍會長出山,您意下如何?”
藍笑天掃一眼高橋次郎手里的洛書牌贗品,老臉不禁興奮起來:“高橋先生是文化人……但我藍笑天是生意人,從來不做虧本的買賣!”
“您答應了?”
“但有個條件!”
“您說!只要我高橋次郎辦到的,一切都不在話下。”高橋次郎興奮不已,將贗品洛書牌放到袋子里,眼中露出一抹貪婪之色。
藍笑天捏了捏太陽穴:“我女兒的安全!”
高橋次郎怔了一下,忽然哈哈大笑,拍了拍藍笑天的肩膀:“愛女莫如父啊,我答應!”
藍笑天苦澀地點點頭,拱手告辭。
高橋次郎望著藍笑天的背影詭秘地笑了笑,轉身剛要回雅間,田中道鳴不知什么時候站在了他的背后,深邃的目光看得他有一種刺痛感。
“高橋大佐,恭喜啊!”田中深意地笑道。
高橋次郎一愣,心下一陣狂喜,但臉上還是那種波瀾不驚的狀態,苦笑著搖搖頭:“田中先生開玩笑,作為一名東方文化的癡迷者,我已經得到了夢寐以求的東西,不奢望什么軍功加身,您大可以將軍銜授予秋野君,或是……追認給石井。”
田中道鳴微笑著從懷中取出委任令:“參謀部已經下達了嘉獎令,高橋君理所當然地享受屬于帝國軍人的榮耀!”
高橋次郎立即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效忠天皇陛下是卑職的責任!”
田中望一眼觥籌交錯的雅間,深意沉沉地低聲道:“最近將有一批軍火抵達陵城,上峰已經下達命令一定要保其萬全。二龍山一戰雖然重創耿精忠,但并那些馬匪并未傷筋動骨,我擔心會發生不測啊!”
高橋次郎恭謹地點點頭:“田中先生考慮得極是,陵城給我最深的印象便是民風彪悍,二龍山馬匪更是詭計多端,吃飯對戰我們也損失慘重啊,但我認為秋野君足矣應對,現在他斗志高昂,我看是不是考慮……”
田中微笑著擺擺手:“他不可能勝任,與石井君相比,他的確勝其一籌。正是因為他現在斗志高昂才不能委以重任啊,這批武器之中有從東北運來的寶貝,對于徐州之戰將會起到至關緊要的作用!”
高橋次郎精神一陣,臉色不禁凝重起來。
被上司重用是一種莫大的幸事,尤其是對于一心鉆營上位的高橋次郎而言。他知道田中先生此舉并非是真的讓他披掛上陣,而是在有意提攜他,以對抗從參謀部特調而來的秋野吉人。
還有一點,田中道鳴也會因為此次軍功加身而榮升特務機關付的高位,甚至掌控華北方面特務機關事物!
不過這些都是在高橋次郎的閃念之間。
“一定完成任務!”高橋次郎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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