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章  周而復始

“可是你們從來也沒有想過，那些枉死的人！那些在戰場上倒下的士兵！對很多人而言，亦是如此！”

“所以，你其實大可不必做出這么一副不能接受的樣子來。”曹渙勾起嘴來一笑，“這世間，從來你們都是主角，是戲本子里頭最后活下來的人。至于這場戲途中，死了多少個像我們這樣的奴才，誰會在意呢？呵，有時候我們自己都不在意了。”

盛景修忽然抬起拳頭來，猛地朝曹歡的臉上砸了過去。

姜鳶梨立刻撲上去，緊緊地抱著盛景修的腰。

“你冷靜一點，冷靜一點……我求求你。”

或許是理智沒有完全消失，盛景修雖然掙動，可是卻沒有真正的用什么力氣，慢慢的也像是一頭被主人安撫下來的猛獸一樣，失魂落魄地喘著粗氣，眼神漂浮地不知道看著什么地方。

地上，曹渙的嘴里含著一口艷紅色的血。

他躺在地上，看著屋頂懸著的那根橫木。

“人生三六九等，命里貴賤有數，這一輩子，人掙扎在其中，有幾個真正能跨過去這生而帶來的卑賤與劣等？古往今來都沒有幾個人。一將功成萬骨枯，天子座下百鬼生，死的盡是數不盡的可憐人。無人在意。史書工筆，也不會留下片語分毫。一生原本就是不值得。”

曹渙自言自語地說完之后，掙扎著爬起來，看著盛景修，嘴邊滲出來的血水混著唾液沿著臉部的輪廓流下，滑稽而詭異。

“我告訴你更可悲的是什么。是你在知道了這些之后也沒有辦法改變這一切。西北的士兵會繼續死去，西南的走私鹽鐵你也禁不了。你總以為自己可以乾坤獨斷，可是你不知道的是，其實這歷史就是一艘大船，人人都在船上，沒有掌舵者，誰也沒有辦法改變這艘船的走向，它會永遠按著河流的方向往前，無人可以更改。你也不行。”

盛景修看著他，身子忽然一頓，整個人陷入了近乎幾秒的靜止之中，然后一口血猛地噴了出來，眼前一黑，倒在了姜鳶梨的懷中。

……

五年后。

“娘子，前面還有好的風光，走慢了可是就趕不上了。”

姜鳶梨聽著盛景修在前面歡快的喊聲，心里恨得牙癢癢。她挺著肚子，與玉竹交換了一個眼神，后者立刻心領神會，先是抿唇笑了笑，隨后點點頭，朝盛景修所在的方向喊去。

“哎呀呀，姑娘這是怎么了，怎么站不住了？姑娘！”

姜鳶梨隨機做出一副難以支撐的樣子來，斜靠在玉竹的身上，做出一副疲軟的樣子來。

不多時，急促地腳步聲便由遠及近的響起。

“怎么回事，剛才不是還好好的么？是不是路上顛簸動了胎氣？”

盛景修的手攬著姜鳶梨的腰肢，眼睛里滿是急切的神色。

姜鳶梨瞇開一條縫瞧瞧看他，瞅準了時機，伸手便拽住了盛景修的耳朵。

“你敢丟下我一個人跑走，仔細著我回去就隨便找個人嫁了，叫這肚子里的娃娃認了別人做爹。”

盛景修的眉頭微微皺著，仍問道，“沒有不適了？”

姜鳶梨哈哈笑了起來，“有什么不適，這才走了幾步。”

盛景修見狀，這才松了一口氣，隨后立刻做出一副疼痛難忍的樣子來，配合著姜鳶梨哎喲喲地叫著，嘴里說著俏皮滑嘴的話，逗得姜鳶梨哈哈大笑，軟在了盛景修的懷里。

玉竹在一旁看著，卻是有些感慨。

誰能想到，眼前的男人多年前是這大離的攝政王，天地間數一數二尊貴的男人。可如今卻像是個贅婿似的，完全成了風流公子的模樣。

只是這樣似乎也沒有什么不好，玉竹甚至覺得，自打五年前王爺與自家夫人假死脫身，換了姓名在天地間以另一個尋常百姓的身份活著之后，反倒是開始活出了幾分人間滋味來。

只是這江山……

玉竹想起追影昨夜說，二皇子殿下似乎戰死在了西北。

當年王爺其實與二皇子殿下寫了一封信，不過卻被姑娘給攔下了。

那夜，姑娘問王爺。

“你有沒有想過，他是真的全然不知，還是不愿知道。”

王爺彼時沒有說話，可是卻是把那信件給燒了，重新寫了一封。

半個月之后，信件從北方寄回，姑娘說是二皇子殿下的信。

那個時候，玉竹也在旁邊，于是也看到了那信上面的四個字。

“不悔，無怨。”

于是，便再也沒有人提起過二皇子殿下了。

追影自遠處而來，與盛景修說了幾句什么，隨后便走到了玉竹的身邊。

“王爺吩咐你去探路，你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追影看著前方，平靜地說道，“有什么好探的，眼下大離到處都是賊寇了，有些時候看著百姓，下一秒就動了貪念，拔刀相向。叫人在前面一路守好就是了，到底爺也不會叫夫人走太遠的。”

這點玉竹倒是也心知肚明。

盛景修今日非要來這里，其實是因為前些日子這太醫說姑娘的胎坐的不是很好，要叫她平時多走動，不能總這么憊懶著，不然那到時候生產怕是要有些麻煩。

可姑娘是個能撒嬌的，就算是盛景修這么哄著騙著，只怕走不了幾步就要停下來歇歇，看看風景就打道回府了。

玉竹遲疑地問道，“二皇子殿下戰死在西北，以后這大離是不是就要叫那個爛了心的皇帝給嚯嚯沒了。”

追影道，“也未必。就算是王爺與二皇子不在了，朝廷里，也會有其他的勢力頂替他們的位置，繼續纏斗不休，歷朝歷代不都是如此么？而且，這西南西北種下的惡果，也要他自己來吃下去才行。世間因果不休，哪有什么真正的結局。”

玉竹歪著頭看他，追影也同時看了過來。

“你這話說的玄乎，我聽不明白。”

追影想了想說道，“那說個你聽的明白的。”

“什么？”玉竹問。

“夫人說，下個月初三是個好日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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