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尤見過紅眼面對生死危機時候的模樣，那時候他眼中也是恐懼的。

可是與眼前的恐懼相比，卻顯得沒了多少重量。

粘稠的血淚從眼角流淌出來，順著凹凸不平的鱗片縫隙滲入，很快就蔓延了整張臉，看起來有些觸目驚心。

他驚恐的看向姜尤，可是卻又有些無助地四處張望。

“我，我竟然……”

“我不記得了，我怎么會不記得呢？！”

高瘦的身體內踉踉蹌蹌，一時之間搖搖欲墜。

倉皇的聲音里帶著濃烈的不安。

雙手掌心小心翼翼的捧著，可是手心里分明什么都沒有。

“她剛生下來的時候，小小的，皺巴巴的一團，小尾巴將自己死死地護著……”

“那是我的孩子，我看著她從小小的一團，長得那么高，那么驕傲！”

“我怎么可能會不記得我自己的孩子！”

“她明明、明明……”

紅眼試圖告訴別人他的女兒有多厲害，她驕傲的比月光還耀眼……

可是無論怎么努力，記憶中那張臉都籠罩著一團迷霧。

前所未有的恐慌如同潮水一般襲來，淹沒了紅眼，他感覺自己的喉嚨像是被什么掐住了一樣，發出一種類似于獸類低沉的悲鳴。

陳美玉平靜的看著他。

“你的記憶缺失了很多，欺詐者的謊言最終會反噬到自己的身上。

這就是為什么那么多欺詐者前往地面，通過信仰去獲得力量，成神成仙的緣故。

他們要用信仰去補充自己不斷消逝的力量。

你編造的過去，欺騙了你的記憶，所以你的記憶也會跟隨著謊言而變化。

人的記憶是活的，會隨著歲月而生長，所以永遠不要太相信自己的記憶。

你想要完成自己的想做的事。

首先，就需要找回自己完整的記憶。

之前陳家村的事情，我們算計了你，我并不感覺到抱歉，但是姜尤既然開口了，我也愿意還這個人情，無論你領不領情。”

“你知道什么？”紅眼問。

陳美玉，“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我可以讓你想起來。你只有想起一切，才有能夠清醒的對神種說出自己的愿望，我們是在幫你！”

紅眼仰天大笑，滿是鱗片的臉上，縫隙之中堆積的血痕隨著他的獰笑而變形。

“哈哈哈哈哈！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憑什么在這里侃侃而談！“

“你騙我，姜尤這逆子也騙我！你們都想騙我！”

“我誰也不相信，誰也不信！”

“都是騙子，都是騙子！”

“我要見神種，我要去見神種！擋路者，給我死！！！”

紅眼發了狂，精神力瞬間暴動，同時攻向三人。

姜尤直接躲到陳美玉身邊，由蛇骨擋下了一切。

有現成的盾牌，她才不愿意和紅眼正面剛！

蛇骨，紅眼和無名飛快纏斗起來。

周圍的樹木接連在幾人的戰斗之中斷裂，甚至化為粉末。

陳楠已經吞噬了陳家村其他人，已然擁有了成神的力量，并且還去了一趟南部迷霧。

明明之前陳楠所化的蛇骨是白色的，可如今，白色的蛇骨已經全部被濁氣染成黑色。

那些附著在蛇骨之上的濁氣濃郁到幾乎實質化，滴滴答答的從蛇骨上滴落。

被濁氣滴落的地面滋滋作響，花草瞬間腐爛成一堆粘稠的泡沫。

巨大的盤旋的蛇骨之中，幾人的身形變得格外虛幻。

看見這一幕，姜尤眉頭不自覺地皺了皺，“陳楠是什么神？看他這樣子，倒像是瘟神……”

陳美玉，“……你猜對了。因為阿楠吸收了陳家村的詛咒之力，陰差陽錯有了腐爛生命的能力，說是瘟神，也差不多吧……”

“那你們以后別來窿山，聽風城不歡迎你。”姜尤想了想，又補了句，“尤其是陳楠。”

“你也不用太擔心，阿楠的能力，我更愿意稱之為腐爛……”她溫柔的注視著被粘液成泡沫的地面，很快，那些泡沫消散之后，焦黑的地面上肉眼可見的生長出細細的蕨類植物。

那些植物從一個個小小的芽包，卷曲的身體舒展開來，露出纖細的腰肢，像是一個個亭亭玉立的少女。

“生命是循環，腐爛和新生無法離開彼此，就像有太陽的地方，必定會有陰影一樣，姜尤，阿楠的內心是溫柔的，所以腐爛的焦土里才能長出更多的生命……”

“不過話說回來，他似乎并不相信你在幫他。”陳美玉說道，“還真是有趣，你難得做一回好事，他反而不信了。”

“不相信也正常，畢竟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會做好事。”

“那你為什么幫他？”

“神種要求的唄，我白嫖了源生之地怪物們那么多勞動力，總得做點什么。

神種說紅眼的記憶有缺失，只有找到完整的記憶，祂才能見他。所以，只能這樣咯。”

聽見這話，陳美玉恍然，竟然是神種請姜尤幫忙的。

不過，為什么請姜尤幫忙，卻不愿意讓自己去做呢？

陳美玉細微一想，就知道神種在顧慮什么。

如果是自己的話，可能更愿意讓阿楠吃了紅眼這家伙。

無名和蛇骨聯手，很快制服了紅眼。

準確來說，在制服紅眼這件事上，無名的作用微乎其微。

已經成神的陳楠，有著紅眼根本無法抗衡的力量。

他被蛇骨禁錮在半空中，那些尖銳的骨刺穿透身體，將他整個人都刺得跟篩子似的。

姜尤，“義父，你信我這一回，我真是想幫你。”

“我信你個鬼！該死的，愚蠢的逆子，放我下來！！！”

姜尤，“……陳美玉，你直接上吧。”

陳美玉捂嘴一笑，直接掏出一個玻璃罐子，從里面拿出一塊綠色的果凍狀物體。

看見這東西，紅眼先是愣了一秒鐘，隨后整個人都開始劇烈掙扎。

無名飛身上去，死死抓住紅眼，咬牙切齒的咯咯笑著。

“嘿嘿嘿嘿，沒用的呆子，枉費了園長的栽培！”

那滿是雜毛的臉緊緊貼著紅眼，咯咯笑。

笑聲尖銳，像是指甲刮在墻上發出的剮蹭聲音，聽在耳朵里叫人頭皮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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