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坐上同一批馬車。

無人說話，連空氣都是安靜的，只能聽到馬車隨著行進，滴滴答答有規律的聲響。

柳盡歡端坐著，微垂著頭，視線定在某處，似已出神。

三年未見了，便一句話都沒有要和她說的嗎？

也是，上輩子便是這樣。關于她自己，關于柳家的事，柳盡歡一句都不會主動與她提。

或許，在柳盡歡心里，自己不過是她兒時善心大作，幫過的一個無關緊要的人。或許，她在柳盡歡心里根本沒占有幾分重量。或許，自始自終，柳盡歡都拿她當作外人。

不然為何柳盡歡要做的事，她一個字都不知，為何進京這么久，柳盡歡卻從未去尋過她？她大病一場，在床上躺了半月，這事只要打聽過便能知曉，可她，一次都沒來過。

想到這，鳳椋自嘲的笑了笑。是啊，若不是自己一直以來，沒眼色的死纏著柳盡歡不放，她們大概，連交集都不會再有。

這笑容轉瞬即逝，眼底的這抹失落很快被她重新掩好。

“盡歡姐姐。”

鳳椋模仿著她以前那副乖巧的樣子溫聲叫她，柳盡歡喜歡她的乖巧。

聽到鳳椋的話，柳盡歡才從沉思中回過神，正對上鳳椋那雙清潤透亮的眸子。

鳳椋正要開口，馬車忽然猛一停。

兩人本是正對著坐著，慣性使然，鳳椋反應不及，身子向前傾去。

雖說馬車停的急，可在夜晚，行駛速度不快，尚且不至于穩不住腳下。偏偏鳳椋絲毫沒有自己坐穩的打算，她幾不可察地調整了下角度，穩穩朝著柳盡歡懷里倒去。

柳盡歡下意識地就去接人，片時，便成了將人抱住的姿勢。

鳳椋穩穩落在柳盡歡的腿上，似因著剛剛的慌亂，雙手環住了柳盡歡的脖頸。比起剛剛在假山后，這更像是一個完整的擁抱，不留一絲縫隙。

兩人身上的味道交融，胸前的柔軟也相觸。

剛剛未能仔細辨別的香味，此刻又侵入柳盡歡的鼻尖。

兩年未見，阿椋變成了大姑娘了。

身材，很好。柳盡歡白皙的皮膚上多了些粉潤。

“剛剛有只野貓突然躥過去，小姐，你們沒事吧？”

車前傳來十五的聲音。

鳳椋戀戀不舍地從柳盡歡懷里微微退出些，回道。

“無事。”

車身又開始一晃一晃的動起來。

鳳椋注意到柳盡歡紅了的臉，壞心思地沒有立刻起身，而是繼續坐在她的腿上，心里揣著答案好整以暇地問。

“盡歡姐姐怎么臉紅了？”

“是不是阿椋將你撞疼了？”

鳳椋有意控制了撞來的力度，何況相觸的地方又分外柔軟，怎會疼。

是羞的。

可柳盡歡不想解釋，紅著臉點了點頭。

這番明明不自在又偏要假裝無事的模樣，看的鳳椋心中更癢。越是一本正經的人，越是讓人想好好欺負，讓人想撕開她覆在臉上的那張面具。

鳳椋也這么做了。

她看向柳盡歡的胸前的挺立飽滿，目光轉暗，然后，將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輕輕揉了揉。

“揉一揉會不會好一些？”

身前的感覺惹得柳盡歡身子一顫。

柳盡歡大驚失色，好容易才克制住將鳳椋推下去的沖動，她慌亂地攥住胸前作亂的手，嚴聲警告。

“阿椋！”

臉更紅了。

這聲力斥對鳳椋來說卻沒有任何威懾力，鳳椋自顧自地道。

“姐姐的，與我的，不一樣。”

鳳椋自然隨意的態度讓剛剛的輕薄，成了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柳盡歡羞燥著，又一拳打在棉花上，此時頗有些生她的氣，不想再理會眼前人。

可又想到阿椋如今正處在發育期，自小又沒有母親、嬤嬤在身邊，想必是沒人告訴她這些東西，若真是身體有什么問題...接著她又很快為鳳椋剛剛的行為找到了理由。大概是阿椋年紀還小，心思單純，不懂這些，也不知避諱。也不知女子和女子之間，也是可以的。

最后她還是忍著羞赧，擔憂地問。

“有何不一樣的？”

鳳椋牽過柳盡歡的手，放到自己身前的軟肉上。

“盡歡姐姐，你摸一摸便知道了。”

柳盡歡是真的有些擔心，所以此刻也沒心思去探究出鳳椋話里的那分不懷好意，心無雜念地輕輕捏了捏。

“嗯哼。”

這聲音出來，兩人都是心頭一顫。

糟了。

鳳椋沒想到柳盡歡竟然真的會這么做，毫無準備。胸前被心上人這么一碰，她身上立刻就起了反應，便沒忍住。

柳盡歡像碰著了火般，立刻將手甩開，蹙起來了眉。臉燒的像是傍晚的云霞。

看到鳳椋也紅了的耳朵，此時她還怎會不明白，阿椋她，根本什么都知道，就是故意在拿她消遣。

鳳椋眼看搞砸了，著補道。

“姐姐把我弄疼了。”

剛剛她分明就一點力氣都沒使。柳盡歡怎還會信她的鬼話，看都不看她了，冷漠道。

“沒什么不一樣的，阿椋發育的很好。”

比她的，都要大一些。

還搭理她，看來也沒那么生氣，鳳椋得寸進尺起來，繼續勾著她。

“那盡歡姐姐喜歡嗎？”

“姐姐可以再摸一摸。”

這都是什么胡言亂語！

柳盡歡最后的耐心也耗盡，忍無可忍地肅聲道。

“阿椋，你這兩年在都城，都學了些什么？”

“從我身上下去！”

馬車前。

正趕車的十五都聽到了這聲動靜，有些擔憂地側過臉，問坐在她身旁的十六。

“小姐和柳小姐這怎么剛見面就吵架了？”

十六掰過十五的頭，重新轉向前面。.

“看路。她們沒吵架，小孩子不該聽的別亂聽。”

若是十五仔細觀察，會發現十六的臉也有些紅。

她翻了個白眼，頗為不服氣。

“十六，你是不是忘了我比你還大三個月的事情，誰才是小孩子啊？”

柳盡歡此刻很是后悔，沒在一開始就把她推下去。

意識到柳盡歡是真的生氣了，鳳椋也見好就收，乖乖起身坐到了她對面。

解釋說，“我們三年未見，盡歡姐姐卻一句話都不與我說。阿椋只是怕姐姐與我生分了，開個玩笑。姐姐莫生氣了，阿椋給姐姐道歉。”

剛剛她的確一直在想事情，忽略了鳳椋。

這次計劃失敗，可也不是毫無成效，在鳳澤玦面前再次露了臉，也探出了他的態度，她的下次接近也會更自然。就是如何再制造下次偶遇？想來想去，還是又要麻煩一次花姐了。

正有些內疚，又被對面的人一句話打破了氣氛。

“盡歡姐姐平日里接女客嗎？”

還在拿自己消遣！

柳盡歡剛升起的內疚頃刻消散掉，冷聲道，“不接。”

鳳椋卻是勾起了唇。

不接啊。

那她，會是盡歡姐姐的第一個女人。

就算柳盡歡現在心里沒有她又怎樣？

她早晚會是她的，也只能是她的。

就算柳盡歡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兒時招惹了她，讓她此后一顆心只能系在她身上。

等到了公主府，進入主廳，丫鬟們點上燈，柳盡歡才第一次將鳳椋如今的樣貌看個清晰。

面目成熟了許多，兩頰的嬰兒肥不見了，好似更瘦了一些。變化最大的，是那雙杏眸，不似三年前一般，時時閃著光了。

阿椋長大了，在她不在她身邊的時候。

柳盡歡有些物是人非的感慨。

“阿椋變了不少。”

鳳椋順著往下問，“何處變了？”

“長開了，更好看了。”柳盡歡彎著眼角回答。

這話出自真心。今日初見時，即使天色昏暗看不太清晰，只能模糊看到五官的輪廓，柳盡歡也實打實地被鳳椋驚艷到了。不只是愈發精致的臉龐，更是那副，成熟穩重與無邪乖巧在她身上恰如其分交融出的氣質。

真正的美人不單指一副姣好的容顏，而是美在骨子里一種韻味，少女出落的讓人驚喜。

鳳椋瞥了眼柳盡歡眉心的花鈿，悶悶道。

“盡歡姐姐也變了許多。”

上一世，她初見柳盡歡時，與十五今日的反應差不多。她不敢去認，也怎么都不相信，她滿腹詩書、最是循禮守節的盡歡姐姐，會去跳那般舞，會去gou引男人。

柳盡歡沒有追問下去，而是淡淡柔聲回應。

“人總是會變的。”

大概柳盡歡自己都未發覺，那雙眸子里，除了溫和以外，還有一層濃重的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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