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午飯時間剛到，舒心眼睜睜看著徐凱端進來一桌看著就讓人垂涎欲滴的午飯，頗有些羨慕嫉妒地問：“傅涼川這是把你當什么養啊？”

“什么？”

“沒什么，我覺得我還是走吧，明天見。”言罷，聽都沒來得及聽玉霜煙的挽留，風一般沖出去了病房。

玉霜煙覺得莫名其妙，想不明白什么原因，就隨她去了。

工作的事情解決以后，邱連鈺也不忙了，但是即使這樣，玉霜煙也敏感地發現，他聯系自己的次數，越發地少了。

她有些失落，但是失落片刻馬上就自己反省——她不能這么想，突然不需要工作的，整天待在醫院里陪著傅戀卿，時間一長，她都感覺自己要得焦慮癥了。

眼看著手術時間越來越近，醫生來病房里的次數也多了起來，傅涼川不知道一天到晚在忙些什么，每次單獨面對醫生時，她總是心里虛得慌。

“沒關系的，不用緊張。”跟著過來的老醫生看著玉霜煙手腳發虛的模樣，笑著寬慰道。

直到看著護士進行了每日的常規檢查之后，又囑咐了幾個需要注意的點，他們這才轉身準備離開。

玉霜煙跟著走了幾步，說了聲“麻煩您了”，慈眉善目的老醫生回頭看她一眼，嘆氣似的：“年紀輕輕的，怎么苦大仇深的，小姑娘笑起來這么好看，要記得多笑呀。”

“啊？哦……”玉霜煙哭笑不得。

話音剛落，病房的門便被敲響了，半虛掩著的門被推開，緊接著邱連鈺的臉便出現在眾人的眼前。

“連鈺？”玉霜煙高興地叫道，上前一步接過他手里的東西，完全是一副主人的姿態。

然而邱連鈺的表情再看到面熟的老醫生之后，微微一變，不自然地笑道：“閑著沒事，就來看看你們。”

看醫生看著面前的年輕人特別眼熟，年紀大了記性不太好，大概是邱連鈺給他留下的印象太過深刻，沒過片刻，他就指著邱連鈺張開了嘴巴。

然而邱連鈺不等他說話，特別熱情地抓著看醫生的手搶先道：“好久不見了！上一次真是太感謝您了！”

正去放東西的玉霜煙并沒有看到兩個人的表情交流，聽到邱連鈺的話之后也恍然大悟，“我也想起來了！”

“年輕人，你……”老醫生的話被堵在嗓子口，半晌看著邱連鈺嘆口氣，最后什么也沒說。

他行醫這么多年，怎么會看不出來邱連鈺現在的狀態，保守的藥物治療，看來并沒我起到多大的作用。

“小子，探望結束了來我辦公室一趟，咱倆敘敘舊。”

“……好，聽您的。”邱連鈺一愣，下意識地去看玉霜煙的表情。發現她并沒有發現什么端倪，馬上從善如流回答老醫生。

目送著醫生們離開之后，玉霜煙松了口氣似的跟邱連鈺抱怨道：“每次單獨和他們相處的時候我總是特別緊張，以前也沒這個毛病的，我是不是變得矯情了不少？”

“這說明你現在幸福了不少。”邱連鈺一針見血。

三年之前，她每每從噩夢中驚醒，每每吃什么吐什么最后不得不打點滴的時候，他們誰都沒有想到，三年之后會是這副模樣。

其實挺好的……最起碼她看起來很好。

傅戀卿剛才被折騰累了，醫生剛放過他就有瞇著眼睛睡了過去，等到再醒來，邱連鈺已經在病房里等了他很久了。

“你……是舅舅嗎？”剛剛睜開眼睛，傅戀卿就感覺床前有個不那么熟悉的人，胖乎乎的小手揉揉眼睛，定睛看去，就發現了邱連鈺笑盈盈地盯著他。

“嗯，小懶蟲起床吧，舅舅給你買了禮物哦。”邱連鈺的聲音幾乎能揉出水，眸子里滿滿都是寵溺的光。

“好！”傅戀卿毫不見外地從被子里跳出來，徑直撲進了邱連鈺的懷里，摟著邱連鈺的脖子開始拍馬屁，“舅舅真的太帥啦！湊近了看更加帥了！”

童言無忌，天性爛漫，沒什么誠意的夸贊在邱連鈺這里得到了很大的反饋——他居然哈哈笑了兩聲，爽朗的笑聲讓玉霜煙不由得也跟著笑開。

和諧又溫馨的氣氛在病房里蔓延開來，邱連鈺和一個小崽子交談甚歡，一旁的玉霜煙安靜地看著，偶爾插句嘴，讓傅戀卿老實點。

“連鈺，你有沒有想過……什么時候成家？”

過了沒多久，孩子自顧自玩兒去了。玉霜煙在邱連鈺對面坐下，直視著他道。

“也想過，不過覺得不現實，你也知道……我家里的狀況，沒解決之前，我不能讓人家姑娘跟著我擔驚受怕，這樣不負責任。”邱連鈺這次對待這個問題坦誠了不少，也不再回避玉霜煙的眼神了。

“……他們來找你了？”

“嗯，不過不用擔心我，老頭子最近安分了不少，而且那些生意，已經逐步在脫手了。”邱連鈺挑挑眉毛，一派輕松的模樣，“放心吧。”

“你一定要注意安全。”雖然他這么說，但是玉霜煙還是決定有點危險。

她是知道邱連鈺家里的情況的，自然也知道，他們那些所謂“生意”的危險性。

小時候一次不小心看到了他和他爺爺吵架，因為看到他被爺爺打了一巴掌，然后進下來的話，也就聽了七七八八，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一次性全知道了。

“對了，提前跟你說一聲。”邱連鈺試圖轉移話題，畢竟“家里”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實在讓人糟心的很。

“什么？”果不其然，玉霜煙很快便跟著他的思路走了，在邱連鈺面前，她因為太過信任，向來不太習慣動腦子。

“給你接的劇本，ＪＲ投資了。”

“……”

“別急著抗拒，因為有了資金，開機之前劇本會找人再修改一遍，導演也換成了白導，白導你知道是誰吧？”邱連鈺看她一聽ＪＲ就沉下臉的模樣，心里雖然有些莫名其妙的開心，但是理智還是讓他冷靜地給玉霜煙分析了情況。

“就是去年拿了最佳導演獎的白同，導演也是傅涼川請來了。”

“你們兩個現在什么情況？”玉霜煙眉頭緊蹙，心情實在美好不起來，但是也不至于糟糕到哪里去，一股子氣來來去去最終化成了滿腹的怪異的疑惑。

“為了你的事業，又不用咱們付錢，何樂而不為？”邱連鈺挪開視線，笑著起身，“別多想，現在一切以你在國內站穩腳跟為主。好了時間不早了，我還得去拜訪下醫生。”

“等……”一肚子的疑惑還沒有解開，想問卻不知道該先問那一個……躑躅一下，竟然沒抓住機會。

沒離開病房多遠，邱連鈺就彎下腰重重地咳嗽一聲，撐著膝蓋在原地緩了半晌，抬頭朝著往他這邊看的徐凱微笑著點點頭，抬腳走進了醫生的辦公室。

“你小子！”老醫生沒記住他的名字，張嘴閉嘴就是“小子”，兇巴巴的，但是聽著讓人挺窩心。

“誒，小子在。”興致之余，他臉色蒼白地坐下，朝著醫生沒心沒肺地笑。

“現在治療還是純靠藥物嗎？”

“嗯。”

老醫生看著眼前模樣俊秀的孩子，待人溫和有禮。說話辦事都挺靠譜，怎么就是個死腦筋呢？

自己的孫子跟他年紀差不多，因為出國讀書的關系，一兩年才能見到一兩次，看著邱連鈺一個人苦苦支撐的模樣，突然就覺得心疼了。

“所以跟我說的轉院治療也是騙我的？”

已經開始有生氣的征兆了，邱連鈺詫異地抬頭看他，有些不知道該以各種語氣回答。

“……行了行了，你別說了，我知道了。”如果眼前真是自己的孫子，老醫生估計直接上手打了。

兩個人沉默許久，邱連鈺有些尷尬，畢竟一個陌生人，突然對他這么關切，讓他有些無所適從。

“如果你愿意的話，我可以替你保密的。治療的地方我可以替你另外找。”

“您實在沒必要……”

“我有個和你比不多大的孫子，沒關系的話，你叫我一聲李爺爺吧。”

“那個……”

“答不答應？”

老爺子氣勢很足，瞪著眼睛看著邱連鈺，一副你不答應馬上將他隱瞞的東西公布于天下的樣子。

“……”

邱連鈺是真的一句話被憋不住來了，眼睜睜看著老爺子雷厲風行調出了他當初的病歷，拿出一根細細的類似于教鞭的東西，指著電腦屏幕對著他喊：“給我過來。”

被抓著將自己的病了解了個徹底。又被囑咐明天到他指定的地點去坐檢查，然后就被老醫生一把推出了辦公室。

……現在走廊里的邱連鈺還是有些沒反應過來現在的情況，對著門板發了半天呆，這才迷迷糊糊地離開了醫院。

這算是……強買強賣？邱連鈺哭笑不得地想，不過他好像對治療也沒那么抗拒了。

除了一臉懵逼地被灌輸了一腦袋的病理知識，這件事給邱連鈺留下印象最深的，就是醫生那聲“李爺爺”。

李爺爺……這就是普通的爺爺給人感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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