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嬤嬤拿出一塊巴掌大的木牌，木牌紫金相交，正面刻有一個寧字。見到此令牌，寧婉柔面色當即一驚，“寧嬤嬤……”

　　“去吧。”寧嬤嬤淡然道。

　　貼身婢女拿著令牌匆匆而去，待她走得不見了影，寧嬤嬤才收回目光，靜心的喝了兩口茶，面著憤怒，卻敢怒不敢言的顧老夫人淡聲道，“小姐又忘記了，老奴第一天來這丞相府時，就曾告訴過小姐，寧國公府雖沒落了，可也還沒有沒落到任人欺負的地步。對你是，對小小也是。”

　　寧婉柔受教的稱是。

　　顧老夫人錘著胸口，大叫作孽，可惜卻沒有人管她。

　　顧云凰看到寧婉柔眉眼間隱藏著一抹擔憂，放下茶杯，輕輕握住她的手，“母親不用擔心。丞相府被百姓圍困多日，名聲已經跌到了塵埃里。想要挽回名聲，只能破而后立。”

　　寧嬤嬤贊許的看了眼顧云凰后，不輕不重的開口道，“其實，老夫人想要知道是誰在謀害你，也并不難。總歸，老夫人的屋子也不是誰都可以進出的。排除掉不能進去的人，剩下的幾個，總有一個是兇手。”

　　寧嬤嬤話一落，余嬤嬤、佟嬤嬤幾個便撲通著同時跪到地上，想到孫嬤嬤的下場，三人全都極力的澄清著自己。顧云凰安靜的喝著茶，不再吭聲。

　　“這段時間陳姨娘不也伺候在樂壽院嗎？”幾個嬤嬤干哭解釋，顧老夫人沉著臉猶豫不決時，顧明君突然說道。

　　顧云凰看一眼顧明君，眼中再次劃過一絲懷疑。

　　“怎么，我說錯了嗎？”顧明君哼道。

　　“沒錯沒錯，老夫人，一定是陳姨娘，陳姨娘謀害老夫人不成，便畏罪自殺。”余嬤嬤大聲道，“說不得孫嬤嬤都是被冤死呀，老夫人……”

　　顧云凰平靜道，“陳姨娘中毒也有月余。”

　　余嬤嬤聲音一下子啞了下去。

　　顧老夫人眼睛一厲，“來人，將她給我押下去好好看管！”

　　“老夫人，老奴冤枉呀，老奴跟在老夫人身邊十余年，就算是害天害地也不怕害老夫人呀。”余嬤嬤跪行去拉顧老夫人，周嬤嬤眼疾手快的一把將她拉回來，同佟嬤嬤一起，用絹帕塞了她的嘴后，就將她給拖了出去。

　　屋中之人神色各異，顧云凰放下茶杯，朝外看了一眼又一眼。寧嬤嬤不動聲色的同她朝外看了眼，外面陽光烈烈，花草無精打彩，除之之外，再無旁物。但看顧云凰依舊時不時的往外看，寧嬤嬤心中一動，開口道：“小小姐，一會兒京兆府的人來了后，恐怕還得麻煩周大夫再當面說一說老夫人身體不適的原因，以及陳氏中毒一事。你且去偏廳里瞧一瞧，瞧瞧周大夫可有診出來陳氏中的是何毒。”

　　顧云凰心中一喜，極力壓制著應了聲是后，起身朝偏廳而去。看她腳步歡快的垮出門口，寧嬤嬤眼底劃過一抹精光，又叫住了她，“等一下，未免一會兒有人說小小姐與周大夫串通一氣，二小姐、三小姐，也麻煩你們陪同小小姐一起走一趟吧。”

　　顧云凰身子一僵，還沒找到理由拒絕，顧明珠、顧明君已經跟了過來。往靜怡院的方向看一眼，顧云凰只好壓著性子，真往偏廳去了。

　　偏廳中，周大夫以銀針插喉之法，辨認著陳氏所中的毒。顧云凰三人過去時，周大夫正好拔出最后一枚銀針。陽光正濃，一抹幽黑之色在針尖閃過。三人同時住腳，齊齊看向他手中的那一枚銀針。

　　“的確是鳩毒不錯。”周大夫說道。

　　“周大夫，你可知道鳩毒的毒方？”顧明君看一眼失魂落魄的姜月瑤，突然問道。

　　周大夫點頭，“倒是知道一二。”

　　鳩毒的制作過程復雜，周大夫也不怕她們學去，大大方方的將鳩毒的毒方給說了出來。顧明君聽完，眼珠一轉，又繼續問道，“毒方里的這些毒草，都生長在何處，周大夫可知道？”

　　眼見顧云凰、顧明珠都戒備的看著她，顧明君不屑的撇撇嘴，從懷里拿出兩片草葉攤在掌心，意有所指道：“我只是想要問問，制鳩毒的那些毒草是不是跟這草葉一樣，長在特定的地方。”

　　那兩片草葉，正是讓陳氏被顧老夫人罰到祠堂的罪證。

　　顧云凰和顧明珠對視一眼后，齊齊看向了周大夫。

　　“鳩毒有十三味毒草。其中有九味都是普通的毒草，另外的四味，其中有三味算不得珍稀，只對生長環境有苛刻要求。唯有那味葉青芝，聽其名字你們也知道，是靈芝的一種。葉青芝本是沒有毒的，但與其余的十二味毒草混在一起，相生相克之下，卻有巨毒。不過，葉青芝生長不易，最少都要五十年年份的方才得用。因此，這東西除了宮……”周大夫猛的頓住，面色一變后，急急的住了口。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他雖即時住了口，但后面幾個字是什么，簡單一猜，就能猜出來。

　　何況，姜月瑤本就懂醫。

　　葉青芝三字一出，姜月瑤臉上血色盡失，手指用力的摳著掌心，有血順著指節滴落下來。她卻似無知無覺，如一樽雕塑一樣，呆呆的看著陳氏。腦海里，是從小到大，陳氏對她的‘諄諄教導’。

　　她總是說，她的夫君她的父親有多了起，她只要好好的習文習字，習琴棋書畫，習醫經，習廚藝……待父親會回來，就會帶她們上京城尊享榮華富貴，從此化燕雀為鴻鵠。很多時候，她都堅持不下去，因為她等了十六年，也沒有等來那個父親，是娘在她耳邊，一遍又一遍的說：再等等，再等等，你父親馬上就回來接我們了。

　　終于，她等來了父親。

　　等來這一場奢望了十六年的榮華富貴。

　　卻也等來了……命喪黃泉。

　　姜月瑤笑了，笑著笑著，眼淚卻撲簌簌的流了出來。跪到陳氏的面前，她伸手握住陳氏的手，頭埋到陳氏的掌心，痛哭出聲。隨著眼淚一點一點涌出來的，是恨、是怨、是決然。

　　這是他們逼她的，是他們逼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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