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冉低頭撥號的間隙，一個高瘦帥氣的大小伙杵在了她面前，在她抬頭的瞬間，給了她一個大大的熊抱，清脆又響亮地大喊了一聲：“姐。”

        章冉先是有點懵，后來反應(yīng)過來，錘他：“臭小子，長這么高了，都認(rèn)不出你了。”

        上一次見他還是外婆去世那年，他才十三歲，剛上初一。

        章冉仔細打量著，眼前的一楊儼然已經(jīng)長成一個大小伙，一米八幾的大高個，俊眉朗目，光彩照人，哪里還有她記憶中半點小跟班的影子。

        “我靠，”姚心殷也摘下墨鏡驚嘆，“章冉，想不到你弟這么帥，我都想當(dāng)你弟媳了。”

        章一楊扭頭看了一眼姚心殷，面無表情地問章冉：“姐，這位阿姨是？”

        “啥，阿姨？”姚心殷氣得直翻白眼,“小弟弟，你什么眼神，我比你姐還小好吧！”

        章冉噗呲一聲樂了，笑著介紹：“一楊，這是我最好的朋友，姚心殷。”

        “小姐姐好，”章一楊馬上換了個恭敬的笑臉，“跟您開個小玩笑，其實您看著也就跟我差不多大。”

        “臭小子。”姚心殷錘他一下，也笑了。

        時間還早，章一楊提出想先回去沖個澡換身衣服，說在火車上窩了十幾個小時，身上都臭了。于是三人就回了章冉公寓，等他弄完，再一起出去吃晚飯。

        晚上就在公寓附近吃的火鍋，章冉只能慘兮兮地吃清湯涮鍋，見那人涮辣鍋蘸麻醬喝著冰啤酒，她郁悶到不行。

        沒想到閨蜜和一楊兩人聊得還挺投機，吃完飯都不想那么早回家，姚心殷提議去酒吧，章一楊附和，章冉本不想去，但看到弟弟那躍躍欲試的雙眼，只好妥協(xié)。

        說好的玩到十點就回，但那兩人興致高昂，又蹦又跳的，嗨到忘形，怎么也喊不走。到最后，兩人都喝高了，章一楊的酒量還不如姚心殷，上車就歪倒在后座睡了過去。

        章冉只好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開著姚心殷那輛紅色的牧馬人，先把她送回家，才又小心翼翼地往回開。

        她駕照考了也沒怎么摸過車，上路還好，停車對她來說是個大難題。閨蜜這車又大，她愣是折騰了好一會兒才把車停在車位上。

        章一楊是真醉了，好不容易喊起來，哼哼唧唧的，閉著眼睛，立都立不穩(wěn)。章冉只好架著他，步履艱難地往家挪。

        夏夜悶熱導(dǎo)常，一絲風(fēng)也沒有，不過幾十步路，一個電梯的功夫，章冉已經(jīng)累得氣喘吁吁，滿頭大汗。

        進門的功夫，她看了眼墻上的掛鐘，已經(jīng)十二點半了。

        她丟下包，也顧不上換鞋，只想一鼓作氣把掛她身上這個醉鬼扔沙發(fā)上，讓他自生自滅一晚得了。

        走了兩步，驚覺不對勁，屋內(nèi)亮如白晝，而她剛進來時似乎并沒開燈。

        章冉心驚膽戰(zhàn)，慌得抬頭四下張望，駭然對上一道逼人的視線。

        羅景銘疊腿坐在她客廳的沙發(fā)上，面色冰冷，目光陰鷙地看著她，漆黑深邃的雙眸如波濤洶涌的大海。

        章冉不由得愣住，下意識脫口：“你怎么來了？”

        肩上沉沉的，也顧不上多想，沙發(fā)被某人占著，她只得架著一楊往臥室里去。

        而此時，羅景銘臉繃得緊緊的，額角的青筋突突跳，攥緊的豢頭死死抵在沙發(fā)上，情緒已到了一個臨界點。

        但他極力忍著，“他是誰？”

        章冉看了他一眼，還沒顧上回答，一楊哼唧了一聲，抬頭嘟囔了句：“我想喝水。”

        章冉回頭應(yīng)他的瞬間，一楊的腦袋支棱不住，又落在了她的肩膀上，章冉生怕他跌倒，趕緊伸手扶住他。

        這個動作從羅景銘的角度看過去，那年輕男人的整張臉都埋進了章冉的頸窩里，章冉緊緊摟著那男人的腰。

        他再也控制不住了，驀地站起來，三兩步奔過來，手臂青筋暴起，一把將男人拽開，照臉就是狠狠一拳。

        章冉還沒反應(yīng)過來怎么回事，就感覺身上一輕，一楊跌在了地上，嗚咽著發(fā)出一聲慘叫，鼻血冒出來，淌了滿嘴滿臉。

        “你干什么？”她一把推開羅景銘，手忙腳亂地找紙巾給一楊止血。

        羅景銘看章冉那緊張的樣子，唇角下沉抿成了一條線，視線冰冷至極，又問了一句：“他是誰？”頓了一下，嘴角又泛起一絲冷笑，“小鮮肉？”

        章冉臉色冷下來，正要發(fā)作。

        這時章一楊同志幽幽轉(zhuǎn)醒，捂著臉□□了一聲。

        接著，他睜著迷蒙的雙眼，目光在面前兩人身上繞了一圈，最后疑惑地停在羅景銘身上，嘴里嘟囔著：“姐，這老男人誰啊？”停了一下，又問：“他為什么打我？”

        姐？

        羅景銘一臉的森冷表情瞬間轉(zhuǎn)為震驚，他瞪著章一楊，僵立在那里。

        仔細看，這人的眉眼跟章冉的確挺像的。

        難道，他真是她弟？

        可是，她哪里又冒出來個弟弟？

        那兩句話似乎耗完了章一楊的全部力氣，他說完就兩眼一閉，昏睡了過去。

        章冉怎么也叫不醒他，一米八的大高個兒，拉不動也拖不動。

        最后，還是羅景銘幫忙把他弄到了床上。

        章冉跑出跑進，拿濕毛巾給他擦臉，找出藥箱給他噴了些消腫化瘀的藥，又在床頭柜放了

        一杯水，調(diào)好適宜的空調(diào)溫度，才放心出去。

        羅景銘一直立在臥室門口，沉默地看著章冉進進出出。此刻的他，有點像那種做錯事乖乖等著領(lǐng)罰的孩子。

        但章冉全程無視他，一個眼神沒分給他，羅景銘心里很不好受。

        章冉把章一楊安頓好后，從衣柜里找出睡衣準(zhǔn)備去洗澡。

        她剛走出臥室，手腕便被羅景銘一把捉住。

        “去我那兒，你這里怎么睡？”羅景銘看著她，語帶懇切。

        公寓是一室一廳，床已經(jīng)讓給了一楊，章冉打算在沙發(fā)上先將就一夜，明天再跟他換過來。

        “這是我的事，”章冉抽回手臂冷冷地說，“很晚了，我要休息了。”

        言下之意，就是趕他走。

        羅景銘盯著她看了數(shù)秒，低聲：“對不起……我不知道他是你弟。”

        章冉倏地冷笑出聲，“就算他不是我弟又怎么樣？”

        “……”

        “就算我?guī)�別的男人回家又怎么樣？”章冉抬眼看著羅景銘，眼里無一絲溫度，“你憑什么私自跑到我家來？憑什么隨便打人？”她的話一句比一句尖刻，“我們是什么關(guān)系，羅總，你是不是逾矩了？”

        羅景銘的臉色一點一點沉下來，漆黑地眸子里漸漸瞇起，“你說我們是什么關(guān)系？”

        四目相對，無聲對峙。

        空氣似乎凝住了。

        良久，章冉聞到一股淡淡的酒氣，這才注意到男人的臉比平常更白一些。

        算了，深更半夜的，她跟一個喝酒的男人在這理論什么呢？

        “我以為我們有共識的，”章冉苦笑了下，軟下語氣，“羅總，我今晚很累，咱們改天再談吧。”

        “談什么？”羅景銘卻并不打算罷休。

        章冉腦袋嗡嗡的，忍了忍，干脆把手里的衣服放下，又跑去把臥室門關(guān)上。然后她徑直走到餐桌旁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放下杯子，撐著桌沿深吸了一口氣：“羅總，我們以后不要再這樣了。”

        羅景銘站那兒沒動，“不要再哪樣？”

        一陣沉默。

        羅景銘走過去，拉開章冉對面的椅子坐下，拿過杯子也給自己倒了半水，喝完重重地擱回桌面上。

        杯底與大理石臺面相碰，發(fā)出清脆的一聲響，敲擊著章冉的神經(jīng)。

        “為什么？”羅景銘看著她的眼睛，突然發(fā)問。

        “不為什么，我就是想結(jié)束了。”

        “怎么，”羅景銘嘴角扯了扯，“難道你有別人了？”

        章冉真是要被他的邏輯氣笑了，但她還是平下氣來，試圖跟他好好說：“我們也不可能一直這樣，我只是想讓咱倆的關(guān)系回歸正常。”

        羅景銘嗤笑出聲：“什么叫正常？”

        “就，正常的上司下屬關(guān)系。”

        “所以，”羅景銘眼神陰鷙，“你是真的看上了那個小明星？”

        章冉愣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他說的誰。她有點想笑，這個男人真有意思，他自己可以去相親，可以隔三差五地和女明星傳緋聞，卻不允許她喜歡別人。他倆這種露水關(guān)系，她從沒要求過他專一對她，他又有什么資格要求她從一而忠呢？

        但她不想跟他理論那么多，也不想多費唇舌，便說：“是又怎么樣？”

        “你喜歡他？”

        “不可以嗎？”可能是一口氣堵在胸口，章冉說話也沒過腦，下意識就認(rèn)了。

        話畢，空氣靜止了。

        羅景銘看著她，眸子深不見底。

        章冉強迫自己和他對視，說出去的話也不能收回，就當(dāng)這是真的吧。

        至少可以為這場結(jié)束找一個名正言順的借口。

        許久的沉默。

        空氣粘稠而壓抑。

        就在章冉以為，這場對峙不在沉默中爆發(fā)就在沉默中滅亡時，羅景銘突然站了起來，“很晚了，你先休息吧，改天再談。”

        說完他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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