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章冉跟杜凡通完電話，火速訂了十一點的航班，拎著包準備出門。

        母親從臥室追出來，問：“這么晚了要去哪？”

        章冉不想讓母親操心，于是說：“b市那邊有個朋友出了點事，我過去看看。”

        母親半信將疑，“什么朋友，你……不會是要去見那個人吧？”

        章冉愣了下，“媽你想哪去了。”

        “不是就好，這么晚了，怎么不打電話讓小唐送你去機場？”

        “麻煩，說不定他都睡了，我叫車很方便的。”章冉換了鞋就要出門。

        母親在門口欲言又止，“……明天可是你生日。”

        章冉怔了下，笑道：“明天看情況，事處理完了我立刻趕回來。”

        章母：“那你注意安全。”

        “嗯。”章冉走到門口，又突然轉身給了母親一個大大的擁抱，“媽，我的生日也是您的受難日，謝謝您二十八年前選擇把我生下來，辛苦了。”

        說完推開門出去了。

        章母被女兒這一句暖心窩的話弄得淚眼婆娑的，望著女兒離開的背影，心里直犯嘀咕，想給小唐打個電話讓他去送下，猶豫了下又作罷。

        她心里總有一些隱隱的擔憂，并不是不相信女兒，只是感覺她回來的這段時間并不像表面上展現的那么開心，時常的發愣發呆，整個人透著一股子頹勁，跟以往比少了許多的精氣神，不知道是因為沒工作的原因，還是有其它的心事。

        深夜的航班很順暢，飛機準點降落b市機場。

        章冉從飛機上下來，經過廊橋時，腦海中突然浮現了之前和某人從日本回來時的情形，當時也是剛過廊橋，史洋就帶著工作人員趕來了。

        她茫然地四處看看，竟然一點兒也想不起來那時候那個人帶著他們是從哪里繞出去的。

        出了機場，一股寒風撲面而來，她縮了縮脖子，攏了攏大衣，驚訝地發現，外面下雪了。

        慶幸已經落地了，不然要照這個狀態繼續下去，航班肯定受影響。

        水晶般的雪花撲簌簌也落下，不一會兒地上就全白了，腳踩上去嘎吱嘎吱的響。

        是很美沒錯，但也真的很冷。

        她出門太急竟忘了這邊的冬天比家里冷太多，穿了個大衣就跑來了。往常這個時候，要在b市的話，她必須要裹上厚厚的羽絨服，然后圍巾帽子手套全副武裝才敢出門的。

        這會搭乘出租車的人排起了長隊，她站在屋檐下等著，不時搓著手跺著腳，想等人少點再過去。

        并沒有給姚心殷說她會過來，這么晚不想讓她跑一趟，當然也不想麻煩杜凡，所以撒了個小謊。

        拿出手機看了下時間，已經凌晨兩點了。

        剛才下機忘記關閉飛行模式了，這會兒手機恢復信號后，手機立馬響了兩下。

        章冉點進去，是微信消息。

        唐新永零點整給她發的消息：【章同學，生日快樂啊，希望以后的每個生日我都能陪你一起過。】

        唐新永：【補充一句，還希望明年的這個點我不用再隔空給你送祝福……壞笑jpg】

        章冉愣了下。

        她懂他的意思，到明年生日時他倆已經順利交往一年有余，那時候兩人之間肯定不會只限于現在這種單純的親吻擁抱了，更進一步的親密行為不可避免，在一起是自然而然的事。

        然而看著那條信息，章冉心里突然生出一絲絲的別扭，光是想到在他面前脫衣服就覺得怪怪的，更不敢再往后往深里想了。

        是，她從少女時代就曾無數次幻想能和唐新永親吻擁抱手拉手，但也僅限于此了。要說更親密的行為，她現在的潛意識里從來就是另一個人。

        難道是那個人在她身上留下的印跡太深了嗎？

        雪花越下越大，章冉倏地想起了去年的這個時候，耳根猛地一陣熱。

        是在睡夢中突然被那個人拖起，被咬著耳朵說生日快樂，被半哄半強迫著做些兩人都快樂的事……

        最后折騰到她精疲力竭，他悠然下樓去給她煮了一碗面。

        凌晨兩點的長壽面，是她長這么大吃過的最早的生日面，雖然不餓，但還是爬起來全部吃完了。

        回過神來，章冉覺得自己有點魔怔了，以致于在突然看到前方路沿上等候著的那輛黑色賓利時，竟然會心口微微一窒。

        左右想都覺得不可能的事，但為了看清車牌，腳步還是不聽使喚地向前挪著步子，一顆心也吊到了嗓子眼。

        突然一聲汽笛響，不遠處的出租車司機降下車窗沖她喊道：“美女，你走不走？”

        章冉猛的一驚，抬眼望去，剛才排隊乘車的人群早已散光，只剩兩三輛未載到人的空車還在那里等候，似乎在等待下一個班次的航班到達。

        她自嘲地拍了拍臉，這大半夜地犯什么傻呢？抬頭踏進雪里，向著排著首位、剛才沖她招呼的那輛空車跑去。

        坐進車里，車內的暖氣撲面而來，她才感覺身上的血液開始慢慢回流。

        司機師傅看了眼后視鏡，笑問：“美女剛才發什么呆呢，是不是答應接你的人沒來？”

        章冉愣了下，“不是，沒人來接我。”

        “哦，”司機啟動車子，“美女你到哪個地方？”

        章冉想都沒想，時代公寓的地址差點脫口而出，臨到嘴邊改成：“你先往市區走，地址我一會兒告訴你。”

        司機雖有疑惑，但也不再多問，雪越下越大，路面開始結冰，他得集中精神看路。

        章冉拿起手機，開始上網查找離云山派出所最近的酒店，訂到房間后把地址告訴了司機。

        出租車走后不久，黑色的賓利車就跟著啟動了。

        后座車窗降下來，男人眼盯著前方的車尾燈，手搭在車窗上，修長的指節馬上被凍得通紅。他指間的煙星在風雪里時明時暗。

        車內暖氣很足，男人本只穿著一件羊絨衫，這時被寒風裹挾著的雪花猛撲在臉上，禁不住打了個冷戰。

        外面真的冷，冷得刺骨。她穿的那么少，不感冒才怪。

        剛才看到她站那兒凍得直跺腳，他的手一度落在外套上，忍了又忍才沒有巴巴送出去。

        從酒吧離開后，他本來要叫司機送他回家的，可鬼使神差的不知怎么回事，張口就說了句：“去機場。”

        司機小王是新來的，問他是不是要接人。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臉色沉下來。

        小王不敢再追問，乖乖把車停在機場門口。

        足足兩個小時，他終于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視野里。

        她不是說閨蜜來接她，在哪里？

        想起她剛才站在那里對著手機時而粲然一笑，時而若有所思，心里就一陣陣的難受。她現在開心也好，難過也罷，都跟他沒什么關系了。

        小王看了眼車后鏡，小心翼翼地提醒：“老板，你把外套穿上吧，不然會感冒的。”

        羅景銘‘嗯’了聲，沒有動。

        指尖夾的煙還剩大半截，不知何時已經熄滅了。

        手臂也已經僵掉了。

        但他不在乎。

        身體再難受，也趕不及心里的萬分之一。

        出租車上的暖氣效果不錯，司機開的慢而穩，章冉昏昏欲睡。

        也不敢真的睡過去，社會新聞看多了，怕自己睡一覺醒來發現被拉到了荒效野外。

        這三更半夜的，防范之心還是要有的。

        b市很大，雖說她在這邊上學加工作呆了很多年，但對西城區那邊街道并不熟悉。車子下高架進市區后，她就悄悄開了導航，看司機走的路線大差不離的，才算放下心來。

        雪越下越大，小而細的雪粒早變成了大而密的雪花，一片一片的，在路燈的照射下有一種異樣的美，如果忽略它為交通帶來不便的話。

        半個小時的車程最后走了一個小時，路上還看到了好幾起車輛追尾碰撞的事故。

        終于，這個紅綠燈轉過去就該到酒店了。

        司機突然‘咦’了一聲，透過后視鏡叫她：“美女？”

        章冉關了導航，抬頭問：“怎么了？”

        “我觀察一路了，后面有輛豪車從機場出來就一直跟著我，應該不會這么巧吧，你看看是不是認識的？”

        章冉愣怔了一下，心口猛地一跳，僵著脖子緩緩回頭。

        恰在此時，一輛黑色的奔馳在她回頭前一刻突然變換了車道，插入到出租車后面，把后面的賓利擋得嚴嚴實實。

        章冉看了又看，轉回身時語氣抑制不住的失望：“不認識。”

        司機只顧看手機信息，沒注意后面的變故，“哦，那可能真是巧合。”

        綠燈亮，車子左轉，沒兩分鐘到達目的地。

        章冉付了車資，在雪花紛飛和寒風瑟瑟中跑進酒店大堂。

        倉促訂的酒店，環境并沒有多好，房間在五樓，臨著馬路。

        開門的瞬間，她感到一股微涼的風意襲來，抬頭看到窗簾涌動了一下。

        她插了房卡，開了空調，然走過去準備把窗戶關上。

        室外的溫度估計到零下七八度，章冉剛靠近窗邊就忍不住打了兩個寒噤，手伸出去拉窗戶，眼睛無意向下瞟了一眼。

        她怔住了。

        就在剛剛她下車的地方，暖黃的路燈下，停著一輛黑色的車，大燈亮著，車沒有熄火，后尾氣徐徐地冒著青煙。

        這不遠不近的距離，章冉不僅能清楚地看到車前燈柱下那飛舞跳躍的雪花，還能看見車尾那藍色車牌上明晃晃的字母和數字。

        她的視力是真好，高考體檢查視力，視力表上的‘e’，別的同學能看清三行、五行，了不起的能看清倒數第三行，而她能看清最后一行。

        出租車師傅說過的話猶在耳邊，還有機場門口等候的那輛同款車，哪里會那么湊巧呢？

        不用懷疑，一定是杜凡這個大嘴巴透露了她來b市的消息。

        是羅景銘的那輛賓利沒錯。

        那一瞬間，章冉心口某處好像突然被撞擊了一下，有點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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