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已滿盤皆輸
“所以我這不是也沒說啥。”季鳴鴻一邊有些艱難地扒拉著假胸,一邊問道,“但你是為啥要去長三堂?”
“演戲演全套。下午為了提早下班隨便找了個借口。”穆霜白一個勁嘆氣,“怪我大意,身后一直跟了個尾巴都沒發現。”
大少爺穿衣服的手一頓:“什……什么?你的意思是現在有人跟蹤咱們?”
“只能是阿辜安排的人了。”穆霜白又瞅了一眼后視鏡,卻被季鳴鴻的爪子阻擋了視線。
大少爺手里捏著那兩張好不容易保下的紙,在他眼前晃悠來晃悠去:“甭管了,這段時間跟蹤咱們的人還少么。這個你先收好,我沒給紅黨那群人看,也只告訴了他們阿辜的身份。”
聽著對方話語里求夸獎的那個興奮勁,穆霜白差點笑出了聲,他學著季鳴鴻以前夸人的語氣道:“你可真是個小機靈鬼,多謝了。”
拋開調侃的語氣不提,他這聲謝是完完全全的真心實意。
“感覺一涉及阿辜我就變聰明了。”確認對方將紙張妥帖收好了,季鳴鴻揉著眉心打了個哈欠。一下午的驚心動魄,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精力,他現在就希望長三堂里有張舒服的床,能讓他一覺睡到天明。
“這次你幫我想個假名吧。”季鳴鴻總算換好了衣服,他一臉期待地望著駕駛座上的人。
穆霜白笑了笑:“沒這個必要,反正你只是去純睡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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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虧穆霜白沒讓季鳴鴻單獨回家,那一晚千葉和都就帶著人在他家的院子里蹲著,準備來個出其不意殺人滅口。結果蹲了一晚上,直蹲到兩腿都沒了知覺,也沒見到半個人影,別說明鴻,連穆霜白都沒出現。
她清楚事已不可為,明鴻一定會把阿辜的真實身份告訴自己的男人,與其費那心力去殺兩人滅口,她不如確保對方不會說出這個秘密。以她對穆霜白的了解,后者并不是什么喜歡搬弄是非的主。再退一步說,她只要確保阿辜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就可以了,而這件事情,她早做得得心應手。
她從穆霜白家撤了出來,轉頭就搬去了阿辜家,并決定接下來的日子里要盡可能和阿辜形影不離。
長三堂里,季鳴鴻這一覺睡得極其安穩,連夢都不曾做過一個,他在柔軟的大床上打了個滾,一抬眼便看到了坐在窗邊沙發上的人。
穆霜白戴著他那副金絲眼鏡,正認真地研讀那份手寫的滲透計劃。專心到床上的人醒了都沒有發覺。
大少爺索性躺在那看他,清晨的陽光打在他身上,將他整個人鍍上了一層金邊,這一看就再移不開眼了。
陽光還是能照耀在他身上的。
季鳴鴻的腦子里突然蹦出了這么一句話,逼得他不得不開始正視一直被自己刻意忽略的事實——戰爭結束之后,老穆的身份尷尬,若是不逃,只有死路一條。那自己該怎么辦?
自己這么貪生的人,能甘愿與他共死?
大少爺很糾結,糾結到不敢深思。他了解自己,也了解穆霜白,之前說好的共歸山野,他知道不過是酒醉后出現在幻夢里的情景罷了。
“醒了就起來。”
穆霜白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季鳴鴻回過神,才發覺那人不知何時已經摘下了眼鏡,捧著杯茶好整以暇地看著自己。
他趕緊翻身坐起,問道:“那上頭寫了什么?”
前者皺眉:“你看不懂日文?”他沒記錯的話,這大少爺不也是去日本留過學的人么?
“會說一點,完全看不懂。”季鳴鴻搖頭,“我對外說是去留學的那年不是在軍統特訓班嘛。”
經他提醒,穆霜白倒是想起來當年這任性少爺干的荒唐事了,便大概解釋了一下:“滲透計劃說的就是把大量日本間諜安插進各個組織和行業中去,想從內部瓦解我們,又想攻城略地又想兵不血刃。”他輕哼了一聲,“做夢。”
聽起來滲透計劃真是把滲透這兩個字詮釋得極其完美,可惜計劃泄露,功虧一簣。
只是……
“那阿辜的事,怎么辦?”
“我想過了,千葉和都若真是為這份文件而來,說明她絕不希望阿辜知曉身世,既然如此,我們就先順著她的心意吧。”
“那她為保萬無一失,豈不是非得殺了我們倆才行?”季鳴鴻揉著太陽穴,“我可沒有自保能力。”
“她昨天沒能殺掉你,就該知道消息已經守不住,所以相比堵住我們的嘴,不如堵住阿辜的耳朵。”
季鳴鴻兩手一拍:“那我們就該把消息散出去。”
“你昨天那兩個電話,電訊組的人可都聽著,他們可不是什么會保守秘密的主。”穆霜白笑著看著他,“還忘了夸夸你,戲演得不錯。不過以后可千萬別這么干了。”
季鳴鴻不滿地瞪他。
穆霜白繼續問道:“你爹的仇,你依舊要報么?”
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阿辜為了自己想要的,奮斗了這么久,最終也只是中島靜子棋盤上的一顆悲哀棋子。
“必報。而且我要親手殺了他。”季鳴鴻的語氣冷了下去。
他從沒殺過人,但為了父仇,讓雙手染一回鮮血也沒什么。不管阿辜是什么身份什么立場,他殺了季鷹是不爭的事實,那必親自報之。
穆霜白感受著他周身突然顯露的淡淡殺意,無奈地嘆了口氣。他又低頭看了一眼紙上阿辜的資料,一時有些恍惚。他和阿辜做的事其實差不多,為了那點信仰造一身殺孽,唯一不同的只是阿辜是被動地成為棋子,而他是自個跳進了棋局,這個只有他與中島靜子清楚的孤單棋局。
相似的籌謀,他和阿辜注定有一場對決。但是殺掉一個徹徹底底追名逐利的小人,遠比殺死這般為了所謂的自己的國家一往無前的義士來得好受。
中島靜子的局,哪怕在她死后,都從未出過一絲一毫的差錯。而穆霜白以為自己設下了足以與她抗衡的棋路,卻遠遠不夠看。除去戰爭帶來的那必勝的結局,這局棋,他已滿盤皆輸。
但中島靜子留下這張牌,為的到底是什么呢?就為了請所有人看一出荒誕鬧劇?為了殺人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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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三堂外,還有一個人蹲了一夜。齋藤隊長應阿辜的要求緊盯穆霜白,閑著沒事的他干脆親自上陣。昨天從穆組長離開特高課起,齋藤就在后面遠遠跟著了,一路跟去了他家,又跟著去了城南,看見他帶著一個人上了車。但由于晚上路燈昏暗,他并沒有看清那人是誰,直到跟到長三堂,見那人和另一個男人有說有笑地進了門,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人家是約了人一起來享樂的。齋藤隊長本想著回家睡覺第二天再來,卻又吃不準兩人離開的時間,等著等著就等到了天明。
穆霜白和季鳴鴻喝了兩杯早茶便離開了長三堂,車子沒開多遠,前者的視線落在后視鏡上,不由有些好笑:“還跟著呢,可太敬業了。”
“還有人跟蹤?”季鳴鴻好奇地扭頭去看,“誰啊?”
“估計是憲兵隊的人,搞不好是齋藤本人。”穆霜白搖搖頭,阿辜明著沒找他的麻煩,背地里的安排可真不少。
“那就是沖你來的了。”季鳴鴻幸災樂禍,“相信你可以解決的,我安心回家睡個回籠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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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在八卦面前果然是極好預測的東西。穆霜白甩開齋藤把季鳴鴻送回家之后,就裝出一副縱欲過度的模樣去了特高課。不過大半天的功夫,特高課里已經是流言四散,所有人都在小心翼翼地討論著自家課長的真實身份。
但這些話沒能傳到阿辜耳朵里的主要原因,是昨天蕭旦隨口瞎編的消息成了真。上海城外西南角,真的有軍隊逼近,唯一的不同之處,在于來的并不是什么國共聯軍,而只有國民黨軍,先鋒部隊正是高昀騫帶領的第二十九師。
課長辦公室里,阿辜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齋藤隊長和千葉和都沉默地站在他面前,都想不出什么好主意。
“怎么又是他!”阿辜在房間里走來走去直打轉,“陰魂不散!”
“有藤原中將的兩萬人在城外駐扎,他應該一時半會不敢開戰。”齋藤隊長這話說得并不是很有底氣。
千葉和都看了他一眼:“高昀騫的第二十九師就有近一萬五千人,同樣從杭州過來的第十一師隨后就到,藤原的兩萬人能有什么用?”她望著阿辜,嘆氣“上海我們的守軍只有兩千不到,根本不夠看的。”
聽著這話,阿辜腳下突然一停,他扭頭看著齋藤隊長問道:“齋藤桑,你說你今早跟丟了小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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