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那電話呢?報警電話有追查嗎?”江橋不肯死心,她能聽出來,報警女孩的害怕不是裝的。
接警員:“是個空號,根本追查不到。”怕江橋繼續追問,接警員補充說,“因為是您親自打來的電話,高新區派出所出警的刑警和治安民警不敢松懈,聯合學校,沿街巡了好幾遍,在學校周圍開著車又轉了一整圈,連僻靜的小樹林也都看過了,都沒發現有異常情況。”
接警員倒沒不開心,但她更擔心擔責,所以又向江橋強調:“如果您還是不放心,可以親自到學校,和高新區派出所的民警一起再查看一遍,以免錯漏。”
江橋回道:“好的,我知道了。”
接警員猶豫了一下又說:“報假警的情況我們也遇到不少,如果您需要追查的話,我們總控可以予以配合。”
江橋想了想,回道:“麻煩你們了,暫時不追查。”
——
第二天是周日,江橋穿戴整齊,準備去消防隊。
吳鵬從前在消防隊的時候,報名成為搜救犬訓導員。吳鵬犧牲后,他訓練的德牧苞谷仍在服役。今天是7歲的苞谷退役的日子。
江橋之前想過要領養苞谷,但搜救犬本身的飼養成本很高,苞谷今年腿又骨折了一次,需要良好的居住條件。
江橋每個月的工資大概有六千多,公積金2千,年終獎兩萬,每個月要拿兩千塊錢給吳鵬的爸爸媽媽,房子也小,只有七十多平,是當時畢業剛來單位時住的公租房,后來用低價買了下來。除了經濟條件不允許,時間上她天天不是加班就是出勤,心有余而力不足,她根本沒精力再照顧一條狗。
消防隊經過協調后,決定幫苞谷找一個好的領養人。層層考察后,選定了一個家里有條件領養,又愛護小動物的領養人。領養人家在城郊的別墅區,四環外,可以養巨型犬,經濟條件好,可以滿足苞谷的日常食宿,不用擔心苞谷生病的醫藥費。家里還有一只柯基和一只三花貓。
江橋以前也經常來看苞谷,加上江橋和吳鵬的關系,消防隊前幾天向領養人申請,讓江橋再見苞谷一面。領養人一口答應下來。
早上剛過7點,江橋早早地到了消防大隊。
訓導員羅翔飛正牽著苞谷在操場上玩。今天日子特殊,羅翔飛早練之后,消防隊特準他和苞谷獨處一會兒。
苞谷似乎已經知道它要離開這個它日日夜夜生活的地方、也要離開這些日日夜夜互相陪伴的人了,它嗚嗚咽咽地偎在羅翔飛身邊,不停繞著羅翔飛和他撒嬌。
柳江消防支隊二中隊戰斗班班長羅翔飛今年也才25歲,他撫摸著苞谷的頭,極不舍地說:“你以后再也不用辛苦地執行任務了。”
苞谷低聲拉長了嗚嗚聲作為回應,告訴羅翔飛,它還想和他當戰友、當兄弟、當親人、當朋友。它不想離開他,也不想離開消防隊,它想一輩子與他們并肩作戰。
羅翔飛坐下來,讓苞谷離自己更近一些,用士兵的口氣說道:“你的大半輩子都奉獻給消防隊了,你知道你救過多少人、挽救了多少生命嗎?你是一名合格的戰士。你帶著光榮退役,我為你驕傲。”
苞谷聽到夸獎,歡快地搖起尾巴,圍著羅翔飛轉了個圈。要知道它可是參與過不計其數的火場、高樓和野外搜救任務,還在全國消防搜救犬比武中廢墟搜救項目獲得第三名,榮立過三等功。它很清楚,自己就是一名光榮的戰士。
羅翔飛拍拍苞谷的背:“但是狗生也需要休息。國家感謝你的付出,所以幫你找了個好去處,我們給你找了個很好的領養人,吃喝管飽,再也不用24小時待命了。他還說會經常帶你回來看看,所以呀,你也別難過,我們還會再見的。”
苞谷立時站在原地,知道它無論如何也要走了。
它沒有大吠大叫,而是靜靜地臥在羅翔飛的身邊,享受最后的戰友時光。
這時,看到江橋走過來,苞谷遠遠地就沖江橋嗷嗷叫喚。
羅翔飛聽懂了苞谷的意思,他站起身,笑著拍拍苞谷:“江警官只是來看你的,不是你的領養人。”
苞谷叫喚的聲音馬上小了下來,委屈地回頭看看羅翔飛,又看看江橋。
江橋走過來,抱了抱苞谷,向羅翔飛打招呼:“羅班長。”
羅翔飛站得筆直:“江警官您好。”
江橋笑了笑:“領養人幾點到?”她也希望能跟苞谷多呆一會。
“10點多吧。”想到再過不到幾個小時,就要和苞谷分開,羅翔飛又彎下身子,摸了摸苞谷的頭。“我們會給苞谷舉行一個領養儀式,就算它正式退役了。”
江橋心有不忍。要論感情,自然還是羅翔飛和苞谷的感情最好,并非苞谷訓導員的其他消防兵和苞谷朝夕相對,感情也很深。她不該占用他們珍貴的相處時間。
江橋把狗糧拿給羅翔飛:“你幫我們拍個照吧,拍個照我就走。”
“不再多呆一會兒?”羅翔飛有點吃驚。
“看一眼就行。”
羅翔飛聽江橋平靜地說出傷感的話,卻覺得分別的痛被撫平了不少。
相比于江橋警官和吳鵬隊長的死別,生離似乎沒那么痛。至少還能見面不是嗎?
江橋笑著把手機遞給羅翔飛,蹲下身子。苞谷配合地挨在江橋身邊,露出兩排大白牙。
羅翔飛拿過江橋的手機,向后退了幾步:“江警官,我拍得不好,等會兒你多選兩張。”
“沒事兒,有人有狗就行。”
照完相,江橋接過手機,卻一張都沒舍得刪:“10點苞谷要走的時候,你們再打個電話給我。我正好有事,得先去忙了。”
“行。”
到了9點半,根本不用羅翔飛打電話,江橋就來到消防隊。
搜救犬退役暨無償領養儀式的條幅已經在消防隊后面的空地拉了起來,消防隊所有人都在輪流和苞谷合影,看到江橋過來,讓她也加入隊伍中。
江橋看他們都照得差不多了,自然應允。
最后一張大合照,江橋和羅翔飛一左一右,站在苞谷身側。
攝影師按下快門的同時,江橋看到攝影師身后走來一個熟悉的身影——是齊濤。
他來這里干什么呢?
還沒等她與齊濤打招呼,羅翔飛先反復撫摸著苞谷的頭,對著齊濤的方向說:“你的領養人來了,從今往后,你就要有一個新主人了。”
——
江橋參加完苞谷的退役儀式,準備離開。
齊濤卻叫住了她:“江隊長,要不你陪我一起把苞谷接回家吧。”
整個儀式期間,江橋的注意力都在苞谷身上,周圍濃烈的悲傷情緒,讓她無暇顧及其他。
此時她仍沉浸在苞谷也要退役的情緒當中,想到能和苞谷再呆一會兒,覺得也未嘗不可。
見江橋還在猶豫,齊濤又說:“江隊長,苞谷性格比較內向,馬上要換新環境了,你多陪它一會兒,它能更好的適應環境。”
羅翔飛聽了,牽著苞谷走過來:“江警官,要不你就送送苞谷吧。”有江橋在,能減輕不少苞谷的分別之苦。
羅翔飛的眼睛紅紅的。
江橋點點頭,她也萬分不舍。
羅翔飛鄭重地把牽引繩交到江橋手里,最后一次深情地抱住苞谷:“再見了,我的好戰友!”
說完,羅翔飛退后兩步,四周的消防兵也都聚攏過來。大家一字排開,特勤大隊搜救犬站站長發出口令:“稍息,立正!向我們的戰友告別!”
羅翔飛的眼淚一下子飆了出來。苞谷一看,立即從江橋手里掙脫出來,撲向羅翔飛。
然而羅翔飛動也不動,任由苞谷怎么蹭怎么嗚嗚地叫,都不再撫摸它一下。
苞谷這就知道了,它已經退役了,而它的訓導員還是一名消防兵,它不應該讓羅翔飛為難。
于是苞谷蹭了蹭羅翔飛,跑回江橋身邊,沖羅翔飛嗷嗷叫了兩聲,就由江橋牽著它上了齊濤的suv。
大大的suv車窗映著苞谷小小的臉和爪子,一直到看不見羅翔飛、也看不見消防隊的高墻大門,苞谷仍舊趴在后車窗上……
——
苞谷昨晚一夜沒睡,今天實在累了,就趴在江橋的懷里睡著了。
一路無話,快到城郊別墅齊濤從后視鏡看了一眼江橋,看她在發呆,說道:“江隊長,苞谷剛到新地方,你能不能幫我一起給苞谷布置一下,看苞谷怎么樣最舒服,正好也再跟我講講苞谷有什么禁忌和喜好。”
江橋手撫著苞谷的頭:“可以啊。”
“那就太謝謝江隊長了。”
“應該是我們謝謝你,讓苞谷有了一個新的家。”
齊濤又望了一眼后視鏡,小心地問:“江隊長,那你以后會經常來苞谷嗎?”
江橋沒有直接回答齊濤的問題,而是說道:“齊濤,我有幾句話想和你說。”
齊濤收回眼睛,盡管已經感受到了江橋的態度不會是正面的,他仍舊點點頭。
江橋說:“很感謝你曾經對我的欣賞。但我們唯一的一次見面畢竟已經是五年前的事情了,而且嚴格算起來,也不過是一面之緣。如今時移世易,我想你肯定成長了很多,世界觀和感情觀更加成熟,過去稚嫩的感情也會隨之成長。我希望你能分清楚記憶和現實,畢竟記憶是經過美化的,而現實則是由歲月和時間堆成的。我們過去雖然不熟悉,但今后我們都是同事,你在工作上有任何問題,可以隨時來找我。其他的……”江橋沒有再說下去。
窗外的白楊樹一顆顆地倒退,成雙的燕子卻低巡著向前飛過。
片刻的沉默后,齊濤平靜而堅決地說:“可是,現在的你,和記憶中的你,沒有分毫差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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