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現在他仍舊驕傲，甚至于比之曾經更帶著大勢功成后舒暢。

        雖然人已經有些瘋瘋癲癲，但是實際上也并未把一切都扔下，就比如說刻在骨子里面的東西，也并不會隨著自身出了問題就扔的一干二凈，就像是此刻他正坐在山石之上，他能夠出現在那里，不用說也能夠猜到一二，此刻身著一身棕黃的外袍隨意的系著，仿佛稍微再多動動帶子就要松開，頭頂上的冠冕，也隱約可見流朱溢彩，只是因為不知道怎么弄上去的雜草，兩鬢落下來的發絲，也有些隨意，讓人看著有些雜亂無章，若非如此，他就在那里，就能夠刻著風華無雙，只是即便如此，也多帶著幾分說不出的感覺。

        不過這些都不能夠讓那樣貌卓絕的公子分神。

        此刻他嘴角還掛著笑意，看起來比之當年要開心多了。

        目光落在下面，道，“朕興復大燕，身登大寶，爾等皆有封賞，眾愛卿平身！”

        王語嫣看著遠處那站在山石上的他，一時間失了神，嘴角不由得勾了勾，露出了三分笑意。

        不同于之前那快步至此的樣子，如今倒是緩下了速度。

        一步，兩步，三步，步步的靠近。

        直到了山石之下，他感覺到人來目光落下，看到眼前的她，眼底有那么一瞬間的失神。

        她就站在那里，那即便風塵仆仆亦是不改其貌半分，她的喜悅之心，眼下也不掩半點，目光直晃晃地看著他，仿佛一眼都舍不得挪開似的。

        過了一會兒，慕容復從高處一躍而下，目光看向王語嫣，下意識劍眉緊蹙，“朕乃是大燕皇帝，你怎可直視？”

        “表哥。”她望著眼前這世無雙的公子，輕聲道。

        “表妹，你也要叫朕陛下。”慕容復幫王語嫣糾正道，不過話中下意識的帶上了幾分溫和，而不像是剛剛那般嚴厲。

        聞言，王語嫣恍惚了一下，認真道，“表哥，私下里沒有旁人，也不可以這么叫你嗎？”

        他沒說話，好像是在思考，眼底甚至于不由得帶上了些肉眼可見的急躁。

        王語嫣抬起手來，摘掉他身上那不知道怎么蹭上的雜草，“不管愿意與否，表哥都是我一個人的陛下。”

        復國本就是一件虛無縹緲的事情，更不要說執意落在那江湖事上，而現在，又有什么不好呢？

        這樣很好，他再也不會四處跑了。

        等了許久，慕容復道，“現在有外人在。”

        說著，他指了下那邊分明沒有一人的空地，王語嫣仔細地看了下，倒是也發現了幾分不同之處，比如說那隱約擺成人形的石子，看起來有些說不出的詭異。

        只是伴隨著東西被王語嫣毀掉之后，他就收回了目光，過程中同看一個普通的石子并沒有什么兩樣，眼底微垂，正喃喃自語，只是咬字并不是很清晰，不過王語嫣卻也沒有太計較什么，只是目光繼續看著眼前人，并收拾了一番他的衣衫，仿佛在對待著世間最絢麗的鳳凰。

        他沒有反抗，任由王語嫣動作。

        目光盯著她，就像是她剛剛那樣，只是相比較之下，他的目光之中更多了幾分混沌，待到收拾好后，倒是看著與常人無益，只是那好像是從戲臺上拿下來珠冠戲服，著實騙不得人。

        不過顯然王語嫣也并沒有什么自欺欺人的心思。

        抬起手指，把他的發絲順了上去，“多日不見，表哥可曾想我？”

        此話一出，慕容復那眉頭頓時皺緊，比剛剛更甚三分，目光看著王語嫣當即道，“你既是有事出去，我又何必想你？”

        不等王語嫣說話，他繼續道，“身為朕未過門的皇后，你已經出走許久了，你如今回來，朕不曾找你算賬，你確實主動提起來這件事情，莫不是想要朕原諒你？”

        “表哥，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氣，我知道錯了。”王語嫣勾起嘴角，笑意更深，“表哥原諒了嗎？”

        “你在笑？”

        “我沒有。”王語嫣說著，笑意卻是想掩蓋也完全掩蓋不住，目光直晃晃地盯著人，半點也不挪開，甚至于有些說不出的貪婪，像一頭猛獸被最美味的食物引誘要從枷鎖中放出來。

        而另一邊，燕子塢中，已經找慕容復找得不可開交，每一次都在一個地方，這些日子下來甚至于不需要孩童過來山呼萬歲，都可以自顧自的，可是解決了好大的事情，誰曾想到了晚飯的時間去尋人，卻是半點痕跡都沒有！

        若是以前自然不需要多擔心什么，但是現在明顯不同于以往，在燕子塢附近，或者是有人看著，自然是可以的，若是旁人——

        那就可能要出問題了。

        雖然不太可能離開此地，但是也著實讓人擔憂。

        阿碧自然也是其中之一，一路尋到這里，倒是真的見到了人，只不過一人倒是極為眼熟，分明就是公子，而另一人……？

        “表姑娘？您不是……？”

        “之前有事耽擱了。”王語嫣道，“像是事情解決了。”

        對于這說法，阿碧其實不太相信，不過既然這么說了，阿碧也并沒有多說什么，只是點了點頭，算是知道了。

        “什么時候開始的？”

        阿碧本就有些疲憊，如今聽了王語嫣的話不由得又嘆了口氣，“回表姑娘，從西夏離開不久就如此了，甚至于還未到燕子塢……”

        王語嫣垂下眼眸，最后目光看向自己身旁正在生氣的慕容復，不管怎么說，她回來了，不是嗎？

        手指點在他抓住他的衣袖，不由得更加攥緊一些，慕容復自然也感覺到了王語嫣的動作，只是仍舊不曾回頭，只是身子卻是轉了轉，比之剛剛背對，如今更像是側身。

        “關于我的事情，可是你說的，還是表哥自己想的？”

        “那個時候少爺，問表姑娘在哪里，婢子只能說表姑娘您有事出去了。”至于后面的，就是少爺自己想的了，阿碧說著看了眼慕容復和王語嫣，既然問了，必然是后面的事情少爺同表姑娘說了，要不然也不會有此一問。

        此話一出，王語嫣倒是高興了，慕容復目光頓時看了過來，阿碧頓時改口道，“陛下。”

        再去看王語嫣，王語嫣臉上的笑容不減，慕容復頓時又轉了過去，只不過那原本應該抓著袖子的手指，如今卻是攥住了他的手指，甚至于有些發燙。

        慕容復看了眼王語嫣，到底還是沒抽出手指，任由她拽著，就好像是展開羽翼的鳳凰，迎光艷彩，卻又好像是在回避著什么，看起來好看極了。

        “陛下，晚膳的時間已經到了，想必表姑娘也沒吃，不如先去用膳吧？”阿碧道。

        慕容復點了點頭，算是知道了，只不過卻是未曾往前走，不過倒是有王語嫣在，倒是也不再需要一步三回頭的看了，更不會走著走著人就沒了。

        而回去的路上也碰上了老管家，見了人不由得松了口氣，隨即向兩人行了禮，順便讓人不用再去找了。

        飯菜早早已經備好，只是找人的時間太久，不由得有些涼了，頓時侍女扯下，重新再上一遍。

        沒有什么復國大業，也不需要夜以繼日，油燈更不需要徹夜長鳴，此刻的他看起來安安靜靜的，如今垂著眼眸，讓人看不清他的眼底，如果忽略掉那身衣衫之外，讓人感覺神色如常，王語嫣樂此不疲地給他夾菜，目光完全不曾離開他。

        直到他抬起頭看向了她，一時間有些不解，隨后就好像明白了什么，當即拿著筷子給王語嫣夾了一筷子的菜，銀絲雞線，雖然看著算的整齊，但是若是夾上一大筷子的話，必然會有些亂，而且因為他的動作，有些還被夾斷了，不過他卻是對此絲毫沒覺得有什么不妥，“表妹。”

        本就是一直在看著他的王語嫣，自然看到了他的動作，不過吃了一會兒后，王語嫣趁著慕容復低頭的時候站起來，朝著外面走去。

        阿碧早在那里候著多時了，王語嫣當即喚道，“阿碧。”

        “表小姐。”

        “表哥那身衣服是怎么回事？”

        “公子想要，我們糊弄過去，只能用那個代替。”

        “不能用別的嗎？”

        阿碧搖了搖頭，“公子在別的事情上，能夠糊弄過去，但是在這個事情上很精明，難以糊弄過去，如今這樣，已經是極限了。”

        若是真的拿出來龍袍冕冠，那事情就要另算了，雖然慕容家世世代代都為光復大燕努力，不代表在沒有光復之前，就能夠穿著龍袍到處走。

        除此之外——

        “而且那身衣衫，公子白日不喜歡讓人碰。”

        “表哥那里可是還有什么我沒發現的狀況？”王語嫣道，“我現在看他，好像比我之前的遇見的時候，稍微輕了一點。”

        阿碧卻是搖了搖頭，“公子身上有些事情是記得的，但是有些事情就不甚相同了……具體的話，不知道怎么說好，表姑娘多待些日子就知道了。”

        王語嫣面色如常，倒是沒像是阿碧想著的緊繃，反倒是面色如常，已經不是什么意料之中了，仿佛把這種當做平常事一般。

        雖然她不知道具體是指什么，但是可以確定，她知道的可能不少。

        又詢問了一些事情后，王語嫣轉頭回了房中，她的鳳凰還在房中等著她呢。

        只是腳步剛剛踏入其中，身子不由得一頓——

        原本坐著人的地方，此刻卻是空無一物，王語嫣拳頭驟然攥緊。

        就在王語嫣戾氣不由得涌出的時候，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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