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快門聲在寂靜的攝影棚中不絕于耳。
打光燈聚集了喬嘉南瞳孔中琥珀色的通透,倒映著指尖按著的快門鍵,還顯露出了在她鏡頭下那張白凈卻略顯僵硬的臉。
“……”
在換了多個角度都不滿意成品之后,喬嘉南終是放下了手中的相機,她抿直了唇,淡漠地看著有絲慌亂的陸可夷,開腔:
“陸二小姐——你約我約了一個月,現在到正式拍攝又僵硬得跟灌了幾瓶肉毒桿素一樣,請問你是想做什么?”
被打光燈照得有絲晃眼的陸可夷一頓,她咬了咬唇,看著其他工作人員竊竊私語的表情,眸底透露出了幾分我見猶憐的意味:
“抱歉啊,嘉南,我……”
可喬嘉南一眼就看出了陸可夷在想什么,她無視了在不遠處等著的陳娜兩人,抬腕看了眼時間,無波無瀾:
“你只約了我一個小時的時間,陸二小姐,現在還有二十分鐘,一到時間我就走,至于出片廢不廢,可就不關我的事了。”
陸可夷一頓,面上更怯幾分,拖長了尾音:“我知道了,你別生氣……”
聽著身后的討論聲愈來愈大,喬嘉南嗤笑出聲,她擰過頭,拿起礦泉水瓶擰開瓶蓋喝了口,潤濕了干澀的喉,才重新拿起相機,對準了陸可夷那張盛世白蓮的臉。
看了十幾年,還真是越看越討厭。
嘖。
煩躁地忍耐了十幾分鐘,喬嘉南才終于放下了相機,她一個眼神都沒多分給陸可夷,徑直走到筆記本電腦前,連接后快速挑起了照片。
也幸虧后面的幾張在喬嘉南忍無可忍親自上手給她指導動作和眼神之后還算能看。
屏幕里,成片所銜接處勾勒出陸可夷半邊輪廓,虛虛實實,被燈光暈化,像是黯淡中的一盞昏黃。
無聲無息走到她身后微微俯身查看的陸可夷低低地發出了一聲驚訝的嘆:“哇,嘉南,你真的好棒!”
低呼聲引來了忙碌收拾的工作人員們側目。
喬嘉南睨人一眼,嗤笑一聲,她往后一倚,挑眉:“我說,陸二小姐……”
她一頓,毫不在乎地對上了陸可夷的雙眼,聲也不壓,清晰地傳到了所有人的耳中,喬嘉南才再續下句:
“你這夾著嗓子說話的毛病,治了十幾年還沒好呢?”
陸可夷扯起的笑意僵在臉上,她后退一步,看著喬嘉南面上好不掩飾的惡意與嘲諷,連睫都顫顫:
“我……我不是故意的……”
不遠處的陳娜和謝文露看見陸可夷這副樣子,臉色一黑,陳娜上前就是一句:
“喬嘉南,你別太過分了,我們可是看你家破產了,可憐你沒錢,看在一場老同學的份上才故意來讓你賺點外快!”
她語氣中的不屑和譏諷意味太濃,故意的痕跡太明顯,讓不遠處工作室的人臉色都沉了沉。
喬嘉南將視線慢悠悠地挪到了陳娜的臉上,沒有半分想象中的怒意和羞辱,喬嘉南只是就這么看著她,明明是坐著的姿勢,可氣場卻不輸幾人半分,甚至還硬生生壓了一個頭。
未關的打光燈映入她的眼簾,清晰地映出了喬嘉南眸底毫無波瀾的淡漠,她就這么看著眼前的三個人,像是在看著什么跳梁小丑一樣的垃圾:
“所以呢?”
陳娜被她的眸光惹得一滯,多年前刻在骨子里的恐懼記憶翻涌了一瞬,可只一瞬,她便心安理得地壓了下去,陳娜走到陸可夷身邊,像是找到了什么靠山,脫口而出:
“所以,是我們花錢雇你,你收了我們的錢,這副態度,我們可以投訴你!”
說罷,陳娜不顧陸可夷柔柔弱弱的勸阻,扭頭便望向工作室的人,一臉不耐煩:
“你們老板呢?把你們老板給我叫出來,我要投訴喬嘉南!”
被陳娜盯上了的那個人臉色一頓,望向她的表情好像在看什么腦子有坑的弱智,只是畢竟是客戶,不好太明顯,于是他只是輕笑出了聲:
“嘉南姐就是工作室的股東,我們老板說了,把她當老板娘看也行。”
攝影棚內似乎有一瞬間的死寂。
“……”
陳娜一僵,還想說些什么,卻被身旁的陸可夷拉住,無奈地在她耳邊輕聲:
“宋云宜就是工作室的老板。”
陳娜面上的僵硬愈來愈明顯。
看夠了一場白癡演的降智大戲后的喬嘉南慢慢悠悠地站起身,她向不遠處的小助理示意了一眼,而后輕飄飄地合上了筆記本,瞥眼看人:
“或許,你還記得宋云宜吧?”
陳娜抿緊了唇。
當然記得,宋家小女兒,高中那件事過后,宋云宜可是直接按著自己的頭惡狠狠地說再欺負喬嘉南一次,就把自己的頭扭下來剁碎給她家小黑當夜宵。
小黑是條純種的狗。
陳娜咬緊下唇,她憤憤不平地瞪著喬嘉南,想說些什么,卻什么也說不出口。
陸可夷適時開腔,打破沉默:“嘉南,我們……”
“陸二小姐。”喬嘉南定定地看人一眼,打斷了人的話,而后淡淡地抬起腕表指了指,扯笑,“一個小時過去了,我要下班了,再見。”
說罷,不管陸可夷欲言又止的臉色,喬嘉南抬腳便走。
只是還沒走出攝影棚,身后便傳來陳娜一聲低呼,她尖銳的嗓音穿過了整個攝影棚,劃過所有人的耳膜,完整地落入了喬嘉南的耳里:
“喬嘉南——”
她一頓,滿意地看著所有人的視線聚集在自己身上,陳娜笑了,只是笑得滿是譏諷與惡意,說得很慢:
“你爸畏罪自殺的事怎么樣了,現在他真死了,還會追究調查后續責任嗎?有需要的話,你可一定要告訴我們,畢竟……我們可是老同學啊。”
喬嘉南靜靜地看著她。
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開始變得莫名起來的時候,喬嘉南才終于有所動作,她就站在那里,視線從三人身上一一劃過,最后死死地定在了陳娜地身上,半晌,唇瓣張合,才開口:
“陳娜。”
她說。
“這么多年過去,你這條陸家的狗怎么還是那么傻逼呢?”
陳娜的笑意僵在臉上,只一瞬,滔天的怒氣幾乎沖破了她的腦海,可要破口而出的罵聲卻被喬嘉南給硬生生地擋了回去。
喬嘉南笑了,耳垂的鏈墜微晃,陰影投灑在她的長裙上,顯得斑駁又冷艷,她開腔,笑意更甚,再續:
“管好你自己吧,缺了狗糧就找陸家要,畢竟對著我吠可從來都沒有好結果——”
“需要我,幫你回憶一下么?”
一片死寂。
說罷,喬嘉南便收回視線,頭也不回地往后走去。
她無波無瀾地眸底像是永遠都能任意接下四面八方來的所有仇怨與惡意,所以,這種程度的犬吠,不過是如同1被拔羽止剎的箭——
一點殺傷力都沒有。
連對著生氣都顯得是會被浪費的情緒,不過是降智又白癡的跳梁小丑罷了。
喬嘉南交代好小助理工作之后,看著手機上彈出來的那條未讀信息,她眉頭一挑,拎起包包就踩著高跟鞋往大門走去,只是還沒走到前臺,就又被一個怯怯弱弱的聲音的叫住。
她眸底掠過一絲煩躁,可只一瞬,就被浮上的惡趣意味包圍。
于是喬嘉南像是沒聽見一般,徑直走出了大門。
尖頭高跟才塔上門外的磚,迎面而來的寒氣還沒來得及席卷全身,喬嘉南的手就被從后面拉住——
她腳步一頓,微微偏頭,果不其然,對上了陸可夷氣喘吁吁的臉。
喬嘉南挑眉,她拂開被拽住的手,轉身看人,還輕飄飄地望向陸可夷的身后:“陸二小姐,您那兩個小跟班呢?”
“……”陸可夷呼了口濁氣,咬著唇垂眸,“她們先走了,我是來替娜娜向你道歉的。”
“道歉?”喬嘉南笑了,她上下掃了陸可夷一眼,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樣,一臉恍然大悟,“我懂了,你要在大街上幫人道歉,求我原諒,知道我肯定會諷刺你,這時候最好讓有心人看見,說我又欺負你了,對嗎?”
陸可夷臉色一僵。
“陸可夷。”喬嘉南慢悠悠地收了笑,她雙手抱臂,眸底露出幾分冷諷的意味,“裝了這么多年的綠茶白蓮混合體,你不累嗎?”
“……”陸可夷垂下的眼睫抖了抖,我見猶憐,“不是的,我真的覺得陳娜說得太過分,我是真心來替她向你道歉,畢竟你家里出了那種事,我也想來看看有哪里能幫得上忙。”
冷諷隨著風、張牙舞爪地向喬嘉南臉上攀去,她嘖了一聲,眉梢都掛了冷傲:
“她說出口的話、做出來的事,哪一件不是在你的授意下才做出來的?”
“陸可夷,十幾年了,我看你裝了十幾年,我都累得很,你覺得……賀庭溫會看不出來么?”
那三字從喬嘉南口中吐出,陸可夷交纏著的手幾乎是一瞬間掐緊,只是面上不顯,她將情緒掩得死死,抬眼滿是關心:
“嘉南,我知道這段時間你過得很艱難,所以你說什么我都不會放在心上的。我知道你現在住在庭溫的家里,他人真的很好呢,小時候遇見路邊什么流浪貓流浪狗,庭溫都會讓人喂它們吃喝……”
陸可夷一頓,忽然收回了話鋒,抿出一個溫柔無害的笑:
“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孤男寡女的,你住在他家里始終不方便,現在已經傳出了很多對你不利的新聞,有損你的名聲,所以你需要的話,其實我可以幫你安排住宿……”
喬嘉南余光一瞥,面上的冷色一頓,她輕飄飄地將虛虛的視線落回陸可夷身上,開口打斷了人的絮絮:
“什么名聲?是指現在都在傳我是賀庭溫的情婦呢,還是因為——”
喬嘉南笑了,纖細的指輕輕地抵了抵陸可夷的心臟處,她微微俯身,在人耳側壓低了聲:
“陸可夷,你的嫉妒,都快要將那層虛偽的面具沖破了呢。”
不管陸可夷臉色如何僵硬,喬嘉南都笑出了聲,她后退一步,面上譏笑滿滿,笑得開懷又放肆。
陸可夷的指甲幾乎嵌破她的掌心,她顫顫的睫下滿是洶涌的憤恨,她死死地壓著,可愈發抿緊的唇卻還是泄露出了她的情緒。
喬嘉南笑夠了,才慢條斯理地吐了口濁氣,低聲再續一句,一字一頓地,連標點符號都浸透了滿滿的、明晃晃的諷刺:
“你的手段,可還真是跟你的人一樣廉價。”
陸可夷死死咬住了唇,不等她說話,面前的喬嘉南便側身望向了不遠處,當著陸可夷的面,踩著細高跟小跑幾步、跑到了剛剛下車的男人身邊,陸可夷瞥眼,幾乎是瞬間愣在了原地——
只見喬嘉南笑著、攀上了賀庭溫的臂,墨綠色長裙緊緊貼著那身剪裁合體的西裝,笑得明媚又肆意。
而賀庭溫半分想推開的動作都沒有,只是慢條斯理地向陸可夷瞥眼,只一眼,就像看透了她皮囊之下所有的偽裝。
如芒刺背。
陸可夷臉色煞白,她不自覺上前幾步,下一秒,便被喬嘉南的動作硬生生按在了原地——
喬嘉南原本攀住賀庭溫手臂的手往下一探,消瘦又白皙的五指,就這么探進了人的掌中。
十指相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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