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所以，陸家跟賀家可能要聯(lián)姻這個消息，真不是假傳聞啊？”
工作室內(nèi)，宋云宜毫無形象地攤在沙發(fā)上，偏頭去望在選片的人，若有所思。
喬嘉南戴著副金絲眼鏡，她頭也不抬，嗯了一聲，指尖飛快在平板上滑動，眼鏡略微下滑，卻被山巒般地鼻梁卡住，就那么半耷拉著。
宋云宜冷笑一聲，坐了起來：“那天晚上的事我可都聽說了，那場生日宴上，本來該宣布陸可夷跟賀庭溫訂婚的。”
喬嘉南睫下的眸光一閃，她慢悠悠地抬起眼來看人，放下平板，扯笑：
“可是大概沒人會想得到，賀庭溫會公然帶我出場。”
“小道消息說，當時陸家父母本來已經(jīng)在路上了。”宋云宜兩步竄到辦公桌前坐下，湊近了些，眉上掛了笑，“后來不知道為什么都沒有到場，只有陸可夷一個人出來切蛋糕。”
喬嘉南懶懶往后一倚，將人眸底的八卦意味盡數(shù)收入眼底：“你什么都知道，為什么還要問？”
“拜托，你知道這幾天圈子里瘋傳成什么樣了嗎？”宋云宜白人一眼，“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兩家可能得聯(lián)姻，可賀庭溫這樣直接打臉的事可是破天荒啊。”
她一頓，笑意更深，而后宋云宜忽然悔恨地一拍大腿：“這樣爽的劇情，我居然都不在場，真想看看那朵小白蓮的臉色啊！”
喬嘉南覷她一眼，眸底流轉(zhuǎn)，眼前好似浮現(xiàn)出那晚陸可夷在臺上望下，而自己站在賀庭溫身邊，笑得張揚又恣意時的場景。
陸可夷那個眼神……怎么說呢，她面上仍舊覆著那層精心雕刻過的假笑，也依舊如同當年一樣，被眾人簇擁在中心，像個驕傲的小公主，可唯一不同的是——
她那雙眼里強撐之下的，滿滿都是惡毒和嫉恨。
陸可夷嫉妒喬嘉南，嫉妒得快要發(fā)瘋，可她卻一絲一毫都不能表現(xiàn)出來，甚至在自己跟賀庭溫走后，以陸可夷的性格肯定會捧著蛋糕下來找他們，可惜那樣她就會受到雙重打擊——
那晚臨走之間，喬嘉南在賀庭溫沉默地注意下，笑著在高腳杯上抿下口脂的印，而后將兩人的杯子緊緊相貼，親密無間，也招搖至極。
只要陸可夷眼睛沒瞎腦子沒傻，稍微瞥那么一眼，就都能看見。
喬嘉南笑意更深，可惜了，自己沒能親眼目睹陸可夷那一瞬間的表情，但不用猜都知道能有多精彩。
驕傲和自尊被打碎后又要強撐著撿起破碎的面具重新戴上的那一秒鐘表情，才是人間好戲。
喬嘉南拭著想了一下，不得不承認光是靠想象、都確實有那么一瞬間，爽-到了極點。
其實喬嘉南大概猜得出來陸可夷為什么在休息室里待了那么久，又為什么匆匆忙忙地出來，面上的妝容又明顯是補了又補。
她大概是得知了那晚訂婚取消的消息，跟自己的父母大吵一架。
可是那又怎么樣呢。
那天晚上，圈子里所有人都看見了站在賀庭溫身邊、被賀庭溫親口承認是自己女伴炳光正大住在別墅里的，是喬嘉南本人。
“……”
看著眼前人面上的笑，宋云宜莫名打了個冷顫，她規(guī)規(guī)矩矩地換了個坐姿，還是沒忍住發(fā)問：
“嘉南，你……知道現(xiàn)在整個圈子都在說你是賀庭溫的情婦嗎？”
喬嘉南從思緒中抽離，她面上笑意收斂了些，可望向好友的眼底卻一片清澈，平靜無波：“我知道。”
“那……”宋云宜一頓，眨巴眨巴眼睛，“你搞定他了嗎？”
喬嘉南睨人一眼：“什么叫搞定？”
“就是，我知道你們很清白，但是吧……”宋云宜又眨了眨眼，忽然一個俯身，緊緊鎖住了喬嘉南的雙眼，略顯興奮，“我不知道你們住在一起的這段時間到底睡了沒！”
“……”
喬嘉南順手抄起桌上的平板，而宋云宜眼疾手快地往后一閃，可是想象中的畫面并沒有發(fā)生，喬嘉南只是垂眸按下指紋鎖開了屏，而后慢條斯理地掀起眼皮，像在看一個智障。
宋云宜心虛地摸了摸鼻子，默默坐了回去，規(guī)規(guī)矩矩。
“也不管你信不信。”喬嘉南白人一眼，指尖在屏幕上滑動著，慢慢選片，“但自從那晚過后，賀庭溫就沒有回過別墅了。”
宋云宜一頓，后知后覺地思考了一會兒：“這都快一個禮拜了吧？”
喬嘉南垂下的眸間浮起層層波瀾，腦海中的畫面定格在那一晚，自己脫下外套，回頭笑著對人說了晚安，而后盯著那道視線慢慢悠悠上樓的一瞬。
結(jié)果第二天，賀庭溫只留下了一句：【出差，有事找杜白。】
就再也沒有回過別墅。
喬嘉南甚至有那么一瞬間，覺得自己那天晚上是不是沒掌握好那個度。
可是應該也不會。
喬嘉南就那么看著手中的平板，面對面坐著絮絮叨叨的宋云宜絲毫沒有發(fā)現(xiàn)她的屏幕，其實已經(jīng)很久沒有滑動過了。
眼睛是騙不了人的。
那天晚上借著餐廳的暖光，喬嘉南肆無忌憚地用目光搜尋著賀庭溫眸底的一切，任由那雙清亮亮的眼里表面無波，她卻也實實在在地從中窺探出了驚艷的一刻。
以及自己脫下外套，回眸說晚安時，喬嘉南分明清楚地看見了自己的身影明晃晃地映在人的眸底，也精準捕捉到了藏匿在賀庭溫眸底下的那一層又一層、翻涌的波瀾。
詞語都有余地，并沒有太過。
喬嘉南沉默。
“嘉南、嘉南！”半晌，宋云宜幾聲疑惑的呼喚才堪堪讓喬嘉南的回神。
她看著已然黑屏的平板一頓，下一秒，便面不改色地將它放回了桌上，而后才抬眼看人：
“做什么？”
“叫你呢，半天都不回應。”宋云宜瞪人一眼，“在想什么？”
喬嘉南垂眸，慢條斯理地摘下了卡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她輕輕捏了捏山根，沒了鏡片的遮擋，她那雙眼里的清冷意味便驟然濃郁了起來。
宋云宜抿了抿唇，就這么看著她，忽然開口，輕聲地正了臉色：“……阿姨住在我名下的房子里，我專門請了人照顧她，阿姨很好，你不用擔心。”
喬嘉南一頓，抬眼看人，默了默：“為什么忽然提這個？”
“其實阿姨或多或少，也絕對會知道現(xiàn)在外面關于你的這些傳聞的。”宋云宜嘆了口氣，“她不說，但我看得出來，她很擔心你。”
喬嘉南沉默。
“其實不光是阿姨，我也看不太出來你現(xiàn)在這是個什么走向。”宋云宜斟酌著字句，像是生怕戳中人的哪個點，“但是嘉南，我還是想跟你說……”
一頓，宋云宜定定地看著喬嘉南，半晌才輕聲開口：
“阿姨我會照顧得很好，你不需要有后顧之憂。”
原本以為好友會勸自己些什么的喬嘉南微不可察地一怔，就這么看著她。
“我不知道你想做些什么，但是你如果有需要，有我?guī)偷蒙厦Φ氖拢罂梢灾苯痈艺f。”宋云宜笑了，故意擠眉弄眼，“畢竟咱們宋家，多少還是幫得上點小忙的。”
喬嘉南眸光微閃。
“好吧，說正經(jīng)的，嘉南。”宋云宜正了臉色，“不管你做什么，前提都要先保護好自己。”
她說得認真，一字一句，格外嚴肅：
“不要再做傻事了。”
一次，就夠了。
再多的話都不必說出口。
氣氛有一瞬間的凝固。
半晌，喬嘉南才垂眸，掩下了一瞬間眸底翻涌起的所有驚濤駭浪，只一瞬——再掀起時，平靜無波，只余笑意。
她開口，雖是笑著，卻滿是認真：
“我知道了——謝謝。”
謝謝你。
四目相對時，兩人都笑出了聲。
忽然，桌上的手機發(fā)出了一聲震動，喬嘉南垂眸瞄了眼，下一秒，卻饒有意味地拿了起來。
劃開鎖屏，只見微信上，那停留在三天前自己詢問的一句“在忙嗎”卻沒有得到回復的頭像，此時此刻卻出現(xiàn)了一個小圓點：
【賀庭溫：抱歉，剛回國，沒看見信息。】
下一秒，一條新的消息又彈了出來，公式化的語氣：
【賀庭溫：今晚會回別墅。】
喬嘉南輕飄飄地覷了對面擠眉弄眼的宋云宜一眼，再望向屏幕半晌，扯笑，輕輕打下一句回復：
【好，等你回來。】
當賀庭溫回到別墅時，天色已經(jīng)完全暗了下去。
晚間的昏沉給他攏上了一層陰影，直到進入客廳，卻先被一片黑暗蓋下，賀庭溫熟稔地在墻上的智能顯示屏上按下，被燈光籠罩下來時，才驅(qū)散了身上的寒氣。
他環(huán)視一圈，客廳里并沒有人。想起今天那句回復，賀庭溫莫名抿了抿唇，只一瞬，他便鋪平了淡然，上樓回了自己的主臥。
不久，賀庭溫攜著一身水氣從浴室出來，未干的水珠順著肌膚滑落、陷入浴巾的包裹后便消失不見。
房間內(nèi)的暖氣開得很足，他眼里額前的發(fā)還濕著，眸底仿佛還氤氳著沐浴的水汽，賀庭溫走到桌上拿起手機，面無表情地回復了杜白的詢問與幾條董事信息，一瞥時間，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凌晨一點了。
……喬嘉南貌似還沒有回來。
賀庭溫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抿了抿唇，走到相連的衣帽間順手套上了便裝，外頭就響起了兩聲敲門聲——
叩、叩。
而后便歸于平靜。
賀庭溫一頓，他垂眸，看著自己剛敲下、還沒來得及發(fā)送出去的那一句【你在哪里】，一頓，而后無聲地刪除，往外走去。
沉重的木門打開，入眼便是穿著一身絲綢睡袍的喬嘉南。
她垂下的長發(fā)有些亂，面上仿佛還帶著幾絲才醒的、如同熟透的桃暈開微醺，就這么微微仰頭看著開門的男人。
賀庭溫的眸光微不可察地一頓，流露的幾分波光混淆在暗光之中。
還沒開口，喬嘉南便先后退一步，她撞進了人逆光的眸中，頗為慵懶地輕笑了聲，腔調(diào)還沾著些許啞啞：
“什么時候回來呀——”
“我睡了好久，都沒聽見呢。”
賀庭溫不語。
走廊昏黃的光粘附著他的輪廓，賀庭溫目及眼前人的身形，就這么看著這片靄模糊卻并不軟和的虛影。
忽然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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