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們看得目瞪口呆。

黎甄猛地怔住。

孤高驕傲的郁盛，此時仿佛有雙無形的手，壓彎了他的脊梁，碾碎了他的高傲。

郁盛雙目微紅，聲音隱含哀求，“黎甄，我們重新來過。”

海上狂風驟起。

掀起的浪，兇狠地拍打在窗戶玻璃上。

郁盛跪在她面前，黎甄只覺驚恐，想往后躲，手腳卻被困住分毫都動彈不得，“我們沒有可能了，早沒有可能了。”

“為什么沒有可能。”郁盛漆黑的眸底突然濕潤，“我以為你會對我始終如一，可你都能變心，這世上還有什么不可能……”

“我已經有丈夫了，我也有了孩子，你清醒一點好不好……”黎甄被郁盛折磨得快要失了神志，精神繃著搖搖欲墜。

郁盛抬手，顫抖著握住黎甄被捆住的手腕，“你要孩子，可以留。”

他說：“但他，要姓郁。”

黎甄難以置信，“郁盛，你瘋了，你真的完全瘋了……”

“我是瘋了，你該慶幸我瘋了。”郁盛往窗外看，海浪已經一陣高過一陣。

黎甄：“不可能，這個孩子……”

郁盛打斷，聲音啞如碎弦，“如果他姓陸，今天就留不得他。”

黎甄剩下的話被堵在喉嚨。

她看著郁盛跪在她面前，往后招手。

醫生重新拿起針管。

一步步走向她。

恐慌讓她再次哭出聲：“好，他姓郁，他姓郁！”

醫生腳步停下。

郁盛開口：“給他取個名字。”

“郁盛，別這么逼我……”

郁盛眼眶更紅了一分，固執重復，“黎甄，給我們的孩子取個名字。”

深深的恥辱感將她徹底的擊潰。

眼淚早已模糊她的視線。

醫生守在她的床側，推動了注射器，麻醉劑滲出針尖。

這絕望讓黎甄幾乎窒息。

她哭道：“郁清！他叫郁清……”

“好。”

“好。”

“好。”

郁盛連說三個“好”字，突然大笑出聲。

可笑聲空洞得可怕，聲線嘶啞，浸著血一般。

他跪行向前。

向來筆直的膝蓋，貼著地面前行。

更靠近黎甄后，他伸手撫摸黎甄的小腹。

黎甄頓時渾身緊繃。

淚水從郁盛眼角落下，滴在純白的床單，暈染開暗淡的水漬。

“我們有自己的孩子了。”

“你給他取的名字很好，他會喜歡的。”

“郁清……”

“我們的孩子。”

郁盛解開黎甄的雙手，握著她，將臉深深埋在她的雙手。

這姿態滿含悲苦，像一個卑微無助的信徒……

也是他對黎甄從未述說過的依賴。

他聲線低啞，“黎甄，你教我，你教我以后怎么做，我不想再錯，不敢再錯！如果陸宴明是你要的標準答案，那你告訴我，他是怎么做的……”

窗外海水陣陣拍打，掩蓋了郁盛從胸腔中傳來壓抑的低聲悲泣，全藏在無可回轉的命運里。

黎甄感覺手心逐漸濕潤，是她愛過七年的男人跪在她床邊。

將淚浸進她肌膚，融合她的血肉。

她仰頭，卻也逼不回淚，“你要怎么才能明白，一切都回不去了。”

“可以的，可以的……”郁盛執著重復，一聲沉過一聲，一聲苦過一聲，“我會成為一個好父親，會成為一個好丈夫。”

他從黎甄手中抬起頭，跪在地上仰頭看她，手再次輕柔放在她的小腹。

漆黑深邃的眸，此時無比虔誠。

“我從沒跟你說過，我喜歡孩子。”

“我原本喜歡女兒，可如果是你生下的孩子，兒子女兒我都喜歡。”

“郁清這個名字很好。”

“以后我教他成人，護他周全……”

這話如此荒謬，根本不像郁盛，黎甄聲音艱澀道：“你還是郁盛么？”

“我是，我永遠是……”

是永遠愛你的郁盛。

此生，永不會變。

郁盛從地上起身，解開黎甄所有的束縛，將她從床上抱起。

醫生為他們開了門。

郁盛抱著黎甄離開手術室。

走廊盡頭窗戶沒關，海面狂躁的風洶涌擠了進來。

風聲呼嘯著吹向兩人。

不知是因為冷，還是怕，黎甄渾身發抖。

郁盛將懷中人抱得更緊，手寸寸用力，不敢放松半分。

-

港口，風平浪靜。

陸宴明穿了一身風衣，身姿高挺，卻寂冷落拓，渾身是散不盡的陰霾。

費云沉聲匯報，“其他八條線路都追到了人，全都不是他們，唯獨從這港口出發的游輪。派了很多人在找在追，可都沒有任何蹤跡，衛星查到的沿途信號都不是他們，我懷疑，船上可能沒有任何信源和通訊設備。”

沒有這些東西，游輪就如同沒有生命的浮葉，無法尋求補給，出現事故也無法尋求救援。

郁盛是把他們找黎甄的路斷了。

也是把他自己的后路斷了。

陸宴明站在碼頭，朝東看去，廣闊的太平洋海域如一頭兇狠巨鯊，困住了他的愛人。

“甄甄，等我。”

－

這幾天的新聞比往前推一年還要精彩。

郁氏進軍三維交互領域，首富找回小千金，歐洲陸家太子爺Amos現身錦城……

可這些原本會讓人們討論一兩年之久的大八卦，在短短一天內，已經沒人在談起。

因為變天了！

太平洋沿海四十多個國家，同時派出大量軍艦和巡航艇，無數巨型航母整裝待發，探往海洋最遠處。

每個國家沿海城市的市民一抬頭，就能看見密密麻麻的軍用飛機離岸而去，一批批不知疲倦地來回往復。

沒有任何官方消息出來。

人們惶恐不安。

超市開始有人悄悄囤積貨物。

富豪們的倉庫連夜建了一個又一個。

原本走太平洋的海上貨運，商人們全都舍近求遠，遠繞北冰洋。

夜幕下垂，所有港口和海岸卻依然燈火通明，軍用飛機和航母耀眼的光照亮整片海域。

時間成為最珍貴的通行證。

爭分奪秒間，太平洋的黑夜，也被逼亮如白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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