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誰？”

        晚風浮動云拾月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撩人心弦，淡淡的氣息從她殷紅的薄唇內灑出，落在言鶴之鼻尖，癢癢的。

        看著她璀璨的眼眸里倒映出自己的模樣，言鶴之猛地向后退了幾步。

        他竟然忘了，今年的云拾月不過才十九歲，而自己已經三十有五了。

        轉身準備離開時，他看到了身后緊閉的房門，這是他特意吩咐穆淮鎖上的。

        他們所在的暖閣位于西院小樓的二樓，方才言鶴之是順著屋頂過來爬窗進來，若是不懂功夫的人翻窗出去，便會摔到院子里去。

        “你好像有些怕我？”云拾月從床上下來，戲虐地盯著言鶴之。

        又或是該叫他“云澤”。

        言鶴之原本就是擔心會被云拾月認出來，這才一直躲在暗處不敢現身，沒想到還是被她察覺了。

        他轉過身來，問道：“你是什么時候發現的？”

        “剛剛，”云拾月走過來上下打量著他，繼續說道，“易容術可以遮掩一個人的容貌，卻很難修飾人的身形，尤其你長得這么高。”

        云拾月與言鶴之雖然之前就見過兩三面，但他身份尊貴，云拾月每次見他幾乎不敢抬頭。

        “當你自稱‘云澤’出現在我身邊時，我便覺得你種莫名的熟悉感，但一直不曾細想。直到今日來定遠侯府，我忽然想起云澤長得很高，你也長得很高。”

        言鶴之走到椅子上坐下，垂眸不語，不知在想些什么。

        云拾月又問：“侯爺如此費心接近我，難道真的如傳聞一般，你喜歡上我了？”

        “是又如何？”言鶴之抬眼看著她，語調十分散漫，“似云姑娘這般如花似玉的容貌，我心悅你，又有何不可？”

        見云拾月愣住不言，言鶴之又說道：“何況如今整個京都無人不知，陛下一直在為我的婚事發愁，我自己也該多上上心，娶一個自己親自挑的，總比陛下選一個硬塞給我好！”

        “難道侯爺忘了，我自小就和榮國公府的小公爺定了親？”云拾月一邊說著，一邊打量著言鶴之的神色。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說道：“你莫不是忘了，那日在枇杷林你和云將軍說話時，我也在場。”

        “更何況在來見你之前，我已經見過云將軍，也和他說了要娶你過門的話，至于他是什么反應，相信不用我多說，你也能猜到。”

        云拾月緊蹙著雙眉走到他身邊，不解地問：“京都有那么多的好姑娘，你為何偏偏挑上我？”

        言鶴之迎上她的目光，薄唇含笑，言道：“相識至今，我先后救了你三次，對你一見傾心再見情根深種，你呢？”

        他的目光炙熱而又堅定，嘴角的一抹笑意看得云拾月晃了神，曬笑道：“侯爺說的情話真好聽，可惜我半個字都不信�！�

        言鶴之仰頭大笑，倏地站起身，嚇得云拾月往后退了幾步，轉身朝門口跑去，到門口時想起門被鎖了，便大步朝窗口跑去。

        “別動！”言鶴之瞪大了眼睛看著她將手搭在窗框上，“我留你在此，只為表明自己的心意，若你不愿，我亦不會強迫你。”

        云拾月回身看著他，言鶴之一步都沒再上前，只是從前吃的虧太多，她現在不敢輕易相信別人了。

        朝言鶴之福了福身子，說道：“你若真的憐惜我，就請放了我家長姐，至于……”

        “我此生寧可常伴青燈古佛，也不愿再嫁任何人為妻。相信侯爺今后一定能另覓良緣。”

        “哈哈哈！”言鶴之大笑起來。

        云拾月愈發懵了，實在看不透他究竟在笑什么，也沒覺得自己的話有什么好笑的。

        言鶴之似是察覺了云拾月的疑惑，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更不能輕易放了你長姐。”

        “你有條件？”這個心思從腦子里劃過，一下子就從云拾月嘴里跑了出來。

        沒想到言鶴之正有此意，贊道：“你果然聰明�！�

        云拾月痛苦扶額，問：“侯爺想讓我做什么？”

        言鶴之一步一步朝她走來，不知怎的，云拾月下意識雙手抱胸想往旁邊躲，卻被言鶴之伸手攔�。骸澳愀�我去個地方�！�

        “哪里？”云拾月話剛問出口，言鶴之的大手已經搭在她的柳腰上，向上一提便將她凌空提了起來。

        下一刻，又被他提著爬出來窗子。

        瞟了一眼窗外，嚇得她急忙抱緊言鶴之的腰，閉著眼睛不敢看。

        這不會是表明心意被拒后惱羞成怒，要帶著自己跳樓殉情吧！

        躲在遠處看熱鬧的穆淮見到這一幕，險些驚掉了下巴。

        本以為言鶴之命他將云拾月鎖在房里，是想兩個人獨處一夜，然后生米煮成熟飯，到時候云拾月不嫁也得嫁。

        沒想到他竟然帶著人家跳樓。

        刺激倒是刺激了，就怕人家姑娘以后怕是再也不會搭理他了。

        “我總算是明白為什么這么多年侯爺都不娶媳婦兒了，這尋常的姑娘家也經不住他這么折騰啊！”穆淮自說自話。

        又是做飯，又是跳樓，這一天天的可真會玩。

        落到地上時，云拾月氣就不打一處來，抬手就在言鶴之胸口上錘了一下，吼道：“我不過是與你說了實話而已，你至于要這么嚇唬我嗎？”

        言鶴之皺皺眉，抬手想幫她拍拍背哄哄她，手剛伸出去就被她打了，又吼道：“你別碰我�！�

        看來是真的嚇到她了，只是這樣的她，從前他從未見過。

        “你盯著我看什么，方才我險先被你嚇死。作為賠償，你放了云紫月，這個要求不過分吧？”言罷，云拾月大步朝前院走去。

        言鶴之站在原地笑了笑，快步追上來，一言不發就將她從地上凌空抱起。

        霎時間，院子內傳出女子羞惱的吼叫聲。

        “你做什么？快放我下去！”云拾月。

        “別亂動，摔在地上我可不管��！”言鶴之。

        “你可是堂堂的定遠侯，怎么能這么對我一個弱女子？”云拾月。

        “不是你說剛才險些被我嚇死嗎？我也是擔心你腿軟，這才好心抱你一程，可有做得不對的地方？”言鶴之。

        “你才腿軟呢？我能走，你放我下去我自己走！”云拾月。

        “別亂動，快到了！”言鶴之。

        明明穿過西院的月洞門，再往前走幾步就是東院的書房了，言鶴之偏偏抱著云拾月繞著東院跑了一圈。

        “哎呦喂！我家這傻侯爺這是在做什么呢？”一路悄悄尾隨的穆淮以手掩面，透過指縫偷瞄著自家的侯爺。

        突然，肩膀被人從后面拍了一下，嚇得他炸毛一般跳了起來。

        “臭小子，你在這兒貓著做什么呢？”

        “言伯，你嚇死我了！”

        穆淮拍著胸脯回頭去看，頭發花白的老者就站在他身后，順著他方才看去的方向望去。

        言鶴之已經抱著云拾月一腳踢開書房的門進去了。

        “呦呵！你剛剛看見了沒，咱侯爺懷里抱了個女人？”言伯一臉興奮地拍著穆淮的胳膊，“天爺呀！咱家侯爺終于開竅了。”

        “看來過不了多久咱們侯府就能有女主人了，不行，我一定要修書一封將這個好消息告訴老侯爺和公主。”

        “誒誒！”穆淮本想叫住他，可惜人家言伯雖然上了歲數，腿腳上的功夫卻不比穆淮差，一溜煙兒就不見人影了。

        “年紀一大把，怎么性子還是那么急呢？就侯爺那個木頭性子，人家云四小姐會不會喜歡他還不一定呢！”

        穆淮小聲嘟囔著，踮著腳尖一步步朝書房的窗口邊挪去。

        書房內言鶴之剛將云拾月放下，立即挺起胸膛一臉期待地看著她，那模樣哪里像是一個三十五歲的男人，更像是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年。

        也難怪云拾月會有這樣的錯覺，畢竟他生得五官精致，膚色又比尋�；燠E軍營的將軍白皙些，一雙沁了水的眼眸上睫毛又密又長，薄唇泛著淡淡的粉紅色，笑起來尤其勾人。

        “你在做什么？”云拾月撇開眼不再看他。

        言鶴之繞到她身前，又挺了挺胸口，一本正經地說道：“你錘吧！用多大的勁兒都行，我受得住�！�

        這話一出，云拾月先是一愣，又想起方才從二樓暖閣跳下來時，自己一時情急錘了他，如今……

        侯爺，你的節操何在？

        云拾月白了他一眼，問道：“你鬧這一出把我帶到這里來，就為了讓我……錘你？”

        “當然不是！”言鶴之見云拾月對自己的胸膛無動于衷，咳嗽兩聲掩飾尷尬，繼而轉身走到書桌后。

        將茶杯里的茶水兌了一些倒進硯臺里，看看硯臺再看看云拾月，問道：“你想早點離開這里嗎？”

        云拾月皺了皺眉，走過去心不甘情不愿地為他磨墨。

        端坐在椅子上手提毛筆的言鶴之又與方才的“無賴”大不相同，身上多了點書卷氣。

        云拾月偷摸著撇了一眼他在宣紙上寫的字，雖然看不出他寫的是什么字體，卻覺得那些字都很好看。

        字字蒼勁有力、飄若游龍，由不得又將視線移到他的眉目上，他專注地低頭寫字，不經意抬起頭，嚇得云拾月慌忙將視線移向別處。

        突然，她的視線定格在宣紙上，走近細細看了，在一堆文字里赫然發現了“婚書”兩個大字。

        又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確認是婚書無疑。

        “你這是什么意思？”

        言鶴之挑眉淺笑，將手中的毛筆遞給云拾月，言道：“只要你在上面簽上自己的名字，我立即讓穆淮放人！”

        “你明知我不喜歡你，你又何苦……”

        云拾月話未說完，言鶴之便將毛筆塞進她的手里，握著她的手作勢就要去紙上簽字。

        “你放開我！”云拾月用力掙扎著，反被他拉進懷里，一個踉蹌就跌坐在他腿上。

        他力氣原本就比尋常的男子大得多，此時將云拾月箍在懷里，她根本反抗不了。

        越是掙扎，他抓她的手就越用力。

        “我不簽，你不能逼我，誰也不能逼我！”

        云拾月手腳并用反抗著，在這一刻，她也明白自己的力氣在他的面前如此地微不足道。

        忽地，言鶴之瞥見了她眼角溢出的淚珠，慌忙松開手。

        這才看清她的手腕被自己捏得泛紅，心里揪了一下。

        走上前想查看她的手腕，她卻像一只受了驚的兔子一般，眼里噙著淚慌忙跑開了。

        似是魔怔一般，她此刻的模樣讓言鶴之愈發不可抑制地想要靠近，直至將她逼至墻角，退無可退。

        突然，云拾月踮起腳尖將手攀在他的肩膀上，仰頭將唇印在他的臉頰上。

        很涼，還帶著些許淚漬。

        言鶴之的身體立馬僵住了，垂眸看著眼前之人，她哭得梨花帶雨。

        “我早已明言，我這輩子都不想嫁人，若侯爺非要逼我，我亦無可奈何，”仿佛她每說一句話，便會有一滴淚從她臉頰劃過。

        “若侯爺是看上了我這副身軀，我給你，”說著，云拾月便上手解開自己的衣帶，“只求侯爺能言而有信，放我一條活路�！�

        言鶴之抓住她的手制住她手上的動作：“方才是我沖動了，我向你道歉。”

        他俯身下去亦在她臉頰上印上自己的唇印，與云拾月的不同，他的輕輕一吻炙熱而又滾燙。

        “如此，便夠了，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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