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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東出隴右(九)


這個問題其實不難作答。

        謝了春對黃三爺熟識,下意識里便認為他不會破壞市集內的規則,他僅僅是想對冒犯他的阿飛略施小懲。

        而阿飛也并非沒有反抗的余地,至少謝了春十分確定自己就能夠輕松躲開那塊飛來的木炭,阿飛就算武功稍微遜色,但也不是完全避無可避。

        再者說,謝了春知曉那只是塊木炭,附加的力道最多致使人受一點外傷,不會造成嚴重的不可挽回的后果。

        但是這個問題又難以回答。

        謝了春不知阿螢是否存有深意,但她自己卻無可避免地聯想到另一方面,這足以令她自省。

        “抱歉,稍后在下定然向您奉禮賠罪。”

        謝了春最終選擇向阿飛致歉,她解下長刀,俯首長揖,但卻驚得阿飛如兔子般慌忙跳開,甚至顧不得自己肩處的傷勢連連擺手表示拒絕。

        “謝女俠,這跟你沒有關系的,是我自己的錯。”

        先是對于前輩不夠恭敬,受傷也是因為心神不定忘了閃躲,阿飛心里也自有計較,忙不迭地勸解道。

        這連番動靜惹得原本隱隱劍拔弩張的諾布次仁和黃三爺也回神看,黃三爺笑起來時臉上多出幾道皺紋,看似和藹幾分,實則語氣涼涼,手中長鉗輕點諾布次仁。

        “這丫頭的傻樣,與你當年有些像。老夫當年就頗為好奇你日后的成就,今兒故人重逢,也算了卻一樁夙愿。”

        老者渾濁無光的眼睛中顯露幾分戲謔,但諾布次仁默不作聲。

        阿螢也在觀察謝了春,少女身形清瘦,脊背挺直,一襲赭綠色衣衫教她聯想到林間青松與勁竹,自蘊風骨。因著身份和成長環境的特殊,阿螢見過許多有天賦的年輕武者,但沒有一個人給她如謝了春這般的感覺。

        “行了……別傻站著,都找地方坐下。”

        “咣當”一聲巨響,黃三爺將手中鐵錘丟向一旁,清越的金屬撞擊聲喚回眾人的注意力。

        他人的幫助被拒絕,幾人只好旁觀黃三爺行動敏捷,攀上爬下,利落地敲敲打打修整好手上的工具。

        諾布次仁也嘖嘖稱奇,經年不見這老爺子像是當真成了位技藝嫻熟的鐵匠。

        黃三爺的動作似有獨特的韻律在,叮叮當當的聲響時快時慢,譜就一曲明快的樂章。

        終于,他吩咐謝了春,“把小紅叫進院里。”

        黃三爺當真喜歡以手中器具指使他人,長鉗邊緣尚留有高溫燒灼的通紅色澤,佐以他因直面爐火而蒸紅的面色,阿飛不合時宜地憶起煮熟的青蟹,不過這次他成功克制住了自己的表情,只敢在心里發笑。

        謝了春薄唇輕抿,吹出兩聲短促的哨音,小紅只好踢踢踏踏地拖著不情愿的步伐走進跨院內。

        “大哥,快看,是,是天馬!”

        在草原上長大生活的,大多都是愛馬好馬之人,阿飛的雙眸一瞬間瞪得滾圓,臉也因著激動憋得通紅,甚至講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諾布次仁的衣袖險被阿飛拽掉,“你大哥沒瞎,看得見。”

        這是諾布次仁第二次見到謝了春的坐騎,如他這般功力深厚的武者不畏寒暑,炎炎夏日最熾烈的陽光也不能令他增熱半分。但他此刻卻覺得,自己雜亂的髯須下整張面皮都在發燒,胸腔中似有一股難以宣泄的熱血在橫沖直撞。

        不過諾布次仁也為自己找到了好解釋,他一個馬賊乍一見到這樣的天馬,沖動之下做出怎樣的舉措似乎都是可以理解的。

        但這滿腔熱血在視線觸及到謝了春身畔的彎弓與長刀時,登時涼了半截。

        如何能夠讓一個馬匪主動放棄一些不善的企圖?只是因為昨日的謝了春便是諾布次仁這些年鮮少能遇到的硬茬子之一。

        諾布次仁難得一次獨自扎營在遠離一幫兄弟們的草場扎營,卻不承想得遇天馬,故此他第一反應便是吹響鷹哨。

        鷹哨只是個俗名,馬匪們日常使用的是燕隼,將哨子綁縛在鳥腿上,當它翱翔天際時借由風聲奏響行動的召令。

        燕隼極其常見且易抓捕,且比其他大型猛禽更容易馴化,它的飛行速度并不及游隼,但身形小也意味著更靈活敏捷——但是這樣一只鳥兒方振翅起飛就被謝了春一箭斃命。

        這一箭,才使得諾布次仁注意到端坐在馬背上的騎手。

        金色天馬站在遠處的草坡上,正在不耐煩地撅蹄子,而騎手看上去像是一位年輕的、初出茅廬的俠客,青衫黑靴,頭戴幕籬,身后背負著黑布包裹的武器,手中端持角弓。

        只見他慢悠悠地自馬鞍旁懸掛的箭筒中抽出一支羽箭,再度張弓搭箭。他的動作不徐不疾,但急射而出的箭矢卻如同一顆急速墜落的流星劃破天際。

        那時草原上風聲呼嘯,細雨綿綿,空氣潮濕黏重根本不利于羽箭的飛行。

        這一箭卻不偏不倚,正好射斷了懸掛風馬旗的麻繩,箭身附加的力道竟顫動了所有相連支撐帳篷的木桿。接著是第三箭第四箭,也依舊是沖著草場中那頂帳篷射去的,精準地射斷每一條隨風張揚的風馬旗。

        當最后一條風馬旗斷裂,支撐帳篷的木桿也在箭矢的接連沖擊下出現了大幅晃動,最終不堪重負,整頂氈蓬轟然倒塌。

        諾布次仁注意到彼時謝了春所使用的羽箭,竹制小箭,箭桿比他尋常所用的還要纖細幾分,又是在那樣遠的距離下射出這樣力道十足的箭矢,武道水平實在不容小覷。

        既然對手是個硬茬,那么審時度勢適時收手才符合他的行事準則,自私的盜匪通常只喜歡在己方利益不受損的情況下再去追逐更多的利益。

        諾布次仁就像是一位真正的吐蕃人那樣,脫去頭頂氈帽遙遙向對方致意,頭顱稍低,這便是一個表示友好的禮節。

        他是在謝了春離去好一段時間后才想起可以來赤嶺市集打探消息的。在隴右道,這樣財力和實力并存的人物,不可能沒有名姓,若是能好運地窺察到此人未來行蹤,也未免沒有第二次動手的機會。

        只是誰曾想她是隴右道最不能招惹的那家人,即便是現在,諾布次仁打量謝了春和小紅的目光也隱隱藏著遺憾。

        小紅進入院落后也不安分,不時原地踱步,它很習慣人們驚羨贊嘆的熱切目光,但是跨院內過熱的溫度和跳躍熱烈的火焰令它煩躁。

        馬兒肩頸處的亮澤皮毛已經微微潮濕,顯出更鮮艷亮目的顏色。

        “原來真的是紅色的汗?”

        阿飛“蹭”地站起身,想要湊近幾步仔細看,卻被小紅靈活避過,少年求助的目光轉向謝了春。

        “傳聞是假的,”謝了春解釋道,“因為它皮膚比較薄,我們看到的其實是血的顏色。”

        黃三爺手持長鉗,只輕敲一座小石墩,小紅就噠噠上前,熟練地撅起蹄子放好后便一動不動地站著。

        見狀謝了春失笑道:“小紅方才很不愿意進來,因為有一年小紅在冰上滑倒腿受了傷,是三爺為它正骨,后來它一直比較怕三爺。”

        黃三爺聞言眼皮微抬,意有所指道:“你也跟它一樣,得先吃點苦頭。”

        他說話慢吞吞的,手上動作始終不停,先用刀削去層層蹄甲,再將新的馬蹄鐵燒熱修型后再釘掌。

        被換掉的上一塊馬掌的磨損并不太嚴重,諾布次仁隨手撿起一塊仔細觀察,順手掂了掂重量。

        “怎么,信不過老夫的本事?”黃三爺斜眼瞥他,大掌一揮,“盡管試。”

        諾布次仁也不客氣,屏息聚氣,抬手便是一掌劈下。他對自己的掌力頗為自信,不使內勁也能輕易劈斷碗口粗的樹干,但是此時這塊馬蹄鐵卻看不出彎折的跡象。

        見此阿螢抽出一條素絹,擦拭干凈后也拿起一塊細細端詳,白皙的手指輕點上表面深色的花紋。

        “那是鍛造時留下的紋路,”謝了春輕聲道,“三爺說,百鍛成鋼。”

        層疊彎繞的花紋像是墨汁散入水中洇染的漣漪,它見證著工匠們將一塊生鐵無數次燒熱折疊后千錘百鍛的繁復勞作。

        “三爺好手藝。”

        諾布次仁有心想抽刀一試,他斷定這是鍛造武器的好材料,只打成馬蹄鐵委實有些暴殄天物。

        他這會態度倒是稱得上謙遜有禮,“敢問三爺,請您老人家為我弟弟打造——”

        “免談。”黃三爺拒絕得果斷。

        諾布次仁不死心,剛想開口試圖以高價作誘,就聽到謝了春解釋稱:“別說打造,三爺甚至從不經手兵器。”

        “那您老人家萬一要是遇到仇敵,怎么辦啊?”

        阿飛的想法很單純,便是他老人家再有本事,腿腳不便也難以對敵。

        “謝丫頭這話……也不完全對。”

        黃三爺終于檢查完小紅的鞍轡,他一邊回答一邊動身回到磚爐前,左手握住長鉗輕挑開爐膛,右手則輕飄飄地拍出一掌,恐怖深厚的內力便如一陣狂風刮過,爐中烈火瞬間被滅了大半。

        “我知道了,就跟那句詩里說的一樣,您有長風在手,能困住龍!”

        瞧著這一幕阿飛目露崇拜,渾然不知自己靈機一動想起的這句詩壓根就是錯的。

        “哈哈哈哈!”黃三爺聞言爆發出一陣大笑。

        阿飛心里忐忑,“我說錯什么了嗎?”

        而黃三爺晃了晃手中長鉗,輕描淡寫回道:“長風在手么……也不錯。”

        諾布次仁猛然意識到那柄長長的,鐵匠多用來抓持鍛造的物件的長鉗似乎從來沒有離開過黃三爺手中,而他也知曉,昔年黃三爺的劍銘“閬風”二字。

        他的心中涌現出了一個堪稱瘋狂的想法。

        “若是阿飛需要的話,可以請我的母親打造,我的刀便出于她手。”

        謝了春突然開口提議道,她的想法倒也簡單,這也可以歸為向阿飛致歉補償的一部分。

        但她這么一說,諾布次仁的視線不由自主向她背后飄去,別說,他還真挺好奇這姑娘用的是一柄怎樣的刀。

        黃三爺卻抬頭,正顏厲色地喚她,“謝了春。”

        “你真的認為,你背著的那是柄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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