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謀害
笛聲輕輕響起,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雁晚的腦中便爆發出劇烈的疼痛,這種疼痛很快又蔓延至心臟,在她的渾身游走、放大。
她猝不及防,因如此滔天的痛苦而跌倒在了地上,雙眼卻死死盯著吹奏笛子的男人。隨著笛聲的奏響,雁晚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全部纏在了一起,又被人用利刃一點點剖解。她捂著小腹,雖微啟雙唇,卻因強烈的疼痛而發不出任何一絲聲音。
是岳知節要害她,要取她的性命!
院中的樹影化作張牙舞爪的鬼影,伴隨風聲嘶吼著,如同厲鬼一般,要做岳知節的同謀。
雁晚扶住墻壁,艱難地撈過了床頭的劍。隨后她便意識到,自己的右手因受了司影的掌擊而不能掌控兵器,甚至連握緊劍也做不到!若要反擊,她唯有左手握劍!
此時,岳知節終于停下了吹奏。他居然臨下地看著蜷縮在地上的“仇敵”,揚了揚手中的笛子,笑道:“這蠱蟲在你身體里養了九個多月,效果出人意料!
隨著笛聲的停止,雁晚身體里的疼痛也緩解了許多。這讓她有力氣慢慢站起來,雙手一齊握住劍柄,思慮著岳知節所說的話。
九個多月的蠱蟲?岳知節何時何地有了下蠱的機會?痛感未完全消失,雁晚無法站直身子,也無法抑制渾身的顫抖,但她仍從記憶深處尋出了蛛絲馬跡:“去年冬天……你我比劍時,你在我手上割出了一道傷口……”
那樣細淺的傷口,若想塞只蠱蟲進去,簡直是天方夜譚!
“蝕火教當然能研制出微小到無法察覺的蠱蟲,”岳知節替雁晚解答了未曾問出口的疑惑,他出氣般朝雁晚的膝蓋踢了一腳,令女子原本就不穩的身體跪在了地上,“你若是當初找許成玉處理一下傷口,她或許還能察覺。只可惜時過境遷,神仙來了也意識不到。”
雁晚疼得冷汗直冒,她不愿跪在岳知節面前,便試圖強撐著站起來:“你與蝕火教有勾結……原來紅月的心上人,是你?”
“紅月太過善良,不肯把母蠱交給我。否則,你在我吹響笛子的時候就該死了!痹乐澤锨耙徊剑蝗瓕⑻撊醯难阃矸诺,他收起了慣有的笑容,冷面道:“但我又想了想,要毀掉一個人,不是讓她死去,而是讓她失去最得意的東西。”
雁晚大驚,她看著眼前的男人,本能地朝后縮了縮身子。她與岳知節的齟齬起于莊主都選拔,那么岳知節最痛恨的,與她最得意的,當然是她握劍的那只手!
果不其然,岳知節俯身奪過雁晚手中的劍,將其遠遠扔開,隨后,他居然冷笑著撥開劍鞘,將利刃指向雁晚右手的經脈,用力一挑,鮮血便順著雁晚的手臂淌了下去。
“別……別碰……”雁晚近乎絕望,她狼狽地臥在地上,眼睜睜看著岳知節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猙獰,而她卻因為痛苦使不上一絲力氣,甚至連開口呼救的聲音都發不出來。
緊接著,男人又抬起一條腿,重重碾在了雁晚的手指上。十指連心,雁晚因為岳知節的舉動驟然間又白了臉色。她感受到男人逐漸加重了力量,她的手指幾乎快要碎裂!
豎笛聲再次響起,它激起了蠱蟲的活躍,讓雁晚渾身如同被千斤墜碾壓,痛不欲生。但雁晚此刻最在意,還是被岳知節死死踩住的那只手——那是她用來拿劍的、被她視作生命的右手!
忽然之間,岳知節驚呼一聲,居然猛地朝后倒去!雁晚莫名其妙地抬起頭,只見不知何時醒來的小黑炭正弓著背,死死咬住了岳知節的肩頭,喉嚨里發出憤怒的嗚咽。
蠱蟲受笛聲驅使,既然岳知節無法再吹奏笛子,那么雁晚身上的疼痛也會消散大半。雁晚瞅準了被岳知節扔遠的劍,努力朝那處挪動身子,終于把劍柄握在了手中。
小黑炭的體型已經長得很大,它靠體重與滿嘴的尖牙暫時壓制住了岳知節。岳知節需要雙手才能抵擋小黑炭的攻擊,他見雁晚已經摸到了劍,便慌忙抽出一只手,拽著小黑炭的脊背將它甩了出去,怒罵道:“哪里來的狗!”
他的肩頭被撕咬下一大塊血肉,汩汩地流著鮮血。而雁晚也終于能勉強站直身體,她的右手已經握不住東西,唯有靠左手拿著劍。
此刻正是深夜,雁晚的院子周圍沒有住人,而且她沒有施展輕功的力氣,已經陷入了孤立無援的境地。
若想保住自己的右手,并且活下去,她必須了結岳知節的性命!就算死在這里,她也要讓岳知節陪葬!
岳知節看見了雁晚眼中熊熊的怒火,暗道不妙,他毫不懷疑,如若眼前這個女人活下去,怕是要追殺他到天涯海角。他瞇起了眼睛,準備再次吹響笛子,他要裴雁晚死在無盡的痛苦里,死在自己的手中!
誰料,小黑炭居然已經重新站了起來,它瞅準岳知節疏忽大意之時,以驚人的速度高高躍起,竟一口咬住了岳知節的后頸。岳知節惱羞成怒,他在痛苦之中扔了笛子,轉而拔出腰間的佩劍,直接朝背后捅去。
霎時間,雁晚便看見黑色小狗的腹部血流如注,紅色的液體一滴滴落在地上。但小黑炭仍不愿意松口,依舊攀著岳知節的肩背,令岳知節不得不分神應付。
雁晚心一橫,她用雙手握住劍,如困頓中的雌虎一般,要為自己做殊死一搏。
她不能死在這里,她還有未完成的理想,還有師母、阿姐,甚至還有京城中那個再也見不到的人……
于是,她伏低身子,朝窘境中的男人奔去,岳知節反應了過來,橫劍做格擋。此種情境下,雁晚的力量、速度都大大受了限制,尤其是她使用的還是左手。
無論怎樣看,這都是一場困局。
但她偏偏不相信自己的命會就此終結,故而當岳知節輕蔑冷笑時,雁晚狠狠踢向男人的膝蓋。
踢中了!
岳知節臉色一變,險些滑倒,他如此一晃身子,小黑炭也從他的背上掉了下來。但小狗不依不饒,再次咬住了男人的小腿。男人急了眼,一腳踢向小狗的頭顱。小黑炭這么往下一滑,尖銳的爪子割斷了岳知節腰間的香囊,小小的香囊立刻落入了雨后水坑中。
而岳知節不知為何,居然敢伸手去撿!
趁此刻,雁晚再次出劍,銀色劍身沒入了岳知節腹中,男人痛苦的嚶嚀一聲,眼睜睜看著插進自己腹部的劍器染上鮮血。
岳知節直到此刻,仍然在輕蔑她,仍然不相信她有絕地一擊的決心。
“去死!”雁晚又是一劍,直接刺向岳知節胸膛。她的身體已經不能再支撐戰斗,若岳知節依舊死撐,她必定兇多吉少。
所以,當岳知節捂住傷口時,雁晚忽地暴起,一把將岳知節撲倒在了地上!而小黑炭也撲了上來,與雁晚一起壓制住了岳知節。
“雜種,老娘能贏你一次,就能贏你第二次,你一輩子都是我的手下敗將。”雁晚反客為主,她把拳頭砸在男人的鼻梁上,罵道:“紅月眼睛瞎了才會看上你個衣冠禽獸!
岳知節想不通,裴雁晚一個女子,怎會有在此種情境下還爆發出如此恐怖的堅韌氣度與力量?
他身上中了兩劍,自知性命難保,但仍不服氣:“那時我本來能贏你,能贏你!我比你早入門那么多年,憑什么輸給你一個女人!”
雁晚又給了岳知節一拳,她的聲音因為痛苦而低沉無力,眼色卻狠厲如修羅:“你又不是從石頭縫里蹦出來的,難道你沒娘?紅月受你蠱惑,被你利用,難道她不是女人?你看不起女人,還要利用女人,最后死在女人手上,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每說出一句話,她便要喘幾口氣。盡管她快要筋疲力盡,拳頭落在岳知節身上不痛不癢。但方才實打實刺進岳知節身體中的兩劍,已經能讓男人徹底失去反抗的能力。
岳知節的口中滲出鮮血,他感到視線模糊,約莫是死期將至,但他仍掙扎著,道:“紅月被我利用,是她自己傻,是她……心甘情愿……”
雁晚蹙起眉毛,她渾身疼得厲害,本欲盡快解決這場爭斗。但岳知節此語一出,令她胃里泛出一股惡心。岳知節輕視她、謀害她,欲廢她右手、奪她性命,更甚至嘲諷天真的紅月,簡直不可饒恕。
她忍無可忍,便望向了岳知節下半身的要害,笑道:“你投胎投成男人,便覺得自己高人一等了?那老娘今天就讓你做不成男人。你下輩子投胎投去畜牲道,既別丟男人的臉,也別來丟我們女人的臉。”
岳知節大為驚駭,他欲撐起身子看看雁晚的舉動,卻在剛抬起頭時便被小黑炭一爪子按了回去。他心頭涼得徹底,裴雁晚居然如此狠毒,要在他死之前讓他受這樣的屈辱。
一陣涼風吹來,岳知節死死望著天空中慘白的月亮,他知道雁晚鐵了心,又不愿第三個人看到自己的丑態,只有緘口等死。
很快,他便覺得下半身一陣劇痛,粘稠溫熱的血液順著腿根流向地面。雁晚沒有做這事的經驗,只能雙手握住劍,毫無章法地切割一通。但她也發現,自己的右手幾乎沒有了知覺,要廢很大的力氣,才能讓岳知節的皮肉分離。
“生死關頭,居然為了一枚香囊分神?”雁晚對岳知節方才的舉動狐疑不解,開口詢問。
岳知節感受到生命被人漸漸地抽走,胸口、腹部、胯間的疼痛一齊襲擊著他,他揚揚嘴角,解釋道:“……是紅月給我的。”
雁晚一愣,她沒有再說話的力氣,便在心中暗罵豎子難成大事,若非岳知節為香囊分神,也許今天的贏家便不會是她。
涼風刮起,岳知節對著夜幕眨了眨眼睛。論劍法,裴雁晚勝過他,論絕境反擊的能力和勇氣,裴雁晚也勝過他——他一生都輸給這個女人。
但,有一件事,他一定要勝過裴雁晚。
悠揚的曲調響起,卻不是笛聲,而是臨死前的岳知節吹起的口哨聲。雁晚詫異地看著男人,忽然,她的身體里襲來一陣遠比先前更猛烈的痛感,讓她再也無法忍受,不禁發出一聲凄厲的嘶喊。
痛楚在她的喉嚨間被無限放大,似烈火炙烤、萬蟻啃噬,她險些就要認為自己的脖頸快要斷裂。
她撥弄了一下臥在岳知節尸身上的小狗,卻發現小狗不知何時竟斷了氣息。
雁晚目眥欲裂,傷痛之余唯有自救。她已經不能再站起來,只能在泥濘的地面上朝院門口爬去,如果有人能從此路過,如果……
“救、救救我……誰來救救我……”
遠處傳來夜蟲的鳴叫,雁晚雙目渙散,如雨的汗珠順著鬢發淌下。在她終于靠近院門門檻時,她忽地想知道,自己是誰,自己為何如此狼狽,自己要做什么?
她驚恐的發現,自己的腦海變得空空如也。在又一陣令人無法忍受的疼痛迸發之際,她握住朝夕相處的利刃,橫在了自己脖頸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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