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晨光熹微之時，整個英勇候府都動起來，就連顧若卿這個起床困難戶也都強撐著爬起來。

        “二哥哥還沒走吧？”她揉揉眼睛，微瞇著詢問碧兒。

        碧兒一邊忙著準備衣裳，一邊回應道：“尚未，不過快了，聽聞因為夫人有話要叮囑，這才晚兩刻鐘。”

        “這樣？”顧若卿頓時清醒過來，“那，那趕緊換衣裳，洗簌就先免了，反正回來還要繼續睡。”

        顧鈞與周廷玉、方明舒三人這次外出是暗訪，不可對外聲張，周廷玉表兄弟倆也是提前來侯府匯合。

        知曉他們也過來，顧夫人讓人準備早膳時，準備了三份，一些路上可能用到的東西，也都準備了三份。

        他們三人在用早飯，顧夫人則在一旁叮囑一些照顧好自己之類的話。

        “二哥哥……”顧若卿未到門口便開始喊，結果正對上房中好幾雙眼睛的注視，整個人都僵在原地。

        還是顧夫人最先反應過來，清咳幾聲，三人才回過神來。

        “元元怎么過來了？”顧夫人輕聲詢問。

        周廷玉亮晶晶的雙眸也一直盯著，他心中高興，自動把好友忽略。

        心道：就當元元是來為我送行的吧！

        顧若卿羞紅了臉，她沒想到周廷玉他們也在。

        昨日三哥只跟她說二哥要走，沒說淵王殿下他們也會從侯府出發。

        這讓她有些懊惱，在心中將顧宇埋怨一通，畢竟未洗簌，也未綰發，如此隨意就過來了，著實太失禮。

        周廷玉不知她心中所想，只覺得小丫頭未施粉黛的小臉特別嬌俏可人，半散的頭發，為她增添了幾分柔和，讓人移不開眼。

        這讓他不禁想起自己的婚事，也不知道父皇辦得怎么樣了？侯爺夫妻二人也不知同不同意？

        若早在之前就定下婚事，如今沒準還能與小丫頭單獨說說話。

        他憤憤然，將一個小籠包塞入口中，用力嚼了幾下，只是那視線幾乎沒有移開。

        方明舒瞧見了，趕忙低下頭，佯裝吃東西，桌子底下，則用腳碰了周廷玉一下，提醒他注意些。

        孩子們的互動，又哪里能逃過顧夫人慧眼？都是過來人，她還能不懂？

        “你三哥哥告訴你的吧？”見顧若卿站在門口，拘謹得很，好一會兒都不說話，顧夫人這才開口解圍，“站在哪做什么，還不快進來？”

        “你也吃些。”顧夫人讓人多備一雙碗筷。

        顧若卿還未洗簌，本想拒絕，可周廷玉兄弟倆還在一旁看著，她沒法明說。

        今天本來就丟大發了，如果可以，這張臉，她還是想要的。

        只好接過碗筷，低著頭小口小口地吃起來。

        自然光線下，她低垂著眼眸，周廷玉坐在她斜對面，能清晰看到長睫毛在她臉上投下的陰影，以及那微動的嘴唇。

        周廷玉喉結滾動，吞下口中食物，心虛地低下頭。

        此行比較機密，侯府眾人并未大張旗鼓送行，免得被有心之人盯上，泄露給那邊的人，增添一路上的危險。

        顧夫人年少時沒少在外奔走，只在院中把叮囑的話，都與孩子們說一遍，讓他們照顧好自己，萬事要已自身安危為重。

        “時辰也不早了，你們趕緊出門，先在城門口等著，一開門，你們便走。”

        顧若卿也跟著停下腳步，乖乖站在一旁，沒插嘴。

        臨行前，周廷玉趁大家伙不注意，湊到顧若卿身邊，偷偷將一根玉簪塞到她手中。

        玉簪用絲帕裹住，塞到顧若卿手中時，還溫熱著。

        他速度很快，只一瞬，若不是手中還捏著東西，顧若卿都要以為方才是錯覺了。

        怕被母親發現，她攥緊手中的東西，縮到袖子內，又飛快地偷瞧周廷玉一眼。

        顧夫人看到這些小動作，險些笑出來，只是礙于孩子們臉皮薄，她這才裝作沒發現。

        人走后，顧若卿尋了個理由，小跑著回到自己小院里，房門未關，就迫不及待地將手中東西拿出來。

        淺紫色的絲帕，沒有任何標記，也不知他從哪里找的。

        顧若卿有些緊張，小心翼翼地將絲帕打開，一根碧玉簪出現在她眼前。

        簪子通體碧綠，水頭很好，打磨地也很光滑，就是這款式沒什么特別的，不想出自名家之手。

        瞧完簪子，顧若卿這才發現絲帕包裹處還有一張小紙條。

        打開一看，龍飛鳳舞，蒼勁有力的字跡有些許張揚，倒是符合主人家的性子。

        “吾之卿卿，見字如面，勿念。”

        顧若卿心頭微熱，臉上滿是甜蜜笑意，“誰想他了？哼！”

        呢喃著，又將紙條看了兩遍，碧玉簪摸了又摸，愛不釋手。

        昨日母親與她聊了許多，她大概也能猜到，這是要給她與淵王殿下定親了。

        若無意外，待他辦完事情回盛京，他們的婚事也該提上日程。

        故而，如今的她，也能正視周廷玉的喜歡，對于他的甜言蜜語，也能坦然接受。

        再說了，平日冷淡臭脾氣還不近女色的淵王殿下，能夠舔著臉，黏糊糊地說喜歡你，你能不心動？

        那張俊臉掛上溫柔的笑容，寵溺地看著你，貼心地顧及你的情緒，那一刻，你不心動嗎？

        顧若卿回想著兩人私下相處的場景，猛地搖搖頭，心道：拒絕不了，且她好像已經心動了呢！

        ……

        兒子外放，顧廣琛也沒能在家送別。天還未亮，他便已經在金殿之中，聽著同僚們掰扯朝政。

        如今最緊要的是清河縣洪澇災害，這是天災還是人禍，竟然也能掰扯半天，顧廣琛很是無奈。

        明眼人都能看出是天災人禍并存，清河縣的河堤可不是被朝中那群蛀蟲蛀空的？這才有了天災泛濫，無法抵擋。

        緊接著就是派誰去賑災安撫百姓，然后就到工部喊冤，戶部哭窮……

        嘖嘖，一群飽讀詩書的官員，活像戲臺上賣力表演的戲子。

        至于圣上，冷眼看著下面人爭論，好以暇整，暗中觀察。

        就在顧廣琛昏昏欲睡之際，圣上突然點名，“英勇候，愛卿如何看待此事？”

        顧廣琛一個激靈，瞬間清醒過來，見大家伙都注視著他，忙出列。

        恭敬道：“臣以為賑災事宜刻不容緩，朝廷多耽擱一刻鐘，百姓們便會多遭殃一刻鐘，遲則生變，容易生暴。”

        正德帝點頭，緊接著又問：“愛卿以為此行認命誰為欽差比較合適？”

        聞言，顧廣琛抬眼看了正德帝一眼，覺察到他的視線暗示，心下領悟，回道：“臣以為戶部左侍郎唐大人合適。”

        “唐大人做事嚴謹周全，且果斷有行動力，適合到前線賑災，迅速掌控全局。”

        唐大人本人：……

        “另任命宣武將軍蘇大人陪同，幫助領兵維持秩序，所有變動，也能及時反應，制止亂事發酵。”

        正德帝思索片刻，大手一揮，直接拍板：“此事就按英勇候所言，各部門安排下去吧！”

        見有大臣還想繼續說話，正德帝凌厲的眼神立即掃過去，沉聲繼續道：“朕不想再聽那等抱怨推責的話，若何事都指望朕，朕還要你們作甚？”

        訓完人，正德帝拂袖而去，王公公宣布退朝！

        隨后趁人還在，趕緊跑過去，“英勇候請留步。”

        顧廣琛回頭，滿臉疑惑，望著王公公笑吟吟地走向他，這才想起自己還有私事要與圣上說。

        “勞煩侯爺隨老奴走一趟。”王公公一個請的手勢，顧廣琛便隨著他往御書房去。

        兩人談了半個時辰，顧廣琛才從御書房出來，又忙著去官署安排事務。

        六月初十，王公公手執明黃圣旨，帶了一堆賞賜浩浩蕩蕩直奔英勇候府。

        一路上盯著的人不再少數，都想知道發生何事。

        侯府是提前得了通知的，顧若卿在顧夫人的催促下，焚香沐浴，換了隆重得體的衫裙。

        待門房通稟，顧夫人立即下令開正門擺香臺，自己則帶著顧若卿前往正廳候著。

        王公公依舊是那副笑臉，閑庭信步，見到顧家人，先恭敬行禮。

        不知為何，顧若卿竟然在他的笑容里，品出了一絲慈愛。

        隨后圣旨出，顧家上下紛紛下跪，行大禮。

        “奉天承運皇帝，制曰，茲聞英勇候顧廣琛之女顧氏若卿，柔明毓德，賢良溫淑……年十五待字閨中，朕之皇六子，淵王廷玉……”

        顧若卿低著頭，聽著一連串夸贊自己的話，腦子暈乎乎的，有些飄飄然，后面王公公念了些什么，她也不清楚了。

        最后只聽到一句：“顧姑娘，接旨吧！”

        這才反應過來，趕忙謝恩領旨。顧夫人與王公公說著客套話，一個眼神，秀姑就將提前準備好的錢袋子恭敬遞過去。

        “勞煩王公公走這一趟，辛苦諸位，拿去喝杯茶水，這大熱天的。”顧夫人一邊寒暄著，一邊將人往外送。

        “夫人止步，咱家先回宮復命了，婚期具體定在哪日，還需等欽天監與禮部的章程，顧姑娘安心待嫁便是。”

        “有勞公公。”

        王公公等人離開，顧若卿還在發愣，盯著圣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了，回神了。”顧夫人不由覺得好笑，牽過女兒的手，一同回后院。

        一直回到自己的小院，顧若卿都還有種不真實之感。

        “就這樣婚事就定下了？”

        “嗯，圣上恩典，咱們家元元有大福氣。”顧夫人輕撫女兒鬢發。

        “過些天，宮里的嬤嬤估計就要過來教規矩了，雖然都學過，可將來做王妃，需要注意的更多，盯著你的眼睛也會越發多，還是多學些比較妥帖。”

        “是，女兒明白。”顧若卿乖巧地應答。

        “今明兩日便算了，后日開始，你每日來梧院兩個時辰，與母親學管家之事。”

        顧夫人交代完事情，便回梧院，喚來管家，一同商議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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