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知曉陛下身體不好，您還是莫要逞強了，臣妾已讓人前去皇陵接太子回宮，太子一向孝順，定然會盡全力為陛下分憂的。”

        皇后的無恥言論，簡直要把正德帝氣笑了。得，才一個晚上，他的身體便差到連國事都無法處理了。

        此時恐怕連他的身后事，皇后也有了安排吧？

        “皇后此舉，當真是賢良體貼啊！”正德帝咬牙切齒，盯著皇后那略帶得意的面龐，嘲諷道：“只是不知皇后如此體貼地為老四打算，老四在皇陵，可知曉？”

        正德帝直到四兒子并不知情，現下這么說，不過是想戳皇后心窩子罷了。

        “你……”皇后卻是被氣到了，不由想起靜王。這二十年來都乖順聽話的兒子，竟公然忤逆她。

        想到兒子，又想到挑唆他們母子關系的王清如，心口不由抽痛起來。

        “況且，”正德帝話鋒一轉，眼神倏然變得銳利起來，“朕龍體安泰，好得很，朝堂政事朕自會處理，就不勞皇后費心了。”

        見正德帝到這個時候，還在嘴硬維持帝王尊嚴，皇后看向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傻子。

        她不由嗤笑，“陛下何必……”

        話未說完，就被正德帝不用質疑的聲音打斷，卡在喉嚨中不上不下。

        “來人！”正德帝再次看向自己的發妻，冷聲道：“皇后失德，伙同鎮國公，偽造軍令私調兵馬陷全城百姓安危于不顧，圍攻皇城，意圖謀反，不堪為后，即刻廢除后位，打入冷宮，聽候發落。”

        “傳朕口諭，即刻將反賊拿下，一個也不許放過。”

        “是！”

        皇后怒從心頭起，控制力早已在崩潰邊緣，可不等她嘲笑正德帝的天真，便聽到身后傳來整齊恭謹的領命聲。

        心下一咯噔，猛地回頭，發現那群“自己人”將刀尖指向了她。

        “放肆。”她怒吼，垂在身側的雙臂，止不住顫抖，到了這個時候，她還有什么不明白？

        御林衛將她團團圍住，卻不敢上前拉扯她，到底是皇后。

        “還愣著作甚？”正德帝冷聲呵斥，他們這才敢慢慢上前。

        “呵呵……呵呵……”皇后心頓時沉了下去，悲戚之感油然而生，她敗了，她竟然敗了。

        眼前的這一幕幕，加上那些原本跪在她眼前的人鄙夷同情的眼神，如同慢刀割肉，深深刺痛她的眼，也無疑是在她心頭千刀萬剮。

        “哈哈……周熠，三十年了……哈哈……我們還是走到了這一步，你哈哈……你沒有心！你不得好死！”

        皇后目眥俱裂，好似恨毒了正德帝，死死盯著他，淚水從發紅的眼眶滑落出來，滴到曲章宮的地板上，迅速暈染開來。

        “干什么？你怎么做什么？”皇后悲痛控訴之時，那些御林衛已經上前抓她了。

        她奮力掙扎，“放肆，爾等放肆！本宮是皇后，放開放開……”

        “啊……不……不要，陛下，珩兒他什么都不知道，與他無關，陛下……”

        很快，皇后就被人拖了下去，臨出曲章宮大門，她突然極度恐慌起來，腦海中閃現許多事，她想到了她的珩兒。

        過往種種，美名奉承也好，榮華富貴也罷，都在這一刻化為云煙，消散在天際，再也不可能回來了，她再也不是那個人人敬畏的皇后了。

        哭喊，尖叫，掙扎，癲狂的舉止，凌亂的衣裳發髻，哪里還有什么尊嚴？

        正德帝緩緩閉上眼睛，待聲音漸漸消失，一點也聽不到了，他才緩緩睜開眼睛。

        以他對皇后的了解，知曉她定然不可能后悔，方才那樣，不過是她不甘心自己會失敗，害怕面對接下來的懲處罷了。

        又或許她提及廢太子，并不是關心孩子怕他被牽連，而是為了讓正德帝愧疚。

        正德帝嘆了一口氣，眼神示意身邊的王公公，局已完成，這場家宴也該結束了。

        正主都走了，祁王淵王兩兄弟也忙著去稍后，宣王和二哥彭王三哥寧王一同處理宴會后續事宜。

        這些個皇室宗親，沒為江山社稷做出過什么貢獻，榮華富貴卻是能享了一輩子的，誰也不會吃飽了撐著，參與這種自掘墳墓之事。

        此時得知可以出宮了，紛紛起身告退，生怕晚一步，自己被牽連進去。

        這一夜，注定是個不眠夜，皇后與鎮國公借廢太子之名謀反，雖短期內平定下來，可仍然造成了不小的傷害。

        宮內宮外安排足了人手，清理一夜，恢復了平靜，可許多人家也因此事掛上了白幡。

        翌日一早，一場大雨急急而來，下了整整兩個時辰，放晴時，那些造反留下的慘烈痕跡，也已經被沖刷干凈。

        空氣清新，陰霾漸漸散去，光照透過云層，斜斜映照下來，那沉痛的心仿佛也隨著天氣變化一點點開闊。

        “乓乓乓……乓乓乓……”

        官府昨夜便封了城，誰也出不去，一大早，大理寺和刑部的官員就帶人查抄了四五個府邸。

        百姓們原本都乖乖呆在家中，可在聽到敲鑼聲之后，紛紛走出家門，跟著抄家隊伍去看逆賊的下場。

        鎮國公府自然是首當其沖，幾個府邸的人通通收押，等待判決，牢房都被住滿了。

        那些昔日高不可攀的貴女夫人通通哭喊著，可沒有一個人同情她們。

        平日里欺壓百姓的，也在今日被唾棄，扔了一身臭雞蛋。

        從這些府邸查抄的財務，通通充入國庫，正德帝突然覺得自己富裕不少，叫時常哭窮的戶部尚書，也都閉了嘴。

        “查，給朕繼續查。”不查不知道，這些個臣子們，日子過得都比他做皇帝的舒坦，也比他這個做皇帝的富裕。

        簡直不可理喻，到底貪到什么程度，才能攢下這樣的家業。

        正德帝怒極，鐵了心徹查到底，肅清朝政。又下旨開恩科，文舉武舉一起，選拔青年才俊，來補齊用人空缺。

        圣旨下達，傳出去，百姓們臨街下回，道吾皇萬歲，吾皇圣明。

        讀書人也紛紛抓住這次機會，熬夜苦讀，準備好盤纏，入京待考。

        這次的事，鬧得極大，等顧若卿再次看到周廷玉時，已經到了他們大婚之時。

        大婚前一日，兩個府邸都在忙碌最后的準備工作，所有東西都已基本到位。

        是夜顧夫人拿了一本包裝精美的書來到顧若卿閨房。

        她剛沐浴出來，發絲上掛著水珠，杏眸因熱水的氤氳盈盈透亮，皮膚白皙細膩沒有一點瑕疵。

        “娘親，您來了。”她們提前說好了，今晚要一塊睡的，只是沒想到她娘親來這么快。

        “嗯，娘親還有些東西要教給你，故而來早些。”顧夫人將手中書放置一旁桌子上，接過丫鬟手中的布巾，溫柔的替顧若卿擦頭發。

        顧若卿瞥了那書一眼，封面圖案是幅精美的山水畫，沒有書名。

        她不禁有些好奇，伸長了手去夠那本書，問道：“娘，您要教的可是這本書的？”

        “嗯，”顧夫人沒有攔著她，雖說這事早說晚說都得說，可真讓她細細教導，著實是太難為情了，“你自己先看看，有哪里不懂，你再問娘，娘解釋給你聽。”

        “好！”顧若卿乖乖應下，翻開第一頁，便見兩個小人身無寸縷躺著，她目光不由一滯。

        又看了兩幅圖，一幅比一幅不堪入目，霎時間，她臉頰通紅，猛地合上書本，心噗通噗通跳個不停。

        隨即又懊惱起來，“娘，您……您怎么……怎么給我看這個？”

        她現在渾身不自在，手腳都不知道該怎么放了，想到書里的圖，羞恥之心，對她更是折磨不已。

        頭發擦的差不多了，顧夫人將布巾遞給丫鬟，屏退左右，拉著女兒的手，到床邊坐下。

        “這有什么？”顧夫人輕撫女兒紅嫩嫩的臉頰，柔聲繼續道：“母親讓你看這個，并不是想教你委屈自己去伺候自己夫君，而是想讓你明白這人倫之事，乃是種族延續的必然經過，沒什么好羞。”

        “你多看多學，洞房花燭時，自己也能少受些罪，等成婚一段時間，兩人更默契了，你便能明白其中的奧義。”

        顧若卿低著頭，打死都不愿意再翻開那本書，她娘親說得好似很多好處似的，可她還是接受不了。

        “好好好，娘親不說了，我家元元以后自己去琢磨。”顧夫人微微一笑，打趣了一句，道：“娘瞧著女婿也是個會疼人的，想來不會讓你受罪。”

        “娘，您又說。”顧若卿咕囔一句，臉越發紅了，甚至連脖子都呈現出淡粉色。

        知曉女兒臉皮薄，顧夫人終究沒再說這個，而是打算說說女兒小時候的事。

        可還沒等她開始說，便聽到門外有人喚“夫人”。

        “夫人，侯爺那邊問您什么時候回去？”

        顧若卿聽了這話，撇撇嘴，腹誹她爹都這么大的人了，竟一刻也離不得她娘。

        原本說好了母女倆今夜同寢，但現下看來，是不能夠了。

        “既然爹爹找您，那您就回去瞧瞧吧！”顧若卿說得義正言辭，很是大度，沒有撒嬌耍賴讓她娘親留下來陪伴，其實也有自己的私心。

        娘親回去，她便自在些，那本書還是看看比較好。

        顧夫人是過來人，只一眼，便明白自家閨女的想法，她也不拆穿，順著梯子下來。

        “好，元元早點歇息，娘明早再來看你。”

        她又摸了摸女兒小臉，痛快的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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