糞水橫流
四十多號人來得快走的也快,看著被仍在地上的名片,村里人就算再傻也意識到,占地的事兒恐怕另有蹊蹺。
退耕還林可是政府行為,可政府能為了收地,派人半夜燒菜地?
能召集幾十號混混,拎著鋼管刀片堵在村口威脅老百姓?
這顯然不對嘛!
大伯轉過頭就去找村長問個明白,沒成想村長直接就變臉了,決口不承認提過什么退耕還林的事兒。
只說是有人看上了五組的地,通過中間人托他牽一下線兒。
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兒,他一概沒摻和也一概不知道。
大伯這會兒才反應過來,“退耕還林”這茬兒,只有村長第一次找他的時候提過。
而且,是倆人在村長辦公室談的,根本沒有第三人在場。
之后,不論是小胡子頭回來量尺,還是第二回來找大伙兒簽字,都壓根沒提過“退耕還林”這四個字。
提到的只有“征地”和“征地補償款”。
事情到了這里,大伯總算是明白了。原來村里的老少爺們,差點兒就被一幫黑了心的給套路了。
看了眼理直氣壯的村長,大伯轉身就走。
因為他知道,和對方掰扯沒有一點意義。
人家絕不不認,自己又沒有任何證據,這還有啥好掰扯的。
不過,這時候大伯心里也松了口氣。
以前當真以為是政府征地,大家.伙兒心里有不瞞,也只能壓著。
畢竟山里人就算再野,也不敢跟政府對著干啊。
可現在不同了,來人肯定是私人老板之類的。和這幫人還客氣個啥,再特么敢來支吧,就特么弄他們。
等逮住兩個,非得把各家菜地的損.失給撈回來。
沒錯,東北的山民就是這么野。
政府的來人.大家不敢惹呼,可你要是私人老板,我管你是開賓利的還是坐寶馬的。
也不管你是走白道還是淌黑道的,敢仗著有錢有能耐就想欺負人,那就弄你沒商量!
一轉眼又是一個多禮拜過去,八.九天的時間里,村子周圍動不動就會出現仨一幫倆一伙兒的混混瞎轉悠。
既不靠近也不跟人搭話。
你要去追,他們扭頭就跑,遠處有車接應,上了車兩條腿根本追不上。
你要不搭理,就一直圍著村子周圍瞎轉悠,一天從早晨到傍晚,能換好幾撥人。
二十多戶人家誰也沒松弦兒,拿準了這幫人白天不敢進村硬來。
所以,白天就是盯著他們,防止一幫玩應兒冒壞水兒。晚上家家戶戶睡覺都異常警醒,狗一叫喚馬上出門查看。
沒事兒進山或是有事兒去縣里,也都是結伴而行,生怕落單挨了悶棍。
山里人生活非常簡單,尤其是冬天。除了進山采采干貨兒,再就是去縣城趕大集。
除此之外,整天就是在家里待著。
天氣越來越冷,村外轉悠的一幫痞子混混堅持了十來天,有些挺不住了。
幾天的功夫,就凍感冒了好幾個。
領頭兒的小胡子,偷偷站村子外面瞅了兩回,一時間直搓牙花子。
通常對付這種“釘子戶”有兩種辦法,一個是直接殺上門去硬干,打服了事情也就解決了。
再就是砸玻璃、潑糞、斷電斷水,折磨的你日子沒法過,時間一長也就屈服了。
可眼前這個破村子有點兒難纏,山民野的很,逼急了真敢跟你動手,而且是下死手。
這點從前段時間,被老頭兒一鐵鍬放倒的那個倒霉蛋兒身上,就能看的出來。
一個兩個野的倒不怕,畢竟好虎架不住群狼。
可問題是,那可是一村子人抱團啊!
二十三戶人家,一整就男女老幼齊上陣,人來少了根本干不過。
上面老板給的“辦事兒錢”又有限,多拉點兒人正經干一架又“消費”不起。
這年頭兒每拉一個人頭壯聲勢,一天都得五十塊錢兩盒好煙,外加請頓大酒。
真要干架的話,一人少說二百,傷了殘了的還得管。
不管的話壞了名聲,以后干活兒就拉不到人了。
小胡子盤算了一下手里的活動經費,決定還是得來陰的。
水電不敢斷村外的公共線路,不然“電老虎”和“水老爺”饒不了他。
所以,不論是斷水斷電,還是砸玻璃、潑糞,都得進村。
白天進去那是找死,晚上的話……狗是個大問題。
狗這玩應兒眼神好耳朵還靈,即使是晚上也異常敏銳,稍有風吹草動就狂吠不止。
照理說,這玩應兒不太好搞。
但是,人有腦子啊。
狗再靈巧,它也只是個獸。
在過去的漫長歲月中,早就有人總結出了各種對付狗的辦法。
甚至還發明出了狗吃了會死,可人吃了被毒死的狗肉,卻啥事兒沒有的專用“狗藥”。
于是,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幾個黑影悄咪.咪的摸進了村子。
因為白天時站在遠處,已經摸清了村子的路徑和誰家有狗,以及狗窩在什么位置。
所以分工明確的幾個人,進村后動作輕盈的直奔各自的目標。
很快,和了藥的熟肉就隔著院墻,被扔到了各家狗窩的位置。
傻吧啦嘰的土狗,怎么可能放過送到嘴邊兒的肉。頓時就忘了墻外嘻嘻索索的動靜,敷衍的唔唔了兩下后悶頭開吃。
沒一會兒的功夫,便相繼被藥翻在地。
然而,村子里十多條狗中卻有一條是“異類”,那就是小娥家的“灰熊”。
別家的狗都是土狗或是串串,但他家的這頭有名字的黑背犬,卻是一只真正的警犬。
是小娥爹通過小舅子那面的關系,從邊防武警那領回家的退役警犬。
“灰熊”雖說已經過了壯齡,但以前受過的訓練卻一點兒沒丟下。
平日里只吃小娥爹喂的東西,對于半夜里莫名其妙從天而降的東西,只是小心的嗅了嗅,便抬起頭沖著往外嗚咽著發出警告。
感覺到前外的嘻嘻索索的聲音無視了它的警告,始終不離開。
失去耐性后,張嘴就叫了起來。
只瞬間的功夫,帶著空腔兒的犬吠聲,就響徹了寂靜的夜空……
滿村子只有一只狗叫,而且聽聲音就知道,是小娥家那只靈性的大黑背。
原本就警惕的村民們,瞬間就意識到了有情況發生。
接著,各家各戶的燈光在極短的時間內,就全部亮了起來。
女人們起身穿衣服的時候,老爺們穿著背心襯褲,趿拉著鞋,直接就沖出了家門。
而這個時候,最先出來的小娥爹,已經拎著扁擔出了院子。
打眼看到正在溜墻根準備跑的黑影,從身形上就知道絕不是村子里的人。
想都沒想,掄起扁擔就抽了過去。
黑影感覺不好,撒丫子緊跑了兩步。可躲過了扁擔梢,卻沒躲過掛水桶的鐵鉤子。
一聲慘叫后,捂著腦袋就蹲到了地上。
小娥爹沒管那些,再次掄起扁擔,照著對方的后背就是一下子,直接把人拍到了地上。
這功夫見各家各戶都亮起了燈光,頓時膽氣更壯,眼瞅著前面還有黑影在跑,抄著扁擔就追了上去。
結果沒追兩步,黑處猛的竄出一個人影。
小娥爹沒防備之下,被那人一腳踹到了地上,翻了個跟頭,沿著護坡就滾了下去……
另一面,“灰熊”狂吠下家家戶戶一亮燈,摸進村里的幾個小子心知不好,回頭就跑。
靠近外圍的兩個幾步就沖出了村子,深陷里圈兒的一下半下可跑不出去,相繼被各家沖出來的漢子圍住。
根本沒搭話,一通扁擔鐵鍬的就拍了下去。
別看村里人敢下手,但心里都有數,知道不能往要命的地方整,手里的家.伙都是朝著胳膊腿和后背招呼。
一時間拍的幾個小子哭爹喊娘抱頭亂竄。
就在大伙兒打累了,準備把人按住送官的時候,村子外面十幾個小子沖進來救人。
大伙兒借著朦朧的光線瞅見,來人沒拎著刀棍,而是一人拎著一個裝涂料的塑料桶。
再聞著空氣中隱約隨風而來的惡臭,頓時就心知不妙。
果然,兩方照面兒后,沖進來的不喊打也不喊殺,見人就用桶里的東西潑。
一時間整個村子,都充斥著發酵的農家肥,那特有的惡臭。
面對著這種情況,再生猛的人也避之不及。
紛亂間沖進來的十幾個人,拖著被打的半死不活的同伴回頭就跑。
村民們踩著滿是糞水的村路追了一陣,眼瞅著對方沖上山梁,上了已經發動的三輛面包車,揚長而去……
大家罵罵咧咧的回到村子后,小鵝娘忽然發現人群里沒有自家男人。
扯著嗓子喊了一聲,依然不見人,大伙兒趕緊幫忙找。
黑燈瞎火的打著手電找了將近一個點兒,可算在小娥家護坡墻下面的櫻桃樹叢里,把人給找著了。
整個村子是修在了一面向陽坡上,除了房子院子和出門走的路外,全都是坡地。
為了控制雨水沖刷,碎土不斷流失下,危急到村道和各家各戶的院子。
早在生產隊的那個年代,村里就組織民力開山石,在坡地上修起了護坡墻。
這么些年下來,隨著雨水浸透,護坡墻下面的土層逐漸流失,護坡墻也開始塌陷,變得不再平整。
而小娥爹順著護坡墻滾下去的時候,右面肋骨正頂在了一處突起的石頭上。
人直接就疼的背過了氣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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