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查閱乘客名單,我知道了這個軍官的名字,他叫古德——約翰古德。他寬肩膀,中等身高,皮膚黝黑、非常結實,看上去是一個很好奇的人。他非常整潔,胡子刮得很干凈,右眼總是戴著眼鏡,看上去像長在上面似的。因為沒有繩子,除了擦拭它時,他從來不把眼鏡取下來。開始時,我認為他習慣戴著眼鏡睡覺,但后來我發現事情不是這樣的。他睡覺時,會把眼鏡摘下來,和假牙一起放在褲袋里。
我們出發后不久,夜幕降臨,惡劣的天氣也到來了。從陸地上刮來刺骨的大風,霧靄厚重起來,人們紛紛離開了甲板。敦克爾號是一個平底船,此時,船上的燈光亮了起來,船在風浪中使勁地搖晃著。看上去它好像總想平穩地行走,但卻做不到。在甲板上面不可能行走,因此我站在暖和的引擎旁,開心地觀察著我對面的鐘擺,當船搖晃時它慢慢地前后搖擺,每一次傾斜它都形成了一個角度。
“這個鐘擺出問題了,它的指示有問題。”突然一個有點兒粗魯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我向旁邊看了看,發現正是上船時就引起我注意的那個海軍軍官。
“真的嗎?你為什么這么認為?”我問。
“我就是這樣認為的,根本沒有想。因為如果指針向右轉到了這個角度的話,船就再也不會搖晃了,就是這樣。但是就像這個商船船長,他總是這樣疏忽大意。”
正在這時,正餐的鈴聲響了。聽到皇家海軍的軍官關于這個主題的話,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我只知道最可怕的事情,那就是聽到商船船長對皇家海軍軍官的率真觀點。
我和古德一起去吃飯,發現亨利柯蒂斯先生已經坐下了。他和古德坐在一起,我坐在他們的對面。和我很快就聊起了打獵等諸如此類的事情。他問了我很多問題,因為他對所有的事情都很好奇,我盡自己所能一一回答。不久,他就談起了大象。
“啊,先生,”坐在我附近的一個人大聲說,“你可找對人了,艾倫夸特曼能夠告訴你關于大象的任何事情。”
亨利爵士一直非常安靜地坐在那里聽我們談話,此時顯然是吃了一驚,也開始說話了。
“對不起,先生,”他把身子向前探了探,聲音低沉而適度,在我看來,這聲音正從他那巨大的肺里發了出來,“對不起,先生,請問你是叫艾倫夸特曼嗎?”
我說是的。
這個大人物沒有再說什么,但是我聽到他在嘟囔“太幸運了”。
不久,正餐結束了。當我們離開公共大廳時,亨利爵士走過來問我是否能到他的船艙里抽袋煙。我欣然接受。他把我領到了敦克爾號甲板艙房,這是一個非常不錯的艙房。船艙里有一個沙發,沙發前面有一張小桌子。亨利爵士讓乘務員拿來一瓶威士忌,我們三個人坐下來,抽起了煙。
“夸特曼先生,”當乘務員拿來酒,點上燈時,亨利柯蒂斯爵士說,“前年這個時候,我想你在德蘭士瓦省北部一個叫巴芒瓦圖的地方待過吧。”
“是的。”我回答道。對于這個紳士看上去對我的行蹤非常熟悉感到十分吃驚。據我所知,我的行蹤并不會引起廣泛的關注。
“你在那里做貿易,是吧?”古德急促地問道。
“是的。我運了一車貨物,還在小村外面扎營,直到賣完了所有東西。”
亨利爵士坐在我對面的馬德拉椅子上,胳膊支在桌子上。此時,他抬起頭,大大的灰色的眼睛注視著我。看得出,眼神中帶著一絲古怪的焦慮。
“你在那里遇到過一個叫內維利的人嗎?”
“噢,是的,他在進入內地前,曾經在我身邊卸下牛身上的器具,休息了兩個星期。幾個月后,我收到了一位律師的信,問我是否知道他發生了什么事兒,當時我盡我所能把所有知道的事情都在信中作了回復。”
“是的,”亨利爵士說,“你的信已經轉寄給我了,你說那個叫內維利的紳士五月初和一個車夫、一個領牛群的男孩,還有一個叫吉姆的卡菲爾獵人坐四輪馬車離開了巴芒瓦圖,說如果可能的話,他打算把貨物拉到因亞提,也就是馬塔樂貝鄉間最遠的交易站。他會在那里賣掉貨車,然后徒步繼續前行。你還說他確實賣了貨車,因為六個月后你在葡萄牙商人那里看到了這些貨物。那個商人還告訴你,他在因亞提從一個白人那里買了它,他忘記白人叫什么名字了,他認為這個白人和土著仆人出發到內地打獵去了。”
“是的。”
說到這里,他停了下來。
“夸特曼先生,”突然亨利爵士說,“我猜想你知道或者能夠猜到更多關于內維利先生向北旅行的原因,或者他旅行的目的地是哪里吧?”
“我聽到過一些。”我回答道,然后就不再說了。這是一個我并不想討論的問題。
亨利爵士和古德相互看了看,隨后古德點了點頭。
“夸特曼先生,”前者繼續說,“我打算給你講一個故事,向你尋求一些建議,可能還需要你的幫助。那個向我轉寄你的信的代理告訴我,我可能要完全相信這封信,”他說,“因為你在納塔爾聞名遐邇,受到大家的尊重,尤其是你的判斷力眾所周知。”
我弓了弓身,喝了一些兌水的威士忌來掩飾自己的惶恐,因為我為人向來低調謙虛。亨利爵士接著說:
“內維利先生是我的兄弟。”
“噢。”我說,剛開始見到亨利爵士時,他曾經提示過我。他的兄弟個頭矮小,胡子漆黑,我現在想起來了,我發現他擁有和他哥哥同樣的灰色眼睛,眼睛同樣十分犀利,還擁有非常相像的面龐。
“他是,”亨利爵士繼續說,“我唯一的弟弟,五年前,我從來沒有想到我們會彼此分開,哪怕只有一個月。但是,就在五年前,不幸降臨在我們身上,就像災難經常會降臨在某個家庭中一樣。我們大吵了一頓,那時我正在氣頭上,因此對我弟弟非常不公平。”
這時,古德使勁兒地點了點頭,就在那里,船突然使勁兒搖晃了一下,一時間裝在我們對面右舷上的鏡子幾乎晃到了我們的頭上。我坐在那里,手放在口袋里,目不轉睛地盯著上面,我能看到他拼命地點著頭。
“我猜想你知道,”亨利爵士繼續道,“如果一個人沒有立下遺囑就死了,除了土地在叫做不動產之外沒有任何財產,那么所有的財產都會由最大的兒子繼承。碰巧就在我們吵架時,我們的父親沒有立下遺囑就走了。他一直拖延著沒有立遺囑,最后已經來不及了。結果我的弟弟還沒有學到一技之長,沒有得到一便士就離開了。當然,供養他是我的責任,但因為那時我們之間爭吵得十分厲害,我沒有主動去做任何事情,說到這些我感到十分羞愧(他深深地嘆息著)。并不是我不能公正地對待他,而是因為我等著他主動讓步,但是他始終沒有。非常抱歉讓你費神聽這些事兒,夸特曼先生,但是我必須把這事情說清楚,對吧,古德?”
“當然,確實是這樣,”說,“我相信夸特曼先生會對這段故事保密的。”
“當然。”我說,因為我對于自己的謹慎行事頗為自信,就像亨利爵士聽說過的,在這方面我確實有些名聲。
“好吧,”亨利爵士繼續說,“當時,我的弟弟賬上有幾百英鎊,他沒有給我打招呼就取了出來,然后用了內維利的名字,出發去南非,狂熱地希望在那里發財致富。這是我后來才知道的。三年過去了,他杳無音信,盡管我寫了好多的信尋找他。毫無疑問,他從來沒有收到這些信,但是,隨著時光流逝,我越來越擔心他,夸特曼先生,我發現血濃于水啊。”
“這倒是真的。”我說,想到了我的孩子海瑞。
“夸特曼先生,我愿意拿出我一半的財富去尋找我的弟弟喬治,我希望我唯一的親屬安全健康,我能夠再見到他。”
“但是可能永遠找不到了,柯蒂斯。”古德瞥了瞥這個大人物,突然說。
“是的,夸特曼先生,隨著時光流逝,我越來越急于知道我的弟弟是活著還是死了。如果活著的話,我要把他接回家。我開始進行一些調查,你的信就是調查的一個結果。就目前來看,情況還是令人滿意的,只要按著這個線索,肯定會得到結果,它表明至少最近喬治還活著,但不知道現在是不是還活著。因此,長話短說,我決心走出來,親自去尋找他,古德人非常好,愿意和我一起前往。”
“是的,”說,“你明白,我也沒有什么別的事可以做。我在海軍部的職位已經倒了出來,拿一半薪金也餓不死。現在,先生,你能告訴我們你知道或者你聽說過那個叫內維利的紳士的消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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