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狹路相逢(3)
柳秀才被張應杰抓去整理戰斗體會去了,但胖子和瘦子卻空閑得很,以至于閑得主動逛到了前軍,跟著全程觀看了官軍發起的首次進攻。
或許是覺得陣勢擺不開,這種添油戰術價值不大;抑或已過晌午,人餓馬乏的,沒有力氣再打了,官軍在試探一次后便沒有再度發起攻擊,而是和他們嘴里的虎山賊一樣,也開始安營扎寨和埋鍋做飯。
胖子和瘦子走向楊炯。
見楊炯看到了自己,胖子開口便是,“官軍勢大!我軍危矣!”
看著胖子圓乎乎的臉龐,還有那故作驚悚的神情,楊炯莫名喜感,心里竟然開朗起來。
“胖子,你的眼光很準喲!怎么看出來的?”楊炯打趣道。
“哼,人家官軍的一個前鋒方陣,估摸著也就是一個小小的百戶帶著,竟然連破我們兩個百人隊。以一敵二,勢如破竹,這么明顯!我還能看不出來?哼!”胖子邊說邊仰頭,神情倨傲。
看在他說話的立場還算端正,楊炯便懶得計較,輕描淡寫回道,“嗯,能提出問題,值得肯定,但也不能管殺不管埋。胖子,既然你看官軍勢大,我軍危矣,那如何克敵制勝,扭轉頹勢?你得想辦法!若是想不出來,明天再戰,我便把你編到第一個方陣里去!哼!”
說完,楊炯揚長而去,留下一臉懵逼的胖子。
半晌,胖子反應過來,連忙朝楊炯追去,一邊大喊,“大當家,大當家!做人要厚道哩!不帶你這樣欺負人的喲!大當家……”
遠遠望去,肉球滾動,笑聲迭起。
……
楊炯先去接戰的那兩個百人隊巡視了一番。
傷亡比較嚴重。戰死有四十來個兄弟,還有十來個傷勢嚴重,估計是挨不過去,另外比較嚴重的和傷勢較輕的,也有十多個。也就是說,一戰下來,這兩個百人隊總共損失了三分之一的員額。
楊炯問隨軍的大夫,“棉花和鹽都還夠不?”
大夫正在給受傷兄弟處理傷口,聽到大當家的問話,不耐煩地回道,“夠,夠,夠!棉花和鹽都是夠的,就是大夫不夠!要不,勞煩你大當家的再去抓一些大夫來!”
話里不僅很不耐煩,還有抱怨和揶揄。不過,楊炯沒有放在心上。出征前,楊炯利用自己所掌握的后世常識,力排眾議,大量購買棉花和食鹽,就是為了戰場救治。現在天氣炎熱,若是不能有效防止感染,受傷的兄弟一定兇多吉少。
考慮到隨軍的大夫不夠,離開衡山縣城時,楊炯又采用暴力手段,把全城的大夫都給強征入伍了。當然,也是發了餉銀的。不過,現在看來,餉銀的效果還是有限,這些有知識的大夫對強征入伍還是耿耿于懷哩!
楊炯走到一名受傷的兄弟面前,細細打量傷口處理情況。周邊的肌膚是濕的,看來是被鹽水擦洗過,傷口上面用棉花覆蓋著,上面還用麻繩綁壓著。嗯,楊炯心里有些欣慰,雖然被懟了一下,但這些大夫還是落實了他的指令。沸水再加鹽,棉花和麻繩要蒸煮,大夫要先用鹽水洗手,這是戰場處理傷口的標配。
估計傷口不是太致命,見是大當家來看自己,受傷的年輕后生竟然咧嘴一笑,“大當家,你不用當心。我感覺不礙事哩,死不了!”
看著后生憨厚的笑容,純凈的眼神,楊炯沒說話,盯著后生看了一會,然后拉著他的手,大聲說道,“好樣的!我們虎頭山的男兒就沒有怕死的!好好養傷,好好吃,好好睡,好了之后再殺敵!”
“是!”后生回答得中氣十足。
楊炯抽出手,又拍了拍后生的肩膀,這才離去看望其他的兄弟。
一路走下來,看到了傷痕累累,看到了鮮血淋漓,看到了哀嚎呻吟,看到了命懸一線。即便有心理準備,楊炯心中依舊不忍,不過卻無能為力。
戰場就是修羅場。為了生存,為了發展,無論是虎山軍整體,還是每個兄弟個體,都不得不拿起刀槍進行廝殺。
戰爭,不過是把生存的殘酷和發展的艱辛,簡單直白,淋漓盡致展示出來罷了。
楊炯堅持慰問了每名受傷的兄弟,而且針對每個兄弟的不同訴求,有鼓勵,有承諾,有安慰,甚至,還有欺騙。但不管如何,楊炯是在用實際行動告訴每名受傷的兄弟,告訴虎頭山的每名兄弟:對大伙的犧牲和付出,他是看著的,記著得!
顯然,這是穩定軍心的強心劑。一圈走下來,楊炯發現,大伙的神色明顯放松許多。略一思考,楊炯便明白了。
人心,在別無選擇的情況下,只要有個結果可以期待,只要有個理由可以接受,哪怕再大的犧牲,再多的付出,也還是愿意堅持下去的。
……
在第一刀盾手千人隊那里簡單吃過晌午飯,楊炯又匆匆趕去看望楊西施。
親兵隊的動作很快,帳篷已經搭起來了,就連楊炯所說的木板鋪地也弄好了。雖然顯得有得潮濕,但明顯散發著一股草木的清香,給帳篷增添了一股別樣的情懷。
帳篷里,只有楊西施一個人,靜靜地坐著在看書。
楊炯瞟了一眼,竟然還是《元史》。
見是楊炯進了帳篷,楊西施欣喜地站了起來,仔仔細細,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最后,楊西施按捺不住欣喜地說道,“嗯,一點傷也沒有!好,好,好!”
楊炯連忙接話,神情輕松說道,“娘,你兒子武藝高強,難能輕易就受傷哩!再者,今天這陣仗,不過是官軍的一個小小的試探。我是大當家,難能這么輕易就下場?那豈不是降低自家身份了?我可是大當家哩!呵呵!”
楊西施聽了,忍俊不禁,嬌笑過后,又揚起秀眉,呵斥道,“哼,就你能!不過,炯兒呀,現在虎頭山五六千號人馬,不到萬不得已,你就不要親自上陣廝殺了!”
“五六千人,就是放在朝廷里頭,那也是一衛的指揮使了,或者是執掌一營的參將了。你一個人能有多大能耐?關鍵是要指揮好隊伍,為將之責,首在治軍用兵,不在上陣廝殺。炯兒,你務必記得!”
見楊西施說得鄭重,關切之情,擔憂之心,更是溢于言表。楊炯沉默片刻后,迎著楊西施希冀的目光,點了點頭。
片刻,感覺帳篷里的氛圍凝重起來,楊炯便岔開話題,說道,“娘,要不,我們出去走走?帳篷里有點悶。”
楊西施笑了笑,“不悶!你看,隊伍上給我搭的這個帳篷,很有意思哩!”
“喔?娘說說,怎么有意思哩?”
“你看,這個帳篷,后面是大山,前邊是官道,再遠點便是湘江。依山傍水,視野開闊,掀開門簾,便是風景!這可比衡州城,還有衡山縣城的房子,可是要寬敞許多哩!”
“炯兒呀,有時候娘想著,若是此戰大勝官軍,以后,我們就在現在這個帳篷的位置,建個涼亭,沒事的時候,就來這里住上幾天,寄情山水,緬懷此戰!到時,我在涼亭上題詞——輕取亭,輕而取勝,一戰而下!呵呵呵!”
楊西施說得很輕松,嘴角帶笑,光彩動人,不過眉宇間卻隱約藏著一股郁色。
母子連心。哪怕言辭和語氣故作輕松,但楊炯也能感覺到楊西施的焦慮和擔憂。之所以如此故作姿態,不過是想安慰和鼓勵自己罷了。
不過,楊炯想順著楊西施的心,裝作一副很驚訝、很疑惑的樣子,問道,“輕取亭,聽起來很大氣,很霸氣。娘,這會不會讓官軍忌恨咱們,說咱們很淺薄,很膨脹哩!打了勝仗就建亭子,那這以后得建多少亭子呀?哈哈哈!”
“還有,除了輕取亭,那以后的亭子又怎么題詞呢?娘,你有主意沒有?”
“當然有!娘的學問,炯兒你可不能小瞧了!你可聽好了!”
“過關亭,過關斬將,風云化龍!”
“破軍亭,破軍陷陣,所向無敵!”
“如雷亭,聲名遠播,如雷貫耳!”
……
楊西施伸出纖手,邊說邊數,紅唇輕啟,玉齒輕咬,仿佛吃定官軍似的。即便知道楊西施是在給自己鼓勁,也不得不驚嘆這番氣度。這般舉重若輕的神情,云淡風輕的語氣,再加上視官軍若土雞瓦狗的輕蔑,頓時讓楊炯生出一股豪氣!
靠!滅了這股官軍,趕緊在此地蓋個亭子!
嗯!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
母子倆一唱一和,默契地憧憬著勝利后的場景,帳篷內的氛圍熱烈。夕陽西斜,大江北去,清風徐來,波光粼粼,帳篷外的風光壯麗。
最后,楊炯問道,“娘,我也想取個名字。”
楊西施很驚訝,不過還是做出了等著傾聽的表情。
“娘,我想取的名字是——且介亭!”楊炯心里大笑。
“唔,且介亭?這個名字挺怪異的,都看不出有什么出處,怪模怪樣的!誰取的?”
“以前在衡州城,兒子聽書聽到的。說是有一個姓周的大學問家,給一個亭子取的名字。”
“此人可有立功、立德、立言?”
“有的!世間本無路,人行即成路!這就是他說過的。”楊炯強忍著笑意,一本正經回道。
“嗯!還可以,是個有見識的!”思忖了一會,楊西施斷然作出了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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