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嶺南之戰(二)
離開郴縣的第二天晚上,前軍派人前來稟報,已擊潰驅逐順頭嶺古道的守敵。
聽到這個消息后,楊炯欣喜若狂,招牌式的憨笑再度浮上面龐。
親兵營指揮使楊真,很少見到楊炯如此失態,很是好奇。
楊炯獨自笑了一會,心情大好之下,便開始調戲秀才,“都說秀才不出門,便知天下事。秀才,今日,就讓你給楊真上上課。也讓咱們虎頭山這幫土賊,好好見識見識,學問的重要性!”
本來,楊炯是想給秀才機會,凝聚凝聚一下神格。沒成想,秀才卻是一臉羞赧,訥訥不能言。
楊炯心情好,沒作多想,隨口又道,“不行呀!秀才,這讀書人,可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你可不能光說不練,頭頂著讀書人的名頭,肚子里卻是沒有幾滴墨水呀!”
“以后,可是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一旁的周鵬見秀才吃癟,便出言解圍道,“大人,柳兄弟一心向學,重視舉業,不愛看雜書,實屬正常。不若,讓在下解說一番。看看對不對,也請大人提點指教。”
“自秦漢起,就把原來楚國以南的地域,稱作嶺南。這隔離分界的,就是南嶺,也有稱五嶺的。這五嶺,分別是越城嶺、都龐嶺、萌渚嶺、騎田嶺和大庾嶺,群山連綿,從江西延伸至湖廣,隔絕南北。”
“大人心喜,想必是因為順頭嶺古道通暢,我軍進入廣東就再無阻礙了。這南嶺能通行的地方,并不多。東有梅關古道,中有順頭嶺古道,西有靈渠。這順頭嶺古道呀,就是咱們湖廣入廣東的必經之路,除此,別無他路。”
“……這天下形勝,是有數的,更是有名的。順頭嶺古道,居于騎田嶺和大庾嶺之間,唯此方可通行。在下只是在書上看過,并沒有親見,想必是極其險要的。否則在秦末,趙佗也不可能憑著封鎖關隘,就能夠割據自立的。”
“……桂陽嶺,下下復高高。人稀鳥獸駭,地遠草木豪。寄言千金子,知余歌者勞。這就是唐朝時期,一代文豪劉禹錫貶謫嶺南,走順頭嶺古道翻越南嶺,一時感慨后寫下的。”
楊炯聽了,認真點了點頭,卻沒有出言稱贊。
點頭,是對周鵬見多識廣,博聞強記的認可。不出言稱贊,是對秀才面子的維護。都是自己的屬下,沒必要為了新人,而傷舊人的心。
想了想,楊炯斷然下令,“命李文貴,留下一個刀盾手千人隊,就扎在順頭嶺,守住古道,待全軍通過后,再行歸建。”
……
得知順頭嶺古道失守,兩廣總督沈猶龍眉頭一皺,問身邊的幕僚,“記得老夫前些日子,都已下令,讓韶州千戶所務必守住順頭嶺,封鎖住古道。怎么,這才幾日,就失守了?虎山賊有這么厲害?”
幕僚想了想,勸慰道,“大人不必心憂!虎山賊勞師遠征,人數也就兩萬余眾。相較之下,總督大人早已料敵從寬,征召了廣州數衛,還有清遠、肇慶、惠州等衛,光士卒已逾三萬,還有民壯近萬余人。”
“……虎山賊為客,我為主,主客形勢明顯。這虎山賊,翻不了天的。更何況,大人你一開始,就定下的是野戰之策,用堂堂之陣,一舉殲滅虎山賊,省得他日又來襲擾,令人防不勝防。”
“……反正都是要打上一仗,還不如,先請君入甕,再甕中捉鱉。如此,豈不更妙?”
這番話說得沈猶龍緩緩點頭,連連撫須。
過了一會,沈猶龍又道,“申之,那依你之見,這韶州衛千戶所,又該如何處置?”
幕僚眼中寒光一閃,篤定地說道,“千戶官,斬首!韶州千戶所,由廣州前衛統轄。此次出征,廣州前衛擔任中軍,對總督府的訓令,無有不從,算是得力。”
“此舉,既是殺雞駭猴,嚇一嚇各衛,還有各所的那些武官。另外,也是獎勵有功,給廣州前衛一點甜頭。”
沈猶龍思索一番,拍板道,“就依申之之言。”
末了,沈猶龍又憂心地交待,“申之,你再去催催各衛。除先期抵達的前鋒,剩下的,也須得于明日,務必抵達。不然,等虎山賊兵臨韶州,我們剿匪大軍自個都還沒齊整,還是窩在這英德縣哩!”
幕僚連忙應下,不過神色卻是猶疑。
……
韶州府。
華燈初上,知府黃錕在自家書房,好整以暇,滋滋潤潤地品著茶。
一旁伺候的幕僚,卻是一臉焦慮,欲言又止。
連喝了幾泡,黃錕這才放下茶盞,慢條斯理地說道,“又有什么急事了?還是又有壞消息了?看你魂不守舍的樣子!”
幕僚連忙回道,“大人,這虎山賊前鋒已至城下。為何大人還有心思,在此悠閑品茗呀?”
黃錕呵呵一笑,說道,“我知道軍情緊急,也知道你心急。可這,也不是心急就管用的。再者,老夫不趁著現在還是知府,好好品些好茶,說不得,過了幾日,想品都沒得品了……”
幕僚連忙打斷黃錕的感慨,“大人何出此言?這總督大人,都已下令聚兵,在英德縣建立了剿匪行轅,嚴陣以待虎山賊。大人為何如此悲觀?”
黃錕聽了,長嘆了一口氣,語氣蕭索地說道,“總督大人,是進士及第的出身,這官運,自然是亨通,不像本官,只是舉人出仕,出身不好,頂天也就是個知府了。說起來,我還跟他是同年中舉的呢!不過,他這帶兵打仗呀,我倒是不看好!”
見自家大人如此評價總督大人,幕僚大驚失色,一時間都說不出話來。
黃錕也不理會,自顧自往下說,“這韶州千戶所,近千把人,不到一個時辰,便被虎山賊給趕下了順頭嶺。總督大人從下令聚兵,到幾日,也有近十日了吧?這兵聚得如何?若是真聚齊了,想必,總督大人的中軍行轅,就不會放在英德了吧?!”
“……嘿嘿,估摸著呀,這總督大人,是心里沒底,人沒齊整之前,就不敢北上,生怕跟虎山賊接觸到。世事道理,大抵上都相通。你說說,這行軍打仗的,哪有先怕了人家,還能打贏的?”
“……盡人事,聽天命。反正,城門已經堵死了,民壯也征集了,糧草也緊急征調購置了,我這個知府,該做的,能做的,都做了。余下,就聽天由命吧!”
“來,來,來,你也坐下,陪老夫喝幾泡!”
最后,幕僚拗不過自己大人的盛情邀請,也坐了下來,跟著一道品茗。
品茗過程中,幕僚趁著黃錕今日神情表現,完全異于尋常,好奇地問道,“大人,國朝一般都是進士及第再出仕,為何大人?”
黃錕抬頭看向窗外,一副回首往事的模樣,過了一會兒,語氣幽幽地說道,“當年,我進京趕考,遇到一個風塵女子,私定了終身,還發下誓言,進士及第就去尋她。哪知,當年卻是榜上無名,無顏再見。若是重考,也勢必經過那個地方,索性便以舉人身份出仕了……”
……
周鵬回到自己的帳篷里,先靜坐沉思了一會,爾后拿出筆墨,開始寫起來。
“……崇禎十三年,元月二十四日,無風無雨。虎山軍前軍,已過順頭嶺古道,中軍及后軍,尚在湖廣境內。若無意外,于明日,全軍入廣東,或至韶州城下。”
“……余自投效虎山軍以來,已逾二十余日。觀其軍,衣甲鮮明,器械齊整,長槍刀盾鳥銃,甚至虎蹲炮,一應俱全,與衛所官軍毫無二致。迥異者,乃虎狼之氣,求勝之心。一般士卒,均口呼韶州,以示不破樓蘭終不還之意。”
“……觀首領楊炯,其人……”
一邊揮毫,一邊回想思索。
前兩日,周鵬向楊炯求教了三惑,其實在他心里,還有更多的疑惑,只是不好直言相問。
楊大人,果真是呆子心性,屠夫出身么?
果真如傳言中那般,粗鄙不堪,肆意妄為么?
抑或,身上背負著大氣運,這才一路順風順水么?
如果真是呆子心性,屠夫出身,那他說起場面話來,為何一套一套的,跟自己這個功名出身、官場中人也不逞多讓?還有,今日說起南嶺的典故,他也毫無秀才,還有楊真所表現的那般好奇和震驚。這至少說明,自己說得這些,他也是知道的,不然就不會對順頭嶺古道那般上心在意。
至于粗鄙不堪,肆意妄為,那更是無稽之談。自己也細細觀察了,楊大人看似大大咧咧,實則行事很有分寸。像那個石三妹,明顯就是他的房中之人,但平日里行軍,也沒有專門安排馬匹。
至于大氣運一說,作為讀書人,怪力亂神,圣人不語,自己當然也不作評價,姑且邊走邊看吧!
否定這了這些,周鵬不僅沒有解惑的輕松,反而更加疑惑了。因為,按理說,一個人的出身,會影響學識,而學識,又會決定所作所為。一個呆子,一個土匪,殺豬在行,殺人或許也行,但治軍統兵、理政安民,就未必行了。
但就是這些明明白白的不可能,出現了在自己的面前,而且清晰而真實!
想到這里,周鵬突然蹦出一個想法:他要邀請自己的宗族,還有好友,也一起來投,加入虎山軍,跟著楊炯縱橫天下。因為憑直覺,周鵬覺得楊炯很可能就是那種天賦異稟,甚至像方士所言,背負有大氣運的人。讓宗族好友來投,不僅未來可期,而且對于自己,也會大有助力。
周鵬不是迂腐的人,對君子之交淡如水之說,從來都是嗤之以鼻。投的人越多,說明越看好虎山軍,說明對虎山軍有信心,同時這也是忠心的一種保證。相信楊大人知道后,肯定會明白自己的心意。
好,就這么定了!
于是,周鵬又鋪開一張白紙,寫道,“大兄,見信如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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