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軍紀與軍威
幾天過去了,九江城恢復了以往的平靜和繁華。與此同時,虎山軍的口碑,也迅速在九江城里立了起來。不過,這個口碑可不太好。
傻,真傻!對,就是真傻!哪有破城后不搶搶大戶的?哪有丘八吃飯給錢,逛青樓也給錢的?
一批批的虎山軍士卒,興高采烈地涌入九江城,有的直奔酒肆,有的直奔北市。有的垂涎三尺,有的氣喘眼紅,有的相互打鬧,完全不把老百姓既艷羨又鄙視的神色當回事。不過,也的確可以不當回事。因為,他們知道,他們就是這座城市的征服者。
千夫長王東山,帶著手下的百夫長王狗子,也擠在進城士卒的人群里。根據虎山軍的規矩,千夫長開始配備兩名親兵。所以,王東山捏著鼻子也把兩個親兵給帶了出來。
兩個親兵沒什么話,但王狗子卻一路說過不停。
這不,又說到吃了。王狗子伸著脖子,喉間一動一動,“聽兄弟們說,九江城里的酒樓,做起鴨子來,算是一絕。要不,等會去好好吃一頓!”
王東山矜持地點了點頭,身后的兩個親兵相互對視一眼,憋著笑了。
走了幾條街,找了好幾個酒樓,里面都是滿滿當當。最后,四人在一個小巷子里找到了一個小酒館,還有一張空的桌子。王狗子見酒館不大,想必也做不出幾個菜來,便嫌棄道,“千夫長,要不再找找看!”
王東山想了想,開口說道,“輪休的時間,每次也就三個時辰。軍令可不是兒戲。等會還要去北市,沒有時間多耽誤!”
經營小酒館的是一對小夫妻,男的在后廚掌勺,女的負責招呼客人。女掌柜模樣算得上俊俏,身材也較為高挑,頭上扎了一塊紅色的帕子。見到王狗子等人往屋里瞅,便熱情地招呼道,“幾位軍爺,進來喝幾盅?本店有魚有鴨,手藝也過得去!保準軍爺吃了還想吃!”
王東山徑直朝桌子走去,王狗子卻盯著女掌柜一直瞅。
王東山扭頭一看,不耐煩地罵道,“看個屁!人家是良家婦女,你動心思也沒用!趕緊過來!”
被王東山這么一呵斥,其他的食客都一齊看向王狗子。王狗子頓時紅了臉,連忙低頭坐下,用眼睛的余光四處看了看。
小酒館里的食客,都是虎山軍士卒。王東山是千夫長,面子大,屁股還沒坐熱,菜也沒點,就有人跑來獻殷勤。
“王千夫長,到兄弟我那一桌去吃得了!菜都上全了,正趕好!”
“王千夫長,趕緊吃。吃完,兄弟我請客,去北市逍遙快活……”
王東山連忙又站起來應付,好一陣子才消停。雖是一家夫妻店,但菜上得不慢,一道血鴨很快就擺上了桌。王東山一動筷子,幾人便趕緊跟上,生怕少吃一點。
很快,女掌柜又上了一壺黃酒,幾人更是食欲大開。軍營里的生活,尤其行軍打仗,有的吃、管飽,就不錯了,哪里還指望頓頓大魚大肉。今天進城,算是打個牙祭。
連上幾個硬菜,又喝掉了幾壺酒,幾個人都是面紅耳熱。這時,幾人早已不提去北市了,一邊舌頭打結吹著牛,一邊相互勸酒。尤其是王狗子,發紅發亮的眼睛,時不時就瞅向女掌柜挺起的胸脯,喉結不時蠕動。
過了一會,王狗子搖搖晃晃站了起來,一步三搖向女掌柜走去。
……
聽到馬騰的稟報,楊炯慢慢放下正在擦油保養的斧頭,問了一句,“死人沒?”
馬騰回道,“沒死,但傷了幾個。”
楊炯皺眉又問,“我們的人?還是老百姓?”
“我們的兄弟,喝得醉洶洶的。店家一招呼,街坊領居便聚攏過來。傷的,傷的都是我們的人,有兩個家伙的肋骨都被打斷了。”
“操!”
楊炯脫口而出,往下卻沒話可說了。
酗酒滋事,調戲良家婦女,這是違反軍紀。被一群手無寸鐵的老百姓給反殺打傷了,這是影響軍威的。作為一支湖廣來的客軍,九江的老百姓都在關注虎山軍的一舉一動。
出了這檔子事,老百姓怎么看?
楊炯有些頭疼。
馬騰看著楊炯眉頭緊皺,便勸解道,“好在沒鬧出大事,養養就好了!”
楊炯搖了搖頭,“這事不能這么看。虎山軍有士卒被老百姓給打傷了,其他將士們怎么看?再者,虎山軍士卒酗酒滋事,公然調戲良家婦女,老百姓又怎么看?”
城里的秩序是馬騰帶兵維持的,也是他帶兵到現場把王東山等人給解救出來的。幸虧虎山軍在城里各個街坊都派有士卒執勤巡邏,不然那幾個家伙被人打死都有可能。想起王東山頭腫臉青的慘狀,馬騰不由氣惱地說道,“將軍,這里的老百姓都是刁民!得好好治治!”
楊炯苦笑著再搖頭,“老婆被人調戲了,還不準人家出手?這是什么道理?若是守了這個道理,還是男人么?”
馬騰氣勢一弱,頓了一會又道,“將軍,那該怎么辦?咱們傷了四個兄弟,總歸有個說法!”
楊炯默然點頭,隨即揮手示意馬騰離去。
待馬騰離去,楊炯又拎起斧頭,繼續涂油。帶著一萬多人的隊伍出來征戰,不管是雞毛蒜皮的小事,還是狗屁倒灶的破事,從來都不會少。雖然有些頭疼,但楊炯并不是太擔心。
耐心保養好自個的斧頭,楊炯便去了楊西施那。
打下九江城,楊西施的帳篷明顯奢華了一些,案幾上竟然擺上了一套景德鎮官窯出來的茶器。楊西施很自豪,說是成化窯出來的上品。
楊炯略一思忖,隨即戲謔道,“張斂非這廝,當了好些年九江知府,好東西倒是不少。”
楊西施嫣然一笑,“這官當得稀里糊涂,即便有了好東西,也是保不住。我看,還不如咱們虎山軍的度支使王鵬。”
腦補了一下王鵬抄家還有送禮的場景,楊炯隨即點了點頭,換了一個話題,“娘,今兒軍中出了一件狗屁倒灶的破事。”
一聽這話,楊西施來了興趣,美目流轉,笑盈盈等著下文。
于是,楊炯便把王東山等人輪休進城、酗酒滋事,調戲良家婦女被打傷的事給說了出來。
聽罷,楊西施冷笑道,“喝點酒就敢調戲婦女?炯兒,你下邊的將士有些張揚哩!”
當領導,有好處占大頭,出了事也得背鍋。
楊炯不吭聲。
楊西施皺起眉頭,又道,“咱們客軍在外,軍紀固然重要,軍威也得照顧。不然,什么阿貓阿狗的,都敢來招惹咱們了!這可不行!”
到底是母子連心,這番話說到楊炯心里了。之所以覺得頭疼,就是考慮這一點。不然,傷了幾個人,對一支一萬多人的隊伍來說,算個屁的事!
母子倆很有默契地對視了一眼,楊西施冷笑道,“店家護妻心切,于情于理,不宜處置。幾個喝醉了的士卒,想干壞事也干不了,不過舉止不當罷了。如此這般,他們竟敢下狠手對付虎山軍士卒!”
最后,楊西施俏臉一煞,“依娘之見,那些個街坊鄰居,必有好事之徒,必須嚴懲,以儆效尤!”
楊炯服了,隨即跟上一句后世的標準用詞,“對,懲前毖后,治病救人!”
楊西施聽了,先是一怔,隨即嬌笑道,“甚是妥帖。常言道,客軍如賊。咱們虎山軍不欺負人,已是仁義,哪里還能讓人欺負?!這檔子事一出,也讓百姓瞧瞧,不要招惹咱們,省得平白掉了腦袋!”
解決了頭疼的問題,又在楊西施那里蹭了一頓好飯,楊炯這才回到自個的中軍大帳。
叫來馬騰和王東山,楊炯訓斥道,“一個千夫長,不了解自個和部屬的酒量,喝酒就鬧事,不成體統!給你們發了軍餉,為何要調戲良家婦女?是沒腦子,還是酒壯慫人膽?!”
鼻青臉腫的王東山不敢答話,只是連連磕頭求饒。
楊炯不理會,隨即最終宣判,“酗酒滋事,這是違反軍紀。身為虎山軍士卒,竟然被老百姓給打傷了,這是褻瀆軍威。”
王東山聽了,瞬間冷汗淋漓。
“王東山,罰四十軍棍。王近山,肇事者,從百夫長降為十夫長,罰四十軍棍。嗯,這小子被打斷了肋骨,等傷好了再執紀。至于那兩個親兵,護衛親隨乃是職責所系,不予懲戒!”
聽到沒擼自己的官,王東山心頭頓時放下了一塊石頭,大悲大喜之間,更是連連磕頭。
楊炯又看向馬騰,“你帶人把那些動手毆打咱們虎山軍士卒的老百姓,都給找出來。要一個不落!然后,找個顯眼的地方,好好打一頓!”
“對外宣稱——這些都是好事之徒,趁著虎山軍士卒喝醉了,心懷不軌,聚眾行兇,伺機挑事!”
馬騰有些猶疑,“將軍,那開店的夫妻,不管了?”
楊炯苦笑道,“做人做事要有分寸,要講規矩。男人保護妻兒,有什么錯?若是咱們報復一番,便是明擺著欺負人,過分了!”
馬騰想了想,點頭,然后又問道,“將軍,咱們這般大張旗鼓處置那些老百姓,會不會引起公憤?”
楊炯冷笑道,“會,當然會!只不過,這樣一來,這里的老百姓反而會更加服氣。”
馬騰疑惑了。
“咱們不報復開店的夫妻,這是仁義和氣度。但咱們追究那些前來幫忙的街坊鄰居,那是要告訴百姓,咱們虎山軍也是有脾氣的!虎山軍的士卒,不能被外人打,這是軍威!”
“軍紀于內,軍威于外。軍紀不容輕忽,軍威不容褻瀆!誰敢冒犯咱們的軍威,就一定要付出慘重的代價!”
馬騰被楊炯眼中的寒光所懾,不敢再問,連忙應諾而去。
待馬騰走后,王東山突然叫嚷道,“將軍,屬下誓死追隨,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怎么磕著磕著還表起了忠心?楊炯有些納悶。
王東山又道,“將軍斷事明白清楚,合情合理,屬下佩服不已!”
楊炯仔細打量了一番,笑著擺手,“我知道了,三妹子跟我提起過——你就是那個一心想當千夫長的王東山!好了,你去吧,好好干!千夫長這個崗位,還是很有干頭的!”
王東山聽了,羞赧之余,更是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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