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葉離上次親眼目睹孟兮被同學們霸凌后，他幾乎每天上學放學都默默跟在孟兮身后，不遠不近，時刻保護著她的安全，就連在教室眼神也一刻不離。

        好在，這幾天都很平靜，高珂和尹霏冉沒再找孟兮的麻煩，大家都在好好上課，認真做題，為了接下來的高二文理分科做準備。

        這天，數學課剛結束，喬祈便把葉離和蘇沐叫到了辦公室。

        “你們兩個想好學文還是理了沒？”喬祈抬起茶杯抿了小口茶。

        “還沒呢，我還得和我父母再商量一下”蘇沐規規矩矩的回答。

        喬祈聽后，笑著點點頭，表示清楚，“葉離你呢？據我所知，你之前在六中成績就一直是榜首，而且文理科成績都很平均，選什么對你來說都可以學很好吧？”

        “嗯，我還在考慮”

        “你們要是都學理一定可以在尖子班，這樣我又還是你們的老師了，我可是很想重點培養你兩呢，你兩可以說是我們城南一中的升學希望吶，哈哈哈”喬祈說完，驕傲的笑了。

        “喬老師，你不算孟兮嗎？她的成績可是在我們之上的，而且還是從初中部以第一名成績直升上來的”蘇沐看了眼葉離。

        “她啊”喬祈停頓了下，似乎在組織語言，“是女孩子，學理科肯定會吃力的，和你們比不了。”

        “老師，學什么都不能以性別來判斷吧，再說了，這幾次考試她不是也一直都排第一？我希望你可以一視同仁”

        葉離面無表情說完這句話后，不等喬祈回答，轉身走出辦公室。

        蘇沐站在原地有些尷尬：“那，老師，我也先回教室了”，說完，快步走出辦公室，去追葉離。

        葉離走在前面，氣憤不已，他想不明白，為什么這個學校的人都是這樣的，同學喜歡欺負和自己朝夕相處的同學，老師又總是對一些事情置若罔聞，還區別對待，在他之前待過的六中里這種情況很少會出現。

        “葉離”，蘇沐叫他。

        葉離沒有應，只是繼續朝前走，蘇沐又接著叫了一聲，葉離還是沒有應他，蘇沐又叫了一聲。

        “葉離！你是不是還在怪我身為班長上次卻沒有制止她們”

        這次，葉離停下了腳步，嗤笑了一聲，轉過頭看著蘇沐：“難道不是嗎？”

        說完，像是不愿再跟他多說一句話似的，轉身就要上樓回教室。

        蘇沐嘆了口氣：“你怎么知道我沒有制止過。”

        葉離有些驚訝的轉頭，此時的他站在樓道拐角處，而蘇沐還在樓梯下方，一抬頭就對上葉離銳利的雙眸，活生生讓他產生了壓迫感，無形地壓迫著他。

        蘇沐繼而開口到：“我和她是初中同學，初中時候她就一直被這些人欺負，我以班長的身份制止了她們，結果當天下午放學，我就被跟蹤了，他們給了我警告，讓我不要多管閑事，否則……”

        “否則怎么樣？就打你？這樣你就怕了？你就忍心看著一個女孩子被欺負成那樣？”葉離開口打斷了他。

        “我沒有，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該怎么幫她”蘇沐像是被戳中心事一樣，有些結巴道。

        “呵”

        葉離輕呵了一聲，輕蔑的看了他一眼就上了樓。

        蘇沐沒有再繼續往上走，而是無力地坐在臺階上，抱著頭，雙眼無神，呆呆地目視著前方。

        在他的內心深處，他好像看見一個漂漂亮亮的小女孩坐在一位中年男人腿上，男人的手好像放在小女孩身下，而小女孩則是滿臉驚恐，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他就這樣看著，直至小女孩向他投來求助的目光，他沉默了一瞬，鼓起勇氣站了起來，那個男人知道他想干什么，用近乎兇狠的目光望著他，仿佛下一秒就會把他拆卸吞入腹中。

        緊接著他就沒了記憶，只記得最后小女孩望向他時那心灰意冷的表情，那么清晰地印在他腦海里，冥冥之中，好像什么東西在他的心里撕裂著。

        城南市正值四月的雨季，天氣說變就變，前一秒可能還艷陽高照，后一秒就變得烏云密布。

        孟兮撐著傘走在回家的路上，有些心不在焉，再過幾天就是清明了，是她最害怕的日子。

        父親和親戚們從來不帶她去看母親，父親還會在聚完餐后喝醉酒回來對她進行一番毒打，嘴里還不停對她進行語言攻擊，之前還有哥哥孟淮攔著父親，而現在連哥哥也離開了，就剩下她自己。

        想到這，她心里就止不住的難受，更多的是恐懼。她仰起頭，吸吸鼻子，加快了回家的步伐，不管雨水是不是打濕了她的白色球鞋。

        走到十字路口，一輛黑色轎車停在她面前，陳楓慢慢搖下車窗：“兮兮，我送你吧，這雨下的有些大了。”

        習慣了拒絕的孟兮，擺擺手：“不了，陳楓學長，我自己可以回去的，謝謝。”

        “上車吧”說罷，他打開了車門，等孟兮坐進去。

        孟兮看著天色已晚，也不想耽誤陳楓的時間，便收了傘坐進后座，還不忘往車窗外看了一眼。

        車上，陳楓隨便和孟兮閑聊著，好一會兒，孟兮才發現司機走的這條路不是自己回家的路。

        “陳楓學長，不是要送我回家嗎？”

        “剛放學，你一定還沒吃飯，到我家吃吧，我和我媽說好了，待會再送你回家”

        孟兮現在才明白，這次是真的拒絕不了了，只得點點頭，心里卻不由得擔心起葉離。

        陳媽媽很好客，看到孟兮就一個勁地和她聊天，問了她的成績，愛好……孟兮都一一作答，吃飯時，還一個勁地往她碗里夾菜，讓她多吃點，而陳爸爸雖然不善言辭，但也一直在她和陳媽媽聊天過程中，時不時插上兩句。

        有一瞬間，她好像有一個錯覺，這就是她一直夢寐以求的其樂融融的家庭啊！

        媽媽在廚房里忙著做飯，她和哥哥在客廳里寫著作業，爸爸下班回來后，坐在沙發上和她們聊天，聊聊這一天她們在學校里的生活，是開心還是難過，最后一家人坐在一張桌子上享用著媽媽烹飪的美食。

        就是這么簡單，但這一切都是別人的，永遠不會屬于她，她渴求不來。

        晚飯后，雨還是沒有減小的趨勢，反而變成了傾盆大雨。

        司機開著車，孟兮坐在車里看著車窗外滑下的雨滴，想到剛才的畫面，眼眶有些濕潤。

        “陳楓學長，謝謝你”

        陳楓看著她濕潤的眼眶，一瞬間有些手足無措，從包里拿出紙巾，遞給她：“不用謝，我媽說希望你可以經常來家里，她很喜歡和你說話。”

        孟兮想到陳媽媽慈祥的笑容，心里一暖，笑著點頭答應了。

        孟兮不知道的是，陳楓看著下著的大雨，突然就想到了她，會不會沒帶傘回不了家，一放學就到她的教室門口，可是教室里已經沒有她的身影。

        好在，他剛出校門坐進車里，就看到那個小小的身影，自己一個人撐著傘走在雨中，任憑著雨水打濕她的褲腳和白鞋。

        那一刻，想要保護她的念頭，變成一顆種子，在他心里生根發芽，蠢蠢欲動，他便遵循內心的想法，向她發出了邀請。

        孟兮到家后，禮貌地跟陳楓和司機說了再見，才轉身走進樓道。

        剛走到家門口，她愣住了。

        葉離渾身濕透的坐在門口，濕漉漉的劉海耷拉在額頭上，臉上還有很明顯的淤青，嘴唇也破了皮，手也被磕破了，白色校服上全是泥濘。

        看到孟兮的第一眼，他迅速起身，拉著孟兮從頭到腳看了一遍，確認她沒事以后，才松了口氣，嗓音沙啞：“怎么現在才回來？”

        “你怎么了？為什么會傷成這個樣子？”孟兮答非所問。

        “沒事，天太黑，雨太大，沒看路，摔了”葉離有些狼狽的摸摸頭。

        “我才不信呢，摔可以摔成這樣？”

        孟兮說著，抬手有些用力的按了按葉離臉上的淤青，葉離疼的那叫一個齜牙咧嘴。

        “嘶，疼疼疼，你輕點啊”

        “知道疼怎么還不小心點，看著點路，進來吧，給你擦藥”

        孟兮打開門往里走，看著葉離還楞在原地不動，又加了句：“不用擔心，我家沒大人，就我一個。”

        聽到這話后，葉離猶豫片刻，才微微松動腳步，跟在孟兮身后進了門。

        開了燈，孟兮帶葉離到客廳：“你先坐，我去拿藥箱。”

        葉離卻沒有急著坐下，而是站著打量了一番孟兮的家，家里沒有大面積的裝飾，茶幾和電視柜上也沒有過多的擺設，給葉離一種冷冰冰的感覺，就好像沉寂多年的老房子，突然有了一個人住在里面一樣。

        “誒，你怎么不坐？”孟兮提著藥箱放到茶幾上。

        “我還是不坐了吧，褲子太臟，怕把你家沙發墊弄臟，還怕你嫌棄我”葉離指指自己的褲子，有些不好意思。

        “哦，我給忘了，你等我會兒”

        孟兮深吸了口氣，走入孟淮的房間，沒多長時間就拿了一件t恤和長褲出來遞給葉離：“給，換上吧，這是我哥的衣服，你和他差不多高，應該合身，一直穿著濕衣服你也難受，要是感冒了就不能去上課了。”

        “可以嗎？”葉離受寵若驚的接過衣服褲子。

        “換吧，洗手間在那”孟兮抬手指了指。

        “我就在這邊換吧，不然又拖的地板一路都是臟水，你又要費時間打掃，我一大老爺們，沒那么嬌貴”說著還看了眼，剛剛一路從門口拖到客廳的臟水印子，還好門口到客廳只有幾步，不然估計孟兮真得清理好半天。

        還沒等孟兮開口，葉離真就沒什么顧忌地在孟兮面前換起衣服來，反倒變成她不好意思了。

        她看著葉離脫下鞋子，才想起來去鞋柜給葉離拿一次性拖鞋，剛剛自己怎么就給忘記了呢？

        孟兮剛把拖鞋放在葉離旁邊，就看到葉離把上衣脫下，他真的很瘦，但是屬于那種精瘦型的，身材比例不錯，薄薄的六塊腹肌輪廓明顯，兩條筆直細長的大長腿。

        可背上的一道道紅痕，看著不像是摔的，反倒更像是用棍子打的，他到底經歷了什么，孟兮看著出了神。

        “好了，小孟？”葉離伸手在孟兮眼前晃了晃，“怎么了？喜歡看我的腹肌？”

        孟兮回過神，給他遞了條毛巾，沒有答他的話，徑直坐到沙發上，打開藥箱，拿出雙氧水，碘液，棉簽，藥膏和創可貼，整個動作行云流水，仿佛已經成習慣，然后面無表情的用眼神示意他坐下來。

        葉離看孟兮突如其來的嚴肅，也閉嘴不敢講話，擦著頭發，乖巧地坐在沙發上。

        孟兮小心翼翼地給他消毒，涂抹藥膏，整個過程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只有窗外的雨聲在滴答作響。

        葉離看著面前仔仔細細為自己處理傷口的孟兮，耳根子紅了個透，心臟也“砰砰砰”跳的很快，幸好在下雨，不然，在那么安靜的狀態下，孟兮一定能聽見，那得多尷尬啊。

        正當他在內心悄悄竊喜時，孟兮開口了：“這些天，謝謝你。”

        “嗯？謝我什么？”葉離裝傻。

        “你知道我在謝你什么，以后……我們一起上下學吧”

        孟兮給葉離的手指貼上最后一個創可貼，抬頭笑著與葉離對視。

        “真的嗎？”這下輪到葉離震驚了，“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我就在你后面？”

        “對，我也不想再一直逃避了，如果再遇到像那天那樣的事情，我會試著去反擊”

        “對嘛，你早該這樣做了，我會一直站你這邊”

        葉離說這話時，孟兮笑了，因為她在葉離眼里看到了希望，一個可以讓她有勇氣反抗的希望。

        葉離看著孟兮上了陳楓的車后，以為是因為雨下的太大，她家里人來接她回家了。于是，便轉身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才走沒幾步，幾個混混便擋住了他的去路，他們手里有的握著鋼管，有的拿著跳刀在轉。

        “葉離，你給是叫葉離？我們想挨你吹哈子牛”

        其中一個領頭的說話了，不容葉離回答，他們就把葉離拖到了小巷子里，冰冷的雨水肆無忌憚地打在他們身上。

        “聽說你在班上沖得很呢嘛，愛多管閑事給是？你想縱說？”接著一拳打在葉離臉上，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又是一拳，接連來了好幾拳，使他險些沒站住。

        “你給認得惹著不該惹呢人啊？”說完，揚手抬起鋼管就敲打在葉離背上。

        因為沖擊力太大，葉離一個沒站穩，摔倒在地上，磕破了嘴皮。

        “小娃，你挨我記著了，有些人么你可以惹嘎，我們當你還小，不懂事，有些人么你惹不起，以后就少管點閑事了，不然下回就不是匿跡點講了嘎”

        領頭的小混混走過來剛抬起腳，想踩在葉離背上，沒料到，葉離抓起地上一攤污泥就往他身上砸，緊接著站起身，反手給了他一拳。

        旁邊的另外幾個混混很快沖過來，想用跳刀刺傷葉離，但都被他一一躲過。

        幾番交手后，他從容不迫的擺平了這些小混混，自己也掛了彩。

        葉離拽起領頭小混混的衣領：“再來嘛，你們不是拽得很？克挨你們呢朋友講克了，講我葉離不怕，喊他最好還是挨心思全部用在學習上，罷一天么，只會想著咋個欺負同學，下回，我也是就不是匿跡簡單呢講了嘎。”

        說完，他很瀟灑的撿起剛剛丟下的傘，頭也不回的走出巷子。

        才出來就馬不停蹄的向孟兮家跑去，生怕她在路上遭遇和他一樣的意外。

        到了孟兮家門前，他敲了敲門，發現家里面沒人。

        是不是還沒回來，他很擔心，不敢輕易離開，便坐在孟兮家門口等，等她安全回來。

        一個半小時后，他看到了孟兮，干凈的孟兮，與他此刻的狼狽樣形成鮮明對比。

        他激動地拉著她檢查了一遍，發現她沒有受傷后，胸口的大石終于落下。

        他突然好想擁抱住孟兮，可是他沒有這樣做，他害怕她又拒絕，把自己藏起來，躲回那個只有自己的小世界。

        理性戰勝了感性，他于她可能還是朋友，但是她于他卻已經是很奇妙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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