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江湖分歧
眾人還沒看出其中門道,便見那堂主滿意的勾唇一笑,抬手擦去臉上的血,隨即從佟十方面前走過往她腳前啐了一口痰。
佟十方和九郎近乎是同時勾足踢起腳邊石頭,一塊擊中他的門牙,一塊擊中他的鼻梁,他嗷嗚一聲倒在地上不迭聲的叫罵,其余幫眾見狀也連聲大罵不止,再次舉起刀斧。
良知秋連忙抱拳上前一步平息眾怒,“各位,今日恐是一場誤會,既然司馬大人來了,那么是非曲直還是交給官府去處理吧。”他回頭想拉住佟十方,一轉身卻見她已經提刀跟在了官府的人馬之后。
良知秋連忙追趕上去,一把將她拉住。
“你要干什么去?”
她陰著臉,“誰告訴你我在這的。”
“是九郎兄。”
“那你為什么報官?”
“為什么不能報官?難道不應該報官嗎?”良知秋道,“你既知道她們是被拐賣至此的,第一件事就該是報告官府,由官府來懲治,而不是自己提個刀來打打殺殺。”
“我不相信同州官府會秉公辦案,李三粗說鹽幫與官府勾結,我之前還以為是他胡說,但現在我看見的是一個大官攜兵帶將的擄走了幾個受害者,卻把一群加害者留在原地,這樣合理嗎?鹽幫里每個人都是加害者,若要抓也應當連同幫主一同抓去,可那大官卻只字未提。”
“司馬大人既然在其職,便自有他的考量。”
“我就是不相信。”
“為什么不信?”
佟十方猛然止步,面色凝重道:“自古衙門定罪靠的是什么?是證據不是一張嘴,就算這些女人是被拐至此的,也是被鹽幫的人買下的,可是誰能佐證?是人販子還是那群日夜
女干污她們的人?沒有人,最后的結果一定是不了了之,更何況在現在這個男權的世道里,女人是沒有話語權的,她們要靠什么為自己主張正義?誰會憐憫她們?”
“所以不相信官府就是你帶刀來傷人的原因?你已經殺了他們好幾個人,難道不夠嗎?若是他們追究下來,你不是受害者卻動手殺人,你也不可避免的要被治罪,你才痛罵過李三粗魯莽,現在就忘了嗎?”
“買賣人口,牲口一樣鎖著她們,輪女干她們致使她們生下不想要的孩子,這三條放任哪一條在我這都是一個死字,我殺他們怎么了?我只恨剛才還不夠狠,殺的不夠多,惡人就得由惡人磨。”
她的眼底涌起盛怒的毒火,令良知秋一陣發寒:這才是刀劍榜上該有的目光,她骨子根本是個執拗甚至兇狠的人,與此前她所展露出來的可親可嬌的模樣完全不同。
“你怎么突然變了。”
“我沒有變。”她別過臉去,“懶得騙你了,我本來就是這種人,暴戾又狠毒。”
良知秋一時無話,心中只道他爹說的對,江湖人永遠是江湖人,章法不同,不相為謀,不予同道。
“十方,江湖是江湖,朝廷是朝廷,江湖不能插手朝廷的事。”見她仍舊要跟去,他不罷休,仍快步擋在她身前,“劫囚劫車你已經一錯再錯,現在退步還來得及,你就別插手了,讓官府去秉公持證。”
佟十方短促笑了一聲,眼中滿是譏誚,“我只相信人性復雜,也只相信自己的判斷,我不寄希望在別人身上,也不該期盼你和我能相互理解,”她抱拳,“我本就是個江湖里的閑人,我就喜歡以暴制暴,你我做個萍水之交還不錯,但更多的事就不要糾纏在一起了,以免意見相左,傷了和氣,就此別過吧。”
她氣吞山河的向前走,任憑良知秋在背后如何叫她,也不回頭。
她獨行了一段,感到臉上因為爭執泛起的熱氣漸漸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心頭涌起的一陣后悔。
恰在此時嬰孩在她懷里再次放聲大哭,身后的九郎跟近了些,他用手指勾開襁褓一角,沖著孩子一笑,隨即將手探來,“把孩子給我吧,你好緩緩。”
“不用,我可以的。”她麻利的將嬰孩解綁,熟練的打橫抱在臂彎里拍哄,隨即對上他質疑的目光,“我有個弟弟,小時候爸媽不管他,都是我在帶。”
“你好像經常把這句話掛在嘴邊。”
“什么話?”
“我可以的,我行的,我一人可以的,我一人能行。”他用手指輕柔的撫了撫嬰孩的額頭,“為什么?是急于想證明自己嗎?”
“不是。”她頓了頓,“我不喜歡麻煩別人,更不喜歡別人因此來麻煩我。”
九郎望了她一眼,見她已經目露疲態,便從她手中徑直將孩子抱過去,“這怎么是麻煩呢?這么可愛的小團子我也想抱抱。”
他輕輕垂頭,目光輕軟干凈,唇間含著笑,佟十方無意看了一眼,就又看了第二眼。
“我好像修行還不夠。”
“什么?”
“我剛才的話太重了。”她嘆氣,“總是忍不住把在二十世紀的感受帶到書中來,又不分青紅皂白的發|泄掉,真是活該沒朋友。”
“我又聽不懂了,又是你那一套什么來著?宇宙論?”他又道:“其實你剛才那番話說的沒錯,江湖事還需江湖盡,我們與官家本來就不是一路人,走的太深只會給對方招惹麻煩。”
是啊,當初自己是怎么想的,女主設定成江湖浪人,男主卻是官僚世家,鍵盤上打一句“他們愛上了對方”就足夠了,但真要經歷一遭才會明白,門不當戶不對,觀念上更加不合。
“現在你怎么打算?”
“我的初衷是救她們出去,沒道理放任她們才出虎口又入火坑,那個司馬大人絕不是好東西,我今夜就去救她們走。”
“和我想到一塊兒去了,我先回一趟客棧,把孩子交給李三粗。”
“不用了,我一個人……”她頓了頓,“能行。”
九郎噗嗤笑出聲,“你看吧,又來了,你就別擔心給我找麻煩了,我幫你可是有私心的,都是為了錢,這是有償勞動,記住這點就行。”
佟十方被他逗笑了,“行,那我等你啊打工人。”
九郎帶著孩子趕回客棧時,天色已經很深了,他敲了敲李三粗的門,沒人應聲,便趨去陳贗生房前,門一拍就開了,屋里居然沒人。
正要去尋人,一轉身卻發現陳贗生就站在自己身后。
趕回屋的陳贗生滿嘴油光的打了個飽嗝,又用竹簽剔了剔門牙,將一根肉絲吐在腳邊。
二人對視一眼,前后腳進了屋,九郎撫平被褥,將睡著的孩子放在上面,書生勾著腦袋打量過來,“什么?這小家伙哪兒來的?”
“被佟十方救回來的。”
“喲。”陳贗生樂的往床角一靠,“姓佟的現在棄惡從善了,要給自己積德了?怎么和你口中說的不一樣了?”
“人前的表象罷了。”九郎乜著他,“現在的陳贗生應該正在臥床昏迷不醒,而不是精神百倍的下樓喝酒吃肉。”
陳贗生把牙簽往地上一甩,“姓沈的,你可真難伺候,你以為裝昏迷很容易嗎,躺在那挺尸一樣,眼珠子都不敢轉一下,憋死我了,還有你這幾根揉骨針,”他騷了騷后腦,“你是不是手抖插歪了?賊難受,我告訴你等你事成了,要請我吃三頓老酒。”
“十頓也行。”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啊!”那陳贗生往床上一坐,百般嫌棄的打量著孩子,“你倆有多少年沒見了?”
“四五年。”
“你變了很多嗎?她怎么沒有認出你?早知如此還費盡扮什么書生?”
九郎望著桌上火苗,半晌才道:“她那樣的人把我忘了也不奇怪,不過書生這身份還是要保留,你好好的裝一陣子,讓她打消對書生的疑慮,方便我日后辦事。”
“你這狐貍,手腕厲害,算盤又打的好,我算是服了,被你盯上算她倒霉。”九郎睹他一眼,他立刻改口:“活該,是算她活該。”
“行了,我走了。”
“哎哎,這娃就丟給我了?”
“隔壁李三粗是不是被你的血迷暈的?”
“對啊,不然我怎么敢下樓放心吃酒?”
“那就是了,這小家伙不歸你管歸誰管?”九郎反手帶上門,“你也活該。”
深夜里萬籟寂,銀燈搖曳,同州司馬大人依舊滯留在衙門,他滿心愁苦,在后廳堂繞著圈的踱步。
“這事決定不能叫知府大人知道,要是曉得我看管不嚴鬧出這樣的事情,還不得卸了我的腦袋?”
“還有你的烏紗帽。”坐在一旁的鹽幫幫主又往他心口多插了一把刀。
“虧你接這話!我一直叫你悠著點謹慎著點,那么大的鹽幫居然能叫兩個江湖人給溜進去?虧你們鹽幫自稱同州第一幫!”
那幫主滿臉慍色,卻也不多說,只從袖筒里取出一只小盒擱在耳邊晃了晃,又抬手在司馬面前搖了搖,只聽里面鐺鐺作響,司馬登時會意,這是給他的一盒金珠子,他立刻閉嘴接下來塞在褲腰帶里。
“大人說的對,是我那幫弟兄沒管教好。”幫主朝他鄙夷一笑,“但我知道大人的法子最多,現在街巷里已經有人在議論紛紛,大人打算怎么判?”
司馬俯手踱步,將眼珠子一轉,“早年,這幾個村婦不幸遭人拐賣,后被賣入了窯子,受盡折磨后幾人的精神便變得萎靡錯亂,幸虧同州鹽幫好心出手解救了幾人,只是苦于沒打聽到來處,只好將她們好吃好喝的養在幫中。”
“很好,然后呢?”
司馬將手背在手心上重重一疊,“至于她們口中所說幫眾女干污她們這一事,純屬精神失常后的荒謬之言!”
幫主接話道:“若是幾位村婦愿意,鹽幫中自有好漢愿意婚娶!”
話罷二人對視一眼,司馬更是笑道:“那就結案!”
“大人向來公正不阿,妙啊。”幫主滿意的點頭,提起手邊宣花板斧,“明日公堂審案就按照這個來審,未免出岔子,我會另外安排五個女人前來替她們問審,這幾個就先行處理掉吧,請大人帶路。”
二人一同去了衙門大牢,開門后司馬遣走所有獄卒,二人獨自在牢中。
那幫主接過鑰匙,剛將牢籠打開,就聽司馬大人在身后傳來一聲慘叫,幫主一驚,還未來得及回頭便感到腹中涼的竄風,低下頭但見一把寬刀從他腹部生出來,又利又長血淋漓的。
他一把按住刀:“痛…好痛……”
卻聽一人在耳后陰森道:“更痛的還在后面呢。”
佟十方擰動刀柄,攪的他腸斷腹爛,再向外一抽,登時就扯出一地皮肉內臟碎屑,人登時就無聲無息的倒了下去。
她看向臉色蒼白的四個女人,“你們怎么這副表情?不解氣嗎?”
女人們被眼前血淋漓的一幕嚇得不淺,只有那位母親站出來狠狠在幫主的腸子和下|身上跺了幾腳,“還不夠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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