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寺前粥棚
等李三粗被神醫狠宰一刀,掛著滿身藥包回來后,四人圍桌商議起下一程,因為之前聽了色說雁門關就在西北復地,因此幾人決定向西北前行,先遠離了中原地帶,等到了地廣人稀的地域再做打算。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要把那嬰孩托付出去,只是一時之間不知要托付去哪里,把他送去普通人家,擔心對方品性不堪,要是遇上個缺德的貨恐怕要把孩子當家奴使喚,送去江湖門派又擔憂門派內部階層復雜,勾心斗角數不勝數。
受托之人要品行端正,還要清心寡欲,幾人商議之下決定把孩子往廟里送。
“小生反對,”陳贗生把苦膽藥汁吐出窗外,“這輩子既不沾葷又不沾酒還不沾女色,那還活著干嘛?”
其余三人拍桌而起,“反對無效。”
四人行車至西北一城,打聽到城里有一座渡邊寺,是中原以西最大的寺廟,向來香火鼎盛,不缺香客,正是托孤的好去處。
去年秋,國中西南幾省連遇災荒,開春這會兒大批流民已經順著逃荒的隊伍四散,一部分到了這里,渡邊寺大門外已經搭起高棚,幾口巨大的熱銅鍋架在火爐上正冒著茸茸白煙,一旁寺中獨有的灰瓷碗壘的比人還高,灰頭土臉的流民在僧侶的指引下已經排出兩條街,大門被堵了個嚴實,左右也進不去。
佟十方幾人決定駐車在路邊稍作等待,一旦看到頗有威嚴的老和尚就把孩子托付出去。
陳贗生探頭掃了一眼,“今年這是怎么了?”
“聽說去年秋好多地方遇上干旱,本來已經夠慘了,結果又發了蝗災,”李三粗解釋道:“聽說那飛蝗飛的漫天遍野,密實的蓋住了天,已經老慘了,那皇帝老兒還說這是祥瑞之兆,就因為蝗是皇,你說是不是狗屁不通?”
陳贗生扣了扣耳窩,“為什么不吃蝗蟲?蝗蟲吃了他們的糧食,他們再吃蝗蟲,這和雞吃米,人吃雞不是一樣嗎?”
“蟲子咋吃?”
“擠掉它五臟府,裹上雞蛋面糊往油鍋里一丟,炸的金黃撈出來灑一把椒鹽,咬一口咔嚓脆響那叫一個香。”
“我看你是何不食肉糜。”佟十方白他一眼,“我看你是讀書讀迷糊了,有雞蛋有面有油犯得著出門乞討?”
正說著,粥棚那頭響起一陣急促的響鑼敲擊聲,焦躁的人群很快安靜下來。
不知何時,發粥水和尚之間多了一個身材碩長的華服女子,生的一對細長眼,頭上頂著個棒槌似的發髻,上面密密麻麻扎滿了珠花。
她揚起手中的鑼槌,“大家聽我說,我家王爺今日登寺祈福,為答謝皇恩浩蕩,今日起布施天下,每個人除了廟里一碗粥,還有兩個香蔥炊餅一碟雜菜以及一吊銅錢。”
人群頓時嘩然,激動不已,有人神清氣朗的走出人群問道:“是哪位王爺如此好善樂施?快請女菩薩告訴我們。”
那女子得意的晃了晃頭,“正是當今禮賢王!”
那人帶頭跪下,邊喊邊磕頭,“謝王爺!多謝禮賢王!”
流民們一見這位兄弟這么大的架勢,不跪顯得自己不知道感恩戴德,于是也紛紛跪下,老幼病殘也照跪不誤。
“禮賢王是什么王爺?”
陳贗生搶道:“就是當今皇帝小兒的皇叔,在江南一帶的聲望還不錯,為國為民的事向來爭個先。”
佟十方眉頭輕輕皺起,“哪里不錯?做慈善做的這么全,還特地找個托來歌功頌德,相由心生,沒準出場就是一張反派臉。”
似乎是在回答她的問題,高大的朱紅廟門中緩緩行出一人,頭戴鵲尾冠,腰間鸞帶锃光瓦亮,穿堂風自他周身過,掀的廣袖飄迎,是個十分軒昂英俊的男子。
他往人堆里一扎根,從頭至尾光彩奪目,活生生的人中龍鳳。
“我居然被打臉了。”剛才還滿腹質疑的佟十方,這回使勁把頭向車外探了探,“長得不錯,這臉該不會是模擬器捏的吧?”
只見那禮賢王穩步落下石階,聲音清朗,“諸位無須跪我,若要謝就謝寺廟住持與當今圣上,我不過是恰到此處,為我佛善心添火加薪,也是為了圣上的江山國泰民安。”
這番話說的鏗鏘而謙卑,使在場眾人如沐春風,
他順著流民隊伍仔細望去,但凡看到老弱病殘就令手下幾人請到粥棚內坐下,先行施粥。一個俊美的年輕權貴,毫無架子又樂善好施,一身慈悲光輝簡直艷壓佛祖。
佟十方望的兩眼發直,她雖然對男女之情毫無興趣,但不妨礙她對好看的皮相感興趣,現代人多少有點這毛病:現實可以母胎solo,但在網上必須有十個idol。
“這有什么好看的?”陳贗生不屑的把目光收回來,“論氣概不如李大哥,論自由灑脫不如我,”他朝九郎快速一瞥,見他正惡狠狠用目光警示自己,卻把頭一扭,假裝沒看見,“論情深義重嘛,那就誰也不如九郎兄了。”
“論氣概他是皇親國戚,論自由他有財富自由,論情——”她終于收回目光,好笑道:“誰要和你們比這個?弟弟們不要攀比,攀比了就不要不服氣,要學會欣賞別人的優點。”
“大哥,你這話我可不愛聽了,弟弟咋了?”李三粗歪著嘴,“小弟我聽話可靠還溫柔。”
佟十方瞥他一眼,“李三粗你害不害臊?哪一點是在說你自己?”
她目光一收,恰巧從九郎臉上溜過,九郎那灼灼目光正巧也在看她,將她掃過去了的目光又牽了回來。
“怎么?”
他輕輕歪了一下頭,用極緩的聲音問:“弟弟有什么問題?”
他那對眼睛明澈如鏡,眼角內勾,眼尾高挑,細長的睫毛一線斜飛,不茍言笑時有一種特別的執著,似乎她不回答他就會繼續重復這個問題。
還真是不服氣。
“在我家鄉審美解放,高矮胖瘦成熟穩重活潑熱情的男人各有各的魅力,都有人賞識,只不過我個人偏好成熟的男人而已。”
她意欲止戰,但見九郎緩緩把頭擺正來,繼續追問:“弟弟哪里不成熟了?”
車里空間逼仄,他周身一股熱浪烘來。
“弟弟未來可期,弟弟天下無敵,我去送孩子了。”佟十方抱起襁褓麻利的掀簾下車了。
說來奇怪,她在自己的書中天不怕地不怕慣了,不知怎么被他一對眼睛盯得入肉入骨的,沒來由打了兩個哆嗦。
看看,脾氣大還說不得,這就是小|弟弟們的問題。
她行至粥棚三丈開外,里面突然迎出來一個和尚,施主施主的喚著,請她入粥棚一坐,看來是將她錯看成了孤兒寡母的流民,可見當時她一身行頭有多么邋遢難看。
佟十方跟著坐入棚下的長椅上,“小師傅,我想——”
話還沒說完,和尚已經知道她想說什么了,“施主,寺廟里托孤的名單已經排到明年去了,施主若是能在此處久等,小僧就幫施主備錄入冊。”
既是沒了希望,佟十方只得另換一家寺廟打聽,剛起身卻聽一旁有人叫住她。
“哎哎那個,你走干嘛呀?”棒槌頭細長的眼眶微微撐開,似乎在為自己不得不開口叫住佟十方而感到不滿,“我把粥和餅都給你打好了呀,過來吃呀。”
“謝謝你了,我就不吃了。”
“干嘛不吃?都給你打好了,這不是浪費我的時間精力嗎?”
“我就是不想吃。”
“不就是嫌素嘛。”棒槌頭微微抿嘴,低低埋怨一聲,“破衣爛衫還講究。”
她重重放下碗,從面前木盒里取出一吊錢掛在手指上,“過來,給你的。”她低垂目光,好一副派頭,像在打發要飯的乞丐。
佟十方趨回去,從棒槌頭手里接下錢,目光往隊伍中一掃,對著遠處一位年邁拄拐的老人高聲喊道:“老伯,你先拿。”吊錢啪一聲飛掠十幾個人頭,精準的掛在了老伯的拐杖把頭上,晃晃悠悠,但就是不見掉下來。
隨即她對棒槌頭道:“幫你發錢,不用謝了。”這便要走。
棒槌頭抱臂冷嘲熱諷:“往常給飯不要,只要錢,現在飯和錢一起給了,怎么還做起清高來了。”
“你說什么。”佟十方忍無可忍走回她面前,“知道的,說是你主動前來解衣推食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被你家王爺用刀架著脖子給逼來的,既然是誠心來幫人,那收好你那副高高在上的表情,你現在端著一副大恩主的姿態,擺出這副全天下都欠你的表情,給誰看呢?”
“你憑什么在這大放厥詞,你花了幾兩銀子幫過幾個人?”
“我是沒這個財力,但是你也沒有吧?你該不會以為拿著主子的錢去露露臉面,自己就是天下第一大善人,可以對大家隨意呼呵來去了吧?”
入職奢侈品銷售,就以為店鋪是自家產業,做了食堂大媽,就以為食堂是自己開的,穹頂下每個世道都有大把這種人。
粥攤前人員忙碌又水霧繚繞,再加上兩人都壓著聲音,似乎無人留意這邊,棒槌頭借著這情況,上前薅住佟十方腦后的頭發,向后用力拽,“不準走,你一要飯的教訓誰呢?給姑娘道歉。”
實則禮賢王眼觀四處耳聽八方,早已留意棚下的動靜,又因為佟十方拋出的那吊錢,對她格外看了幾眼,原以為兩個姑娘不過是口舌摩擦,沒想到自己人居然先動起手來,他這便帶著隨從趕過來。
哪知不等他來,佟十方已經反手扣住棒槌頭的脈門,再一扭,棒槌頭便渾身綿軟的摔在了地上。
可偏偏棒槌頭的手指勾住了佟十方面紗上的綁繩,面紗在瞬間被拽飛出去,佟十方下意識探出手去接,面紗卻又從她指縫溜走,落在了地上,正巧被趕來的禮賢王踩在了腳下。
“腳。”佟十方彎腰拽住面紗的一角,“請讓讓。”
禮賢王沒動,反緩緩折下身去探看她的臉。
霧氣繚繞下那濃眉細尾,眼含半珠,雙唇飽滿紅潤,帶著一種渾然天成的媚態,看的他好一陣心意繚亂。
佟十方感到他的目光,也不多廢話,立刻用手臂擋住臉,起身就往外走。
禮賢王見狀急步跟上,用滿是好奇的聲音問:“本王認識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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