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黃風轉輪
為了盡快送陳贗生前去白鹿書院,佟十方將馬車變賣換為三匹馬。
李三粗原本以為把多余的一匹送給九郎之后,他就會離隊走遠點,誰知道他在屁股后頭跟了七八日了。
他心事重重回頭瞥九郎一眼,心里不太痛快,良知秋在的時候,他覺得良知秋礙眼,現在良知秋一走,這九郎顯得比良知秋還礙眼。
他偷瞄了一眼在最前方開路的佟十方,趨馬向九郎湊近,低聲道:“小兄弟啥時候走?”
九郎鬢發輕漾,側過頭沖他一笑,“誰說我要走了?”
這狗|日的笑起來俏比三家,比良知秋還可惡至極!
“這里不需要你,論顏值和武功,我大哥有,論學問,陳老弟有,論大慈大悲,我們小和尚有,論強壯和威武,”李三粗重重往胸口一拍,“我李三粗應有盡有,我會好好保護他們三個的!”
“什么?”九郎瞇了瞇眼,點破道:“衙門里,城門下,我已經見識了兩回,你的功夫差著火候呢。”
“等等,你?”李三粗愣了好半晌,漸漸面露驚駭之色:“那灰衣大俠是你啊?我不相信,他那身手勁道,應該是個方臉大胡子!”
九郎笑了一聲,突然出拳擊向他面部,李三粗一驚,立刻用右手握拳相接,兩拳在馬上相擊,震的兩馬各自一斜,李三粗手骨感到一陣劇痛,隨即半邊胳膊也麻痹了,卻見九郎收回手,風輕云淡的笑了笑,像個沒事人一樣。
他甩了甩手,不服氣道:“再來!”
九郎不給他空隙,立刻再次出拳,這次拳頭迅猛如閃電,李三粗還沒換只手接它,面心便被打了一拳,痛的嗷嗚叫一聲,鼻血登時流了下來。
“別自討沒趣了。”了色翻白眼,“我都看得出來你壓根打不過他。”
不等李三粗發燥,九郎立刻道:“你身型魁梧,力氣很大,是優點也是致命點,你不夠靈活,更不懂得聚力于一指之內,所以即便力大無窮打出去的都是散力,毫無殺傷作用,你要是想提升武功,必須注意這一點。”
“說的頭頭是道。”李三粗用兩根大拇指堵住鼻血,不可置信的打量他:“你今年多大啦?”
“虛歲十九。”
胯/下馬隨著李三粗的身子又一顛,“你他娘的和我同歲!?”
九郎挑了挑眉,啊?他們同歲?
“先別吵了。”佟十方蹙眉,將馬蹬夾緊,“又來了,比之前的更大。”
七日前五人進入北地地界,這里臨近高原,多是梁峁溝塬的地貌,草木并不多,東一撮西一茬,又因為春季雨水罕見,腳下多是松散的黃土,大風一來,黃土就被吹得漫天飛揚,這已經是他們遇上的第三場黃風了。
風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加劇,風里還裹挾著砂礫,明明是白天,卻因為遮天蔽日的沙土,天地間變成昏暗一片。
幾人用衣物將眼鼻口包裹住,又迷茫的前行了一陣子,直到三匹馬也招架不住亂了陣腳,這才下馬,用衣物將馬臉罩住牽馬前行,陳贗生和了色腳程一向慢,索性留坐在馬上。
九郎牽馬走到佟十方身側,“把你的馬韁也給我,你坐我的馬。”
“不用,我可以的。”
“又來了。”他從她手里抽走韁繩,兩根韁繩并做一條,緊緊纏在手掌上,又催了一聲,“上馬吧,留我和李三粗兩人腳程能快些。”
沒必要爭辯,佟十方依言上了馬,只小心露出一只眼睛左右尋找避難所,只是天地間風沙撲朔,迷蒙一片什么也看不見,她想和陳贗生說兩句,自打他被劫走之后再回來,好像不太愿意和她說話,但他趴在馬背上似乎在休息,她便又將目光移向九郎。
他一身緊衣上下收口,顯得腰身恰好,衣衫微微起伏在風中獵獵而動,腳下步伐卻穩如泰山,那窄腰寬肩的十分悅目,再壯一點太壯,再瘦一點太瘦,一切都剛剛好。因為臉生的青春未老的樣子,說起話來又時常帶著戲謔,佟十方總覺得他欠點成熟穩重。
不過靜下來一想,他為人卻細心體貼,有超出本身年紀的那種擔當,譬如道旁草中有蛇,他會主動走向臨草的那一側,無論路上吃什么,他也不爭不搶,等其他人拿完了才動,整個人溫雅有涵養,都說男人的心理年齡總是比生理年齡小七歲,他可不像。
這個角色是怎么誕生的?如果只是個推動劇情的npc實在是可惜了。
“你一直盯著我做什么?”九郎的聲音順著風沙傳來。
“你后腦什么時候開的天眼?”
“還真在看我,”他笑,“一詐就露餡。”
“又沒不承認,我就是看了,有什么不能看的。”佟十方隨馬輕漾著身子,“我看你就想起我弟弟,我有個弟弟。”
“聽你說起過,他是個什么樣的人?”
“對外懦弱無能,對內野蠻無理,兜里沒有二兩錢卻整天情啊愛的,根本自甘墮落,遲早被女人騙。”她與弟弟關系并不好,提起來就心頭躥火,丟出去幾句輕描淡寫。
“我沒有兄弟,倒是有個阿姊。”九郎緊了緊手中韁繩,“不過是個水性楊花,攻于心計,很會玩弄男人的女人。”
“我弟弟就應該遇上你姐姐這樣的人。”
“遇上了又能怎樣?”
“叫他狠狠吃點苦頭,長點教訓。”
九郎雙目微含,雙拳越發收緊,脊背有寒意。
鐵脊槍好像感知到他的恨意,在袖底盤臂蠕行,蓄勢待發,他想將她抱入懷中,雙臂一寸寸的收緊,直到聽到她骨頭斷裂的聲音,直到他不再掙扎。
深秋的那場雨,他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五花大綁押跪在師門前,他的最后一點驕傲被毒辣的刺鞭一鞭一鞭的帶走,饒是這樣,他仍緊咬牙關不求饒,不為自己辯解,滿心期盼她能站出來說出實情。
但她沒有。
直到他被師父挑斷手腳筋,倒在天幕下,直到師兄弟漸漸散去,她仍舊遠遠的立在回廊下,山風吹散她膝下紅裙,她嬌媚動人的臉在逆光之下緩緩舒展綻放,露出一個毒蛇般陰鷙的微笑。
他仍不死心,期盼她能說一句什么,哪怕是狡辯。
但順著冰涼的風吹來的只是她嫵媚又不可一世的笑聲。
也許她并不是沒有認出他,只是仍想故意挑弄他,好,那就來,這一回看誰先倒下。
身后突然有一陣疾風,思緒回憶中抽離,鐵脊槍出袖,快速刺向身后,卻聽噹一聲響,被佟十方的刀擋下。
“瘋了?你干什么?”佟十方不知何時翻身下了馬,她猛然扯下臉上的布,露出眼睛,“我是叫你聽啊,風里是不是有奇怪的聲音。”
馬下三人凝神細聽,隱約能聽出細微的腳步聲,緊接著一道凜冽的破空聲傳來,只見一只金轉輪飛出黃風,從陳贗生所坐著的那匹馬的頸部切過,便再次飛回風里。
下一刻馬身前后踉蹌幾步又向前走了兩步,馬頭便徑直滑落在地。
陳贗生被血濺了滿臉,從白日盹中醒來,坐起來一看那血脖子,嚇得從馬上跌落,跳到到九郎身后,“搞什么鬼?”
“幸虧你是趴著的,否則沒腦袋的就是你了。”
“阿彌陀佛,果然打起架來最可遭殃的就是馬了,我離它遠點。”了色從另一匹馬上滾落下來,用袖子拼命抹掉臉上的血。
此時又從風中飛出兩只金轉輪,這次是貼地飛來的,佟十方和九郎同時提住陳贗生和了色,“跳!”
李三粗也隨之收腿一躍,五人躲過兩只轉輪,但是余下的兩匹馬就沒那么幸運了,它們各自被切掉四條腿,相繼嘶鳴一聲痛苦的摔倒在地上,其中一頭正砸向了色,李三粗連忙竄入馬下,半蹲身姿用雙手托住,救了了色一命,不過那馬太沉,他動彈不得,九郎見狀抬掌運氣重重拍在馬身上,馬身才被排開一丈開外。
了色驚的滿頭冒汗,阿彌陀佛早忘到了后腦勺,學著李三粗的口氣大罵:“我x你個xx,小孩都殺!”
話音未落,就聽見四周無數破風聲逼近。
“趴下!”佟十方就近撲倒陳贗生,李三粗抱住了色滾到馬身旁,幾人只聽頭頂上嗖嗖幾聲厲響,無數金轉輪在半空飛割而過。
卻在此時,傳來一陣金屬相接的嗡嗡震耳之聲,幾人抬頭一看,便見唯獨九郎是仰躺在地,他手中脊槍竟趁機攔下三只金轉輪,三只轉輪正繞著脊槍飛速旋轉。
他拍地而起,槍身一抖,三只金轉輪相繼飛回飛來的方向,只聽幾聲慘叫,風中散出一片血霧,腥味越發濃烈。
“現在露面還可以叫你一句英雄,被殺的七七八八才露面的那是狗熊。”
隨著幾聲沉重的腳步聲,黃風中終于步出一圈人,均是一身烏金軟甲,臉上用綁巾遮面,上面都畫著一個金輪,為首的是個身形健碩的中年男子,衣衫獵獵,滿頭粗|硬的棕發,像頭威風的雄獅,雙手戴著一副黑絲甲的手套,持一對血紅色的轉輪,比其余的大上不少。
“好功夫,能截下我門轉輪陣法的人可不多,但你小子也忒囂張了點。”言罷,那雄獅舉雙輪作勢,“佟十方!過來受死吧!”
九郎橫臂一擋,“誰說她是佟十方了?”
“京中畫像,還不夠嗎!”雄獅從腰間取下一卷畫像展開,向九郎身后頭投去目光。
九郎順他目光向身后一看,便見佟十方已經摘了面紗,提著大刀走到他身邊,一副趕時間干架的樣子。
“干嘛露面?”他嘆了口氣,“你就這么癡迷打架?”
“你就這么喜歡浪費生命?講廢話就是浪費生命,知道來者不善殺了就好。”
“我們來者不善,是因為你傷人在先!”雄獅怒吼道:“我問你,可是你砍斷了唐門掌門趙青知的手!”
“對。”
“我是他拜把子的兄弟,乃是百輪堂堂主,今日特地為他復仇,你知不知道我手中這一對轉輪為何不是金色,而是紅色的?”
“請講。”
“這是被我無數手下敗將的血染紅的。”
江湖上正面開戰之前,大多要自報家門,一為嚇唬對方,二為自足氣場,三為打響名聲,但佟十方不喜歡這種老做派。現在風沙吹得她口干舌燥,眼睛像被刀割一樣疼,這種極端天氣還要打架,她只想盡快結束戰斗,找個地方團成一團,好好休息一夜。
“你少在這胡謅,血液里有二價鐵離子,在空氣中會被氧化成三價鐵離子,顏色發暗發黑,你的轉輪那么紅一看就是漆染的。”
“你你你!”
“廢話別那么多行不行,我就問你是左手還是右手?”
“你居然不記得了?你毀掉的是他的寶貴的右手!”
“你理解能力怎么這么差?我是問你一會兒想留左手還是右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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