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神隱的李三粗
開始只是穿林打葉聲,后來雨勢變得又急又猛,枝葉承不住大雨的攻勢紛紛折腰,雨點子密集迅猛的砸下來,打在人的頭頂居然生疼。
那感覺就像是被高壓淋浴頭當頭懟,臉上的水和瀑布一樣往下流,眼睛被雨水浸的無論如何也睜不大。
四人踩著濕滑泥濘的野路加快了腳步。
“這叫啥!”李三粗碎碎叨叨,“旱死的旱死,澇死的澇死,前幾天還渴的想喝尿,現(xiàn)在就給灌了個肚飽,受不了,快走快走,上去避雨。”
佟十方:“剛才是誰打死不要來的?”
“大哥我錯啦!”雨聲太大,李三粗大喊一嗓子,“我以后再不聽你的,就叫我天打雷劈!”
他話音剛落,便有一道紫白色的曲折光束直劈在前路上,緊接著半空發(fā)出轟隆隆的滾雷聲。
李三粗呆若木雞,狠狠抹了一把臉上的雨,大喊起來,“我tm開玩笑吶!”
第二道光再次劈在前路上,隨后半空又是雷鳴響。
“格老子的耳聾是吧!都說了是句玩笑話!”
老天才沒給他客氣,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閃電頻頻落地,它們像是生了昭子,沿著布滿雜草的路徑由遠至近,以迅雷之勢向他們逼來。
迎面如有疾風來,良知秋一把攬住佟十方的腰,卻不想她已經(jīng)提前一個閃身飛出,將陳贗生撞入路旁的草木里,良知秋只得轉身與李三粗一同跳去另一側的草叢。
眼看著前路上不斷劈下或藍或紫的閃電,幾人也不敢輕舉妄動,對這樣古怪的現(xiàn)象一時摸不著頭腦。
李三粗坐起身來,大拇指對著眉心:“你有種就劈準點,把爺爺劈成大仙,爺爺上天斗死你!”
良知秋抬手一招點中他的啞穴,“都什么時候了,你能不能少說兩句!
另一邊,陳佟二人摔下時,陳贗生眼疾手快托住佟十方骨折的手臂,他的手十分穩(wěn),托舉的力度角度剛好,自己卻未留意著力點,重重砸在地上。
見她沒有吃痛,他隱隱松了一口氣,隨后又感到自己的腳上一陣劇痛。
他方才踢到什么硬物,原以為是石頭,沒想到鞋側被豁開一個大口,腳也被傷及,一時血流如注。
他隨手抓來一根樹枝,撥開茂密的雜草,發(fā)現(xiàn)方才自己踢中的是一段明晃晃的鐵針,有一指粗,被人埋了半截在土中。
“不能走這條路了,路上被人釘滿了引雷針!
閃電如屏障般密密麻麻落在道上,隔開了四人,四人不得不放棄走正道,兩兩分頭沿著兩側樹林往山腳的野寨去,并相約在山寨外匯合。
雨勢一點不見小,加上滾滾雷鳴,群山間天色昏沉,有一種雷霆地獄的既視感。
“可憐大頭,腳疼不疼?”佟十方把手伸向陳贗生,“過來,我扶你。”
他的目光從她潤著水的指尖上輕輕掃過,面無表情的往山上走。
“你現(xiàn)在好大的架子啊,”佟十方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你還在生我的氣呀?”
“小生哪有豹子膽生大俠的氣?小生是在想,什么大頭下雨不愁,明明是一派胡言,小生現(xiàn)在頭大還很愁。”
“要是愁的慌,那就證明你的頭還不夠大呢。”她腳下又加快,湊上去,“你不喜歡,我以后不叫你大頭就是了。”
說來奇妙,小雨徒增悵然,中雨令人暴躁,瓢潑大雨將佟十方從頭至尾澆了個透心涼,她卻覺得暢快淋漓。能與雷電并行,恍惚游走于山嶺間,古今天地悠悠,又有幾個人與她同心境?
離神中,她腳下絆上藤蔓,陡生一個趔趄。
陳贗生耳廓一動,捕捉到動靜,迅速轉身出手將她穩(wěn)穩(wěn)扶住。
兩個人抬起頭,臉與臉只有一掌寬,她的眼睛被天水潤的十分清澈,她的雙眸鎖著他的倒影。
他直起身子,定了定神,“冷不冷?”
“是有那么點!
他把身上的青衫脫下來往她頭上一蓋,“我的衣服夾層里有一層箭竹葉,可以避雨,先披著吧!
他又伸手探向她肩頭,佟十方下意識的往后一仰,避開了一寸,但很快意識到,他不過是想替她背刀。
她在心里快速琢磨這事,覺得今時不同往日,自己對他們既然已經(jīng)是百分百的信任,就不必有太多忌諱,以免傷感情,便自己取下青雁彎刀遞給他。
“吶,我的刀重的很,就算背不動了也不準后悔!
陳贗生單肩背刀往前走,她在后面原地瞧著他背影。
好一場大雨,描的書生身形如此挺拔出眾,好像比最初的時候俊了些。
她心里莫名涌起一股奇思:這呆子要是長在她審美上就好了,像禮賢王那樣,像九郎,或者像良知秋,哪怕不像也行,是個正常人模樣就可以…
陳贗生在前面駐步,回頭伸出手,“前面濕滑,牽著。”
剛才叫他牽,他裝腔作勢不牽,現(xiàn)在還不是把手乖乖交過來。
她得意,狠狠抓住他的手腕,“開路。”
另一邊良知秋和李三粗沒有受傷,腳程快三分,先一步到了山寨。
天色雖然黯淡,但二人仍舊可以遙遙辨認出寨墻,那墻巨大,正建在兩處山腳正中,擋住了唯一的去路,墻是由無數(shù)粗壯的原木為材料,又以榫卯所造,堅固不可摧,但是現(xiàn)今已經(jīng)爬滿了藤蔓和滑膩膩的青苔木耳。
二人繞著寨墻尋了一圈,沒看見寨門,索性也不找了,就在墻外等著佟陳二人。
暴雨雖然將息,但是天色越來越陰暗,雨后山間浮起一股古怪的臭味。
“這啥味道?臭的像死了人似的!
“是瘴氣!绷贾锝忉尩溃骸笆橇肿永锔瘮〉牟菽镜臍馕丁!
李三粗再次安靜下來,但耳畔的聲音像是被無限放大,葉尖水滴砸落在草間的聲音似近似遠,幽深空穹的,好生詭異。
好像,隨時會有什么怪物要從晦暗的樹林間撲過來。
李三粗被激起濃濃尿意,“我去方便方便!
良知秋點點頭,想坐下等待,但看見身下石頭上滿是石耳,立刻又站起來,走到寨墻下左右打量。
寨墻上有些不大的縫隙,他湊上去向里望,突然聞到一股臭味,比林間的更惡劣,他捂住口鼻避開,過了片刻再聞,氣味又沒了,似乎只是隨著一陣風來就消失了。
身后傳來草木聲,他回頭迎望,“來了?”但那聲音又頓然消失了。
他覺得古怪,拔出手中狼牙锏向樹林邊緣靠近,不多時聲音再一次響起,黑黝黝的林間探出一個大腦袋,上面兩條蠕蟲眉吊的老高,顯然被橫在面前的锏嚇了一跳。
陳贗生退了一步,“你這是干嘛?”
良知秋松下一口氣,“剛才叫你們怎么不應呢?”
佟十方跟上來:“剛到,沒聽見你叫啊。”
剛才的……不是他們?他擔憂的掃了一眼樹林,從書生手中接過佟十方的胳膊,將她拉到身邊,“糟了,這山中大概有豺狼虎豹一類的。”
“那就盡快進寨子避一避,今晚先湊合一夜,天亮盡快翻山!边@一動身,她才覺得奇怪,“李三粗人呢?”
“去方便了!
“早不便晚不便,非要挑這種時候。”她手攏在嘴邊喊:“三粗,括約肌用力,快點!”
按照以往的情形,佟十方一催尿,這李爺就會忍不住大聲埋怨:這是人生第三享受,就得慢慢的!
但是現(xiàn)在,四周一片寂靜沒有人回她,都不必第六感,她就覺得不大對。
“不會是被毒蛇咬了吧?你們去看看。”
良知秋趕往寨墻的一側,李三粗并不在。
地上雜草厚厚的,像甸子似的,被人擦踏過,都折著腰。
得此情況,三人立刻覺得不對,四周尋找了很久,直到天色暗的可怕,也沒找到他的蹤跡,這才不得已退回墻下。
涼風吹的太久,良知秋眉心發(fā)脹,頭疼不已,“會不會是他看到了野獸,先行翻進了寨子?”
“不會,李三粗不是那樣的人,他看見野獸一定會來通知你,不會一個人逃走,再說了,他剛才被那老頭的妖言嚇得不淺,怎么會有膽子自己獨自進去?”遠天云后又發(fā)出滾滾悶響,實在沒了辦法,佟十方只好道:“看樣子又要下雨了,要不先進去落腳,生個火堆,點著火把再出來找,也好叫他一眼看見我們。”
三人這便翻入高墻,終于得以見到這片廢寨。
這山寨是建在兩山山腳中間的,阻斷了唯一的關口,寨子內的地勢則因特殊地理環(huán)境,形成一個“v”字型,寨宅全部駐在兩側傾斜的山腳上,無數(shù)黑頂黃墻的木屋相連,一層層好似兩處高高堆砌的棺材堆。
雨水很快又潑灑下來,三人踏著水洼就近開了一間房,一打開迎面就是一張陳舊破敗的太師椅,后面還有一張供桌,沒有排位,只有一個香爐,插著一只長煙屁股。
“這嚇唬誰呢?古代版封門村?”佟十方把太師椅劈成幾段,拿刀指著,“就拿它生火!
篝火很快竄高,外面的雨卻越來越大,佟十方想著李三粗那可憐勁,有些坐不住了,起身就要出去。
良知秋拉住她,“你胳膊還沒長好,萬一真的遇到山豹長蟒怎么辦?”
“殺了拖回來吃啊。”
良知秋給她豪言壯語氣笑了,“好,知道你神通廣大,但有我在就不準你亂動!彼峙ゎ^對陳贗生道:“我說的話她還未必聽,勞煩陳兄看住她。”
陳贗生抬手挖了挖耳廓,好像沒聽見,眉毛都沒抬一下。
良知秋帶著一只火把離開了,七秒后,佟十方嗖一下站起身。
陳贗生眼疾腳快,踩住她的裙擺。
“你干嘛去?”
“出恭行嗎?”
“沒聽見良知秋說了什么?”
“我管他的?你和我一邊的,還是和他一邊的?”她大眼瞪的溜溜圓,“松開你的小腳腳,不然你大俠我一刀鍘下去——”
“算小生怕了!彼砷_腳,站起身,“那我也去!
“不準!坐回去烤火,把門關緊!彼彩捌鹨桓瓮龋瑥碾S身的口脂里挖出一大塊抹在上面,用布包住,然后點燃了,邁出門。
走前她還不忘回頭擠眉弄眼,嚇唬小孩子似的,“我告訴你啊,這山里山魈可多了,成群結隊的,一會兒裝成大人,一會兒裝成小孩,專門來哄騙你這種書生開門,然后進來吃你的腦子!
“為什么吃腦子?”
“吃腦補腦啊,吃了你的腦以后叫起來都是‘子曰子曰’的,顯得有文化!
門砰一聲合上,他視覺里還留著她表情的殘影,回味了一下她那古靈精怪的神情,嘴角忍不住迸出笑意。
直到火中架起的木棍塌了,他才站起身,開門走進了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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