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引蛇出洞(39)
“她怎么不敢?”
一個虛弱卻充滿威嚴的聲音自殿內響起。
長孫仁看清那道聲音的主人后,瞬間癱軟在地,心中絕望。
完了,這下全完了。
——
“所以,叔祖父您是自己用了藥才昏迷的?”
太后也操心了多日,皇帝好不容易才讓她回了壽康宮。
興慶宮里就只剩下無憂、皇帝和伺候的馮忠。
原來,皇帝的吐血并不是偶然,而是有意為之。
早年間有海外高人獻上一粒藥丸,言道,
此藥丸用盡世間珍稀寶物制成,世間僅此一粒。
待人油盡燈枯后服下,吐血昏迷七日,期間與死無異,診脈也看不出異常。
待七日后,身體完全吸收了藥力,頑疾盡消,且能增壽。
皇帝得到他的時候正值壯年,也沒放在心上。
直到這幾年,一日比一日地精神不濟,皇帝才又重新想起了此事。
服下此藥,也有賭的成分罷了,這若是一粒毒丸呢?
但他已經時日無多,是毒又怎樣呢?
無憂斜睨了馮忠一眼:
“馮公公早就知道?”
馮忠一臉為難:
“公主莫生氣,皇上連太后都沒說,實在是怕此事泄密,不能引蛇出洞。”
這引蛇出洞,指的不僅僅是長孫文和長孫仁。
還有蠻夷。
——
五日前,西北。
此處是臨近邊境的一個小村落,村子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他們的背后不到兩里之處就是雁落關。
雁落關很小,但位置易守難攻,處于一個山崖之上,三面都是峭壁。
這剩下的一面僅有唯一的通道,就是通往中原的路徑。
也就是說,只要能攻下雁落關,就等于是將一只腳踏入了中原上。
不說暢通無阻,但也差不多了。
當年,先帝昏庸無能,將雁落關割了出去,
導致邊境喪失了主動權,其后的六個城都岌岌可危。
還是當今陛下登基之后,陸銘和宋驚鴻主帥,在一場場戰爭后,奪回了雁落關。
從此,蠻夷被攔在了雁落關外,也守住了中原十幾年的平安。
十幾年過去,雁落關也是一片欣欣向榮,百姓說不上多富裕,但也能安居樂業。
守城的士兵也不過是例行巡邏,沒什么值得警惕的地方。
但今日似乎格外不同些。
這一支小隊的隊長老黃,家里養的狗一向溫順,此刻卻格外的暴烈。
差點咬了熟悉的鄰居,這讓來上值的老黃就有些郁悶和不安。
他站在哨崗上,朝遠處望去。
一片茫茫的、黃綠色的平坦地面,一眼都望不到盡頭。
跟以往的每一天看上去都一模一樣。
可老黃心中的不安沒有任何消減,他死死地盯著草原蠻夷人所在的方向,面色凝重。
同他一起執勤的同伴笑著錘了他一拳:
“干什么?”
“瞧你這緊張的樣子,難道蠻人會攻過來?”
年輕的兵士說完自己都笑了:
“俺從小到大都沒見過蠻人,你們說得那么可怕,是有三頭六臂不?”
“閉嘴!”老黃忽然猛然怒喝一聲,嚇了他一大跳:“有人來了!”
那一片黃綠色的土地上,突然掀起了一陣塵土,漫天的風沙揚起,兵士嚇得一抖,但看清盡頭之處出現了什么人之后,又放松了下來:
“這不是村民嗎?……”
但他的話沒說完,就被吞進了肚子里。
是村民,但不僅僅只有村民。
是離雁落關外不遠處的村子里的村民,老黃甚至都跟他們其中一些人打過交道。
此刻,他看到他熟悉的那些面孔上,露出莫大的恐懼。
而且,這漫天的風沙,是幾十個村民就能做到的嗎?
老黃和年輕同伴呆愣愣地看到了村民們的背后——那是一大群馬!
數也數不清到底有多少匹,到底有多少人,老黃只知道,那漫天風沙,是馬蹄揚起的!
而馬上的人,不緊不慢地驅趕著村民往雁落關這邊過來。
年輕的同伴頓時慌了。
他們在哨崗上,視線很高,提前能看見蠻族的入侵,而關內的人,此刻還都是毫無所覺。
“怎么辦?”他的聲音都在抖。
老黃到底是上過戰場的老兵,他猛然吹響了哨笛。
尖銳的哨聲瞬間傳遍整個雁落關。
年輕的孩子們不知所措,可但凡年紀大一點的,都面露慌張,把自己家的孩子都迅速帶回家。
隱隱能聽見一個嘶啞的聲音用盡全力在喊:
“敵襲——”
——
“啊——”
蠻人的利刃落下,一個村民被推了出來,當眾砍下了頭顱。
城門緊緊關閉著,一點反應都沒有。
老黃站在城墻上,另一邊年輕的同伴面露不忍,而他的臉上卻只有淡漠和冰冷。
年輕的同伴忍不住指責他:
“城主不愿意開關口就算了,你竟然也這么冷血,那外面被殺的人,都是我們的同胞啊!”
老黃冰冷冷的目光掃了他一眼,明明他身上的鎧甲都已經生銹,老刀也只剩下半截。
可這一眼卻嚇得同伴不敢再說話,好像從他身上看到了戰場上的刀劍凜然的殺氣。
他說話了:
“蠻族馬好,蠻族人都極其擅長騎術,在平原作戰,他們幾乎能以一當十。”
“可若是遇上雁落關這樣的天險關隘,哪怕守城的只有一百個人,他們幾千人也難以攻進來。”
“而一旦越過雁落關,里面就是大片大片的平原,到時候,他們燒殺搶掠所造成的大夏同胞的死。”
“會是外面這些人萬倍之多!”
老黃的聲音平淡地像一陣凌冽的刀風,割掉了同伴心中滋長的憐憫和軟弱。
他握著槍的手緊了緊,道:
“你……說得對,我一定要守住雁落關!”
“但是……如果沒有支援的話,要守到什么時候呢?”
老黃毅然道:
“守到我死!”
——
落雁關第一時間就點燃了烽煙,也送出去了信使,將敵情盡數告知。
又過了三日,距離雁落關最近的城內,
“主帥,千萬不可冒險啊!”
軍師苦口婆心勸道。
但陸家的大兒子,也是西北軍的主帥——陸星決心已定。
他的聲音擲地有聲:
“雁落關要守不住了!”
“一旦雁落關被破,那我大夏岌岌可危!”
軍師繼續勸:
“但雁落關還能再撐一些時日,您不妨再等一些時日,寫信去問下宋主帥,再做決定?”
“若是您親自前往雁落關支援,卻出了什么事的話……”
提到自己的母親,陸星的眼中閃過一絲陰影。
難道他就真的這么差,半點也比不過母親的威名?
但陸星堅信,因為這十幾年間沒有戰役,所以他才沒有時機展現自己。
如今雁落關被圍,關內死守。
甚至眼睜睜看著大夏的幾十個子民在外面被屠殺,也絕不打開關口。
而蠻人為了節省兵力,也沒有硬攻,而是將其團團圍住,打算將雁落關的幾千名兵士和百姓活活困死在里面!
他若是不趕緊去,多延誤一天,就多耽誤一天,要多死一些人啊!
軍師繼續勸:
“但雁落關還能守,如今城內兵力不過數萬,不如我們也等增援再去?”
陸星不同意:
“據消息,此番進攻雁落關的蠻族軍隊,也就不到一萬人?”
軍師說:
“但蠻族在平原作戰,可以一當十……”
“雁落關地勢狹隘,想要救援并擊退蠻族,定然要將其驅趕至平原之上。”
“以屬下之見,還是等籌集到五萬左右的兵力再去救援比較妥當……”
“行了!”陸星的臉上露出不耐:“以一當十這個詞我都聽倦了!我就不相信大夏的兒郎們,真就這么差?比蠻人差這么多?”
“我率領一支千人軍隊先去,你帶剩下的人后來,等到了雁落關外再會合!”
軍師見勸不住他,暗嘆一聲,只得私底下擬了封信,塞到了信鴿里。
白鴿撲棱著翅膀,飛往了上京的方向。
——
“援軍來了!——”
歡呼聲瞬間傳遍了小小的雁落關,而蠻人果然有退去的趨勢。
老黃看著軍隊疾馳而來,而沒有露出和旁人一樣的歡欣。
同伴問:
“你怎么了?”
老黃再仔細看了一眼,忽然道:
“人……太少了。”
同伴看不出所以然,道:
“這怕是有上萬人了吧?還少?”
“太少了!”
老黃的面色變得凝重:“圍住我們的蠻族騎兵足足有五千!”
同伴嘀咕著:“一萬打五千,還不夠?”
老黃怒瞪了他一眼:“你以為打仗是比人數?誰人多誰就贏,人少直接投降?”
同伴不敢說話了。
而陸星卻見蠻族軍隊隱隱有退去的勢頭,心中更加興奮,率領自己的那一千人就追了出去。
軍師遙遙一看,心中頓時更覺不妙,
果然,那一小支脫節的一千人,追不去還沒多遠,迅速就被蠻族的軍隊給全部吞噬了。
就連他們的主帥,也完完全全沒了蹤影!
軍師當機立斷,怒喝道:
“退回雁落關!”
好在,蠻族佯裝撤退的場景,讓其對雁落關的圍勢出現了一絲縫隙。
有人怒吼道:
“主帥呢?”
軍師吼回去:
“管不了!慢一步我們將會全軍覆沒!”
最終,這一支大部隊付出了約兩千人的代價,全部退回到了落雁關內。
隨即,蠻族軍隊卷土重來,繼續將落雁關團團圍住。
好在,他們這一支部隊帶了很多物資,同時又為落雁關帶來了新的兵力。
但最可怕的地方在于……他們的主帥,落入了蠻族之手。
就在他們撤入關內沒多久,一個看上去像是首領的人,就綁著陸星過來了。
揚言,若是打開關門放他們進去,他們就不殺陸星。
軍師堅決不讓開關門,對他們的叫喊理都不理。
外面的蠻人喊了一會,發現沒發現后,也沒直接一刀砍了陸星。
或許是因為留在主帥還能有其他的用處吧。
落雁關的城主憂心忡忡,朝軍師道:
“這下可糟了。”
軍師嘆了口氣:
“我已經通過信鴿朝上京送了消息,也派了信使趕去求援,如今,只能等了。”
——
如今,皇帝剛醒,發生在邊境的戰役還沒有這么快傳進來。
此次戰役的起因,也是因為皇帝根本沒有刻意遮掩他重病的消息。
打仗不是一日兩日的事情,蠻族人大概是想著,夏朝皇帝這樣的身體,隨時可能駕崩,
一旦皇帝崩逝,又一時半會沒有繼承人,大夏朝勢必要經過一段時間的內亂,而他們的機會就來了。
而邊境打得火熱,朝堂之上也并不安寧。
“鎮國公主怎可當眾斬首宗室?”
乍然得知此事,丞相臉都被氣紅了,不僅僅寫了十頁的奏折罵她,更是在早朝之上公然發難,
兵部尚書初心不改,已然成為鎮國公主的鐵粉頭子,聞言嗤道:
“謀逆之人,斬就斬了。”
丞相怒:
“她這樣做,視皇室威嚴、皇家臉面如何物?”
無憂涼涼地來了一句:
“本宮視皇家威嚴如同本宮的威嚴,皇家臉面如同本宮的臉面。”
丞相一噎。
差點忘了,她也是皇室中人。
但當丞相的,腦子不可能轉得慢,他又道:
“天子犯法,當與庶民同罪!”
兵部尚書立即道:
“公主犯什么法了?可有什么律法是不允許斬殺謀逆的?”
丞相道……丞相氣得說不出話來了。
二對一啊這是!
其他人礙于公主威嚴不敢說話,就他一個人不懼強權,維護法紀與禮法?
那按照這樣下去,要不了多久,大夏朝是不是要出一位攝政長公主了?
丞相越想越氣,竟然脫了官帽,猛地朝殿內柱子上撞去。
一邊撞一邊大喊:
“女子就應該在家相夫教子,如今牝雞司晨,我朝危矣!”
結果還沒等人來得及攔,無憂腳尖輕點,飛身上前,拎著丞相的衣服,把他攔下了。
無憂嘆了口氣:
“撞就撞,就瞄準我站的這根柱子底下是怎么回事?
“娘剛做的新衣裳,可不能弄臟了。”
丞相想要掙脫,卻發覺挾持住他的力氣巨大,根本無法反抗。
底下眾人看著丞相的滑稽模樣,忍不住泄出幾聲笑。
“好了。”皇帝威嚴的聲音傳遍大殿,他忽然又點了長孫策的名:
“世子,你怎么看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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