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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少林寺,大雄寶殿內。

        “方丈,您傷勢如何?”到張聞等人離去,白眉老僧關切地詢問了一句。

        心寂枯黃的臉上忽地泛起一抹潮紅,張嘴一噴,一口鮮血如雨落下,染紅了胸前袈裟。

        “方丈!”

        “師父!”

        ……眾僧紛紛驚呼,瞬間明白方丈之前只是強壓住了傷勢,沒在來歷不清的那群人面前暴露虛弱。

        心寂擺了擺手,緩了口氣道:“無妨,老衲暫時無礙,只是一身功力發揮不出五成。”

        眾僧皆是沉默,方丈本就年老體衰,多半不是大將軍朵兒察的對手,目前只剩下五成功力,那更是希望渺茫,至于別的先天高手,闔寺上下也不過兩位,都還只是初入先天,不說大將軍朵兒察,就連他手下的“白眉惡狼”和“掌上乾坤”都未必比得過。

        白眉老僧長嘆一聲:“方丈,事已至此,我們還是以保全本寺香火為上。”

        “心禪師弟,你的意思,老衲明白。”心寂微微頷首,略顯滄桑地回首看著金身佛像,“蠻族得了天時,正是鮮花似錦之日,不提所謂國師、狼主,光大將軍朵兒察就是天下有數的高手,縱橫一生,罕遇失敗,手下更是有三百鐵狼兵,所向披靡。”

        “我少林若是玉石俱焚,還是有望擋住朵兒察,可也只能擋住一時,而且現在看來,連一時怕也無法擋住了。”

        “老衲之前所言,非是不想保全香火,而是愿以這具老弱之身,拖住朵兒察,給闔寺僧人創造逃走的機會,畢竟若老衲不死,朵兒察必銜尾追殺,決不放棄,平白拖累你等,誤了經書秘籍和舍利子的轉移。”

        朵兒察手下有三百鐵狼兵,據說是以秘法訓練而成,個個都力大無窮,毫無痛覺,悍不畏死。

        白眉老僧等再次沉默,都知道朵兒察視方丈如眼中釘肉中刺,此番圍剿,多半是以消滅絕頂高手為目的。若目標不達成,本門就算舍了祖業,殘酷追殺也不會停,而要是方丈圓寂,那自己等人面對的追殺將松懈不少,至少大將軍朵兒察這絕頂高手不會親自出馬了,到時候化整為零,分頭躲避,香火當能延續。

        “師父,弟子與你一起留守少林。”一位臉含悲色的中年僧人跪倒于心寂面前。

        心寂嘆息道:“何必如此執著。”

        他沒有答應弟子的求肯,而是環視了一圈道:“本寺有一條密道,歷代只有方丈知曉,各位盡快安排弟子,收拾秘籍,等待深夜。其余普通弟子,你們離開時,留下字條,讓他們自行下山吧。”

        “那山下的施主呢?要告知他們嗎?”另外一位笑呵呵像是彌勒佛的僧侶問道。

        白眉老僧心禪沉著臉道:“告知他們?他們之中不知潛藏了多少蠻族奸細,就像剛才的百變書生,到時朵兒察聞訊提前,我少林就危在旦夕了!”

        “等普通弟子下山,他們自會得知散去。”心寂不愿意冒消息走漏的危險。

        “師父,既然朵兒察安排百變書生偷襲,我想他應該就在附近,事不宜遲,不能拖到深夜了。”跪倒的中年僧人站了起來,“山下的施主,若看到朵兒察鐵狼兵來襲,而山門不開,亦不會拼命,自會離去。”

        心寂鄭重地點了點頭:“言之有理。”

        …………

        山腳客棧。

        “小桑,小桑來了……”小紫仿佛遇到惡鬼般的夢囈讓魏無忌等旁觀俠客沒來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汗毛立起。

        小桑是誰啊?聽起來怪恐怖的!

        江芷微和張遠山愕然抬頭,看向小紫,異口同聲道:“小桑?顧小桑?”

        她誰啊……張聞之前就聽小紫提過顧小桑,可沒想到這個名字會如此出名?連江芷微和張遠山也是一副聞名已久的模樣。

        “嗯,顧小桑,她來了,她要殺我,嗚嗚嗚……”小紫感覺快崩潰地哭道。

        張聞見江芷微和張遠山表情都變得慎重,暗自猜測道,顧小桑是主世界的成名人物?否則他們沒道理聽過?

        可這次的輪回者不是只有我們幾個嗎?

        難道是敵對陣營的輪回者?

        可也不像啊,六道輪回之主沒有提示!

        幾人對視一眼,正當江芷微要傳音入密,告訴張聞顧小桑是誰時,外面忽地有號角聲響,震得眾人皆是一驚。

        嗚!

        長長的號角聲蒼涼深遠又隱含激烈,接著,馬蹄聲響,如驚濤拍岸,迅速地由遠及近。

        “鐵狼兵!鐵狼兵!”魏無忌表情大變,雙手竟忍不住微微顫抖,因為鐵狼兵的到來,意味著大將軍朵兒察就在附近!

        他朗聲喊道:“各位好漢俠士,鐵狼兵來襲,我們快退入少林,依山路關隘據守。”

        山腳地勢開闊,他自問擋不住那么多鐵狼兵。

        “魏大俠言之有理!”

        “我們快去山門!”

        那些俠客義士們看見遠處煙塵揚起,茫茫一片,記起了鐵狼兵的兇名,沒來由感到些許恐懼,紛紛往著山門涌去。

        張聞和江芷微等人也從客棧窗戶望向遠方,只見鐵騎拖著滿天塵土,浩浩蕩蕩而來,馬上騎士皆著深黑色全身盔甲,只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面。

        “跪地不殺!”鐵騎之中,忽地有一道威嚴渾厚卻冰冷似鐵的聲音響起,即使隔著遙遠的距離,也讓山腳眾人聽得清清楚楚。

        “朵兒察,大將軍朵兒察!”魏無忌臉色刷的一下變得煞白,失聲喊出,慌張地對守衛山門的德光道,“快開門,大將軍朵兒察來了!”

        德光同樣臉色慘白:“魏施主,沒有方丈之命,貧僧不得開門。”

        “忘恩負義,忘恩負義!我們冒著性命危險前來相助,你們去視我們生死于無睹!”魏無忌憤怒地漲紅了臉。

        周圍俠士頓時鼓噪,場面混亂不堪。

        “哼,勇于內訌,怯于外戰,中原之人,天生低賤。”朵兒察的聲音仿佛一道道響起的雷聲。

        他的身影出現在了鐵騎前方,魁梧雄壯,手提獨腳銅人,雖未騎馬,卻有別的鐵狼兵高。

        他邁步向前,縮地成寸,幾個呼吸間就越過了長長的距離。

        隨著他的靠近,天色忽地一暗,狂風刮起,烏云匯聚,隱有悶雷炸響。

        而張聞更是聞到了一股尸山血海的味道,似有無邊無際的恐懼壓在心頭。

        “半步外景,半步外景。”張遠山拔出自身長劍,屈指一彈,聲如龍鳴,驚醒了精神被影響的張聞和齊正言,他們眼前的尸山血海當即消失。

        江芷微隱有幾分躍躍欲試地道:“朵兒察看來確實比心寂大師強,不僅九竅皆開,而且已經初步觸摸到了外天地,只差內外交匯這一步了,我就算施展‘劍出無我’,怕也無法奈何他。”

        “半步外景?”張聞這孤陋寡聞的家伙下意識問道。

        江芷微螓首微揚:“內外天地交匯,舉手投足之間皆能引動天地變化,是為外景。外景之境,一招一式都威力無窮,隱含玄機,毀峰滅城,不在話下,朵兒察能初步改變天象,說明他只差半步了。”

        “這一次的敵人好強……”光是聽江芷微的描述,張聞就知道朵兒察比上次的隱皇堡堡主強了不知道多少倍,更別提眼前還有風起云涌,雷鳴雨落的異象,“他完全超出了我們實力能對付的范圍啊!”

        張聞猜測已經開了四竅(眼耳各為兩竅)的江芷微,若用“劍出無我”拼命,七八竅的高手也能斬殺,九竅亦有機會傷到,但這種已經初步觸摸到天地玄機的強人,不是光靠絕招就能克敵制勝的,顯然這次的任務難度超乎想象!

        “也不盡然,若心寂大師安好,江師妹配合他,當有機會斬殺朵兒察。”張遠山無奈說道。

        他只開了眼竅,面對朵兒察,怕是只能擋住幾招,連并肩作戰的可能都幾乎沒有——雖然他亦有絕招,可境界差距實在太大。

        張聞想了想道:“反正我們這次的任務是堅守少林至最后一刻,未必需要正面迎戰朵兒察。”

        轟!

        巨雷在眾人耳畔炸響,尸山血海、無邊惡鬼似乎愈發清晰。

        這些江湖人士被朵兒察造成的天地變化和精神壓力影響,一下崩潰,有的往著兩側逃竄,有的大聲喊道:“這幫禿驢心腸歹毒,大家殺進去!”

        轟隆!

        守衛著山門的德光等人被雷聲一震,竟似麻痹,想要仗著地形優勢抵擋那群發瘋的家伙,卻無力出手,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破掉山門,沖了進來,為魔前驅。

        “魏施……”德光看到魏無忌猙獰著一張臉龐,一掌劈在了自己頭上。

        嘩啦啦,大雨終于落下,地面一片血水。

        朵兒察停在山門前,側過頭,冷冷地看向附近客棧,語氣平淡地吩咐著后面趕來的鐵狼兵:“五十人在此,雞犬不留,其余隨我上山。”

        他臉上是縱橫交錯的傷口,根本看不清楚原本的模樣了。

        鐵狼兵分出五十人,分別奔向兩側。他們全身都被鐵甲覆蓋,只有一雙赤紅如血的眼睛裸露在外。

        “一盞茶內進入山門,否則主線任務二失敗。”開始泥濘的地面出現了這樣的文字。

        “跟著他們入寺,否則主線任務就失敗了。”張聞看到“六道輪回之主”的提示,咬牙切齒地說道。

        這種時候,自己等人居然還要尾隨入寺,簡直是“義薄云天俠肝義膽”的典范。

        五十名鐵狼兵手中都有一把半人高的長刀,隨著馬匹的沖刺,一刀揮下,就能看到人體像紙糊一樣的脆弱,直接斷成兩半,鮮血噴濺。

        那群江湖義士各有輕功在身,可平地沖刺還是比不過奔馬,又被朵兒察氣勢和異象壓制,毫無戰心,一時之間,慘叫連連,死傷慘重。

        若非他們人數太多,五十名鐵狼兵來不及殺,全軍覆沒亦有可能。

        殺戮讓江湖義士們徹底膽寒,也喚醒了他們,紛紛往山腳崎嶇的地方奔逃,試圖依仗地形遁走。

        鐵狼兵一面倒的屠殺得到了遏制,開始了正常的追殺。

        分頭殺向客棧的鐵狼兵大概有十來位,恰好與打算尾隨入寺的張聞等人碰個正著。

        寒光閃閃,張聞迎面就遇到了橫斬而來的長刀,人借馬力,異常兇猛,讓他生出了不可靠鐵布衫硬抗的感覺。

        哪怕不會像別人一樣被斬成兩截,開膛破肚怕是少不了!

        奔出客棧的過程中,張聞一直在觀察鐵狼兵追殺別人的細節,不斷揣摩著如何躲避,如何還擊,此時來不及細想,心中成算已經反映到了身上。

        一矮一滾,張聞就像施展地趟刀般躲過了長刀,滾到了馬前,戒刀一展,直向馬蹄。

        俊馬嘶吼,將馬背上的鐵狼兵甩了下來,張聞合身上撲,獨劈華山。

        當!

        長刀正中頭盔,發出清脆響聲,可鐵狼兵的全身盔甲似是百煉精鋼所鑄,張聞的戒刀又非利器,全力一擊,僅僅是斬出了一道裂口。

        那鐵狼兵晃了晃頭,好像有點眩暈,但赤紅的眼睛沒有一點情緒波動,踏步上前,機械般揮刀下斬。

        張聞施展神行八步,閃到右側,鐵狼兵行動遲緩,未能躲開,被張聞斬中胸口,可依然只能聽聞清脆的金屬交擊之聲。

        而一招未能得手的張聞,被鐵狼兵回敬的長刀劃過左肩,拖出了一道不深的傷口。

        “感覺他比我還像練鐵布衫的!”張聞念頭閃過,迅速分析清楚了雙方的狀況,腦海里油然浮現當初真妙與自己對練時選擇的戰略,于是穩扎穩打,充分發揮神行八步的優勢,想要創造機會,攻擊鐵狼兵唯一裸露在外的眼睛。

        如此一來,鐵狼兵幾乎無法再碰到張聞了,口中發出怒吼,召喚附近同伴來組成戰陣。

        他們經過秘法錘煉,力大無窮,能撐起沉重的百煉精鋼盔甲,又沒有了痛覺和害怕的情緒,自然成為殺人利器,但身形遲緩乃致命缺陷,所以,朵兒察發明了三五人組成的戰陣,以相互之力,彌補這一點,效果非常不錯,不少成名的輕功高手就是被戰陣圍住,亂刀分尸。

        不過這一次,鐵狼兵的同伴未能靠過來,因為江芷微正身姿優美地行走于鐵狼兵戰陣里,掌中長劍每一次瀟灑揮出,都會伴隨著一個鐵狼兵捂眼倒地的身影,而張遠山守得如同磐石,偶爾還擊,也必然有鐵狼兵無聲倒下。

        齊正言充分發揮了百變千幻云霧十三式的特點,長劍如霧似幻,寒星點點,不時有鐵狼兵捂著雙眼翻下馬匹,原地翻滾。

        鐵狼兵另外一個弱點就在眼睛!

        張聞對此心知肚明,可自己的戒刀與別人的長劍相比,刺眼這一項“技能”實在有所欠缺。

        忽地,他靈光一閃,轉過戒刀,用刀背斬擊,當當當,不斷地斬中面前鐵狼兵的頭盔。

        十幾刀之后,那鐵狼兵一下呆愣站住,手中長刀無力脫手,眼睛以及頭盔其他縫隙處,有一縷縷鮮血溢出,然后軟軟倒地。

        刺字決不會,但咱會震字決啊!張聞暗自得意了一番。

        “四人小隊”如猛虎下山,很快將奔向客棧的鐵狼兵斬殺一空。

        “咦,小紫呢?王大俠呢?”剛才兵荒馬亂,張聞未能發現王晉和小紫不見。

        江芷微腳步不停地道:“王晉趁我們吸引鐵狼兵注意,已經進了山門,小紫出了客棧之后,不知跑去了哪里。”

        “不管了。”齊正言面無表情地說道。

        張聞沒有反對,自身根本沒有時間也沒有能力去尋找小紫,必須立刻跟入山門。

        對于保護別人之事,張聞目前秉承著一個理念,那就是盡力安心,而現在主要原因是小紫亂跑。

        對此,大家很是默契,誰也沒再開口,趁著別的鐵狼兵追殺江湖義士的時候,閃入了山門,順著山道往寺內而去。

        “進入少林范圍,堅守至最后一刻,不得離開少林實際范圍,躲入深山,并盡快入寺。”道路旁邊,落葉飄舞,匯成了一個個文字。

        見狀,張聞悄悄松了口氣,剛才為了趕時間,真有生死時速的幻覺。

        沿著山路往上,一具具尸體橫陳,有江湖俠士的,有少林僧眾的,而鐵狼兵的極少。

        四人沒有拖延,很快發現對面山坡處,烏云籠罩,狂風呼嘯,鐵狼兵圍在朵兒察身邊,屠戮著駐守此處的少林僧眾,而之前混亂的江湖義士們已經少之又少,并且與鐵狼兵混在了一起,其中就有魏無忌。

        “他們感覺像是奸細……”張聞凝目一望,低聲說道。

        江芷微還未回答,朵兒察忽然轉頭,看向這邊山路,黑色眼眸冰冷沒有情緒。

        “還有先天。”他沉聲說道,狂風呼嘯而至,清晰可聞。

        江芷微握緊長劍,有點畏懼有點戒備又有點掩飾不在的興奮。

        正當朵兒察轉身邁步之際,忽有一道身影從天而降,一只枯瘦的手掌握著一串佛珠,打向朵兒察。

        手掌不大,隱成金色,可在張聞看來,卻有充塞視線之感。

        佛珠之上,一層層金光泛起,隱有禪音響在心底。

        烏云散開,狂風變弱,朵兒察面前的十來名鐵狼兵忽地發出痛苦慘叫,軟倒在地。

        沒有了痛覺的他們竟然能發出痛苦慘叫!

        朵兒察冷哼一聲,右手提著的獨腳銅人帶著颶風揮出。

        啪!

        一道閃電劃破天際,照亮一隅,讓張聞看到了那只枯瘦手掌正正拍中銅人。

        沉悶的響聲之后,一朵朵烏云再次匯聚,風聲呼嘯,雨點凌落。

        這就是開竅巔峰的對決嗎……張聞暗自感嘆。

        “你的大力金剛掌果然不凡。”朵兒察的聲音在風起云涌的中央響起,“可惜,你老了……”

        “阿彌陀佛,施主何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心寂的聲音蒼老低沉。

        兩人交手之處,勁風四溢,讓周圍鐵甲兵搖搖欲墜,根本不敢靠近,而離得最近的鐵甲兵已經全部倒地,盔甲之內,全是爛成淤泥的血肉。

        江芷微咬了咬貝齒,突然開口:“我去相助心寂大師!若能殺了朵兒察,主線任務肯定能完成。”

        這是一個機會,不能放過!

        若是任由朵兒察殺掉心寂,那自己等人很可能被他盯上,到時候,就連一分勝算也沒有了!

        這個道理,眾人都懂,所以誰也沒有阻止江芷微,反而跟隨著她奔去,幫她攔截路上的鐵甲兵。

        張聞熟能生巧,不斷地用震字決對付鐵甲兵,即使累積的力度不夠,也會讓他們眩暈難戰,齊正言則施展開百變千幻云霧十三式,游走于人群里,飄渺莫測。

        張遠山見到江芷微加入戰團,聯手心寂對抗朵兒察,猶豫了一下,靠了過去,雖在掠陣,卻在等待著出手的良機。

        “咦,王晉。”酣戰之中,張聞看到了王晉,他正對付著鐵甲兵,試圖尋找機會,溜入寺中。

        叮叮叮叮,江芷微劍化白虹,招式精妙,鋒芒畢露,可朵兒察以拙勝巧,巨大的獨腳銅人將江芷微的劍路完全封死,而且每次長劍擊中銅人,江芷微的身形都會忍不住晃動一下,顯然功力差了不止一籌,若非心寂擋住了朵兒察的絕大部分進攻,她早就被蠻不講理的銅人狂風暴雨般的攻擊壓垮了。

        最為重要的是,伴隨著朵兒察的每一次進攻,都有狂風吹拂,嚴重地干擾了江芷微和心寂的視線和聽覺,以二對一,依然處在絕對下風。

        心寂臉上忽地泛起潮紅,似乎有點無法壓制內傷了,他輕嘆一聲,掌中佛珠突然崩散,一粒粒炸開,化成一尊尊如虛似幻的佛陀。

        “一切諸相,即是非相,一切眾生,即非眾生。”

        這一尊尊虛幻佛像齊聲誦經,壓住了轟鳴雷聲,蓋過了呼嘯狂風,似有一片清凈之地生成。

        心寂的右掌完全變成金黃,如同黃金如鑄,輕輕一掌拍出,就將獨腳銅人打穿。

        朵兒察首次凝重了神色,棄掉銅人,單拳打出。

        啪!

        一道閃電從天而降,纏繞在他的拳邊。

        外景果然已經超過了普通武功的層次,近乎仙人了……張聞被這樣的情況嚇了一跳,然后想到自己將來也有這么一天,內心又有點火熱。

        烏云崩散,狂風平息,雨水停止,兩人拳掌相交,就像時間停止,只有電光跳躍。

        然后,一道道勁風如龍四溢,心寂口噴鮮血,手掌焦黑,倒飛了出去,朵兒察則臉色發白,連退兩步。

        這時,一道劍光乍亮,宛如天外青冥,來無影去無蹤,美妙得難以描述。

        “劍出無我……”張聞略有些恍惚,而包括鐵甲兵在內,所有人都略微怔住。

        這是法身級的劍招,涉及了天地之間的規律,哪怕江芷微只是略得皮毛,根本發揮不出萬一,也有一種驚心動魄的天地樞機變化之感。

        這個層次的招數,身法步伐都是無用,悟的是道,斬的是理!

        也正因為如此,悟性極高之人才能在境界低時略得皮毛。

        “啊!”朵兒察的慘叫響起,宛如悶雷。

        隨著這聲慘叫,狂風平地而起,環繞著朵兒察,而他的左手,牢牢握住了江芷微的“白虹貫日劍”,鮮血橫流,卻宛如鐵石,不動如山,因為劍尖已經插入了他的眼睛,不能再退。

        “該死!”他右掌一揮,打在白虹貫日劍側方,劍身頓時彎起,布滿了裂痕,彈出了眼眶。

        江芷微虎口崩裂,卻緊握住長劍,沒有脫手,但嘴角有鮮血溢出,臉色亦是雪白,顯然受傷不輕。

        朵兒察眼眶暗紅血液夾雜奇怪液體緩緩流出,整個人裝似瘋魔,一個跨步,就要將江芷微斃于掌下。

        “劍出無我”雖然層次極高,但江芷微只是略得皮毛,還無法擊敗強過自身很多的朵兒察。

        忽然,又是一道劍光亮起,像是黑夜里朦朧的星光,飄渺無蹤,卻殺氣凜然,正是等待良機的張遠山。

        朵兒察再次怪叫一聲,已被“昏天黑地”刺入肋下,他奮起神勇,袖袍一揮,將張遠山擊飛出去。

        張遠山口吐鮮血,胸口凹陷,好不容易才掙扎站起,似乎已經沒有了戰力。

        朵兒察最恨江芷微,誓要將她碎尸萬段,可正要進攻,卻看到心寂歸來,雙掌金黃似佛。

        “哼!”他自忖傷勢,竟然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鐵甲兵潮水般退去。

        “他的傷勢不算太重,穩住之后必然再來,各位不如就此散去。”心寂沉聲說道。

        此散去?開什么玩笑!張聞暗自腹誹,正氣凜然地站了出來:“方丈大師,可當我等是貪生怕死之徒?”

        “阿彌陀佛,老衲不是這個意思,幾位施主都有傷在身……”心寂依然要勸眾人離開,但他不可能明少林已經決定放棄這片基業,再是守衛也無用。天空一聲巨響,眼‘快書閃亮登場那樣很容易被朵兒察知道,強撐住傷勢進攻,讓僧眾們來不及撤離。

        “方丈大師,莫非你嫌棄我等受傷無用?”張聞一臉義憤,熟練地扭曲了心寂的意思。

        此時,少林寺的首座長老們都趕了心寂身后,防止張聞等人突然偷襲。

        聽張聞的話語,自承武林正道的眾僧自然不會光明正大地確實無用,支支吾吾,竟無人回答。

        “老衲重傷,江施主和張施主亦是如此,而朵兒察根本未損,此戰實在希望渺茫,諸位施主非我少林弟子,為何要揮霍性命,留守少林,做這玉石共焚之事?哪怕少林之中,有這等決心之僧人,也是少之又少,因為實在毫無意義,恐怕只有老衲等行將圓寂之輩,才會舍得這具臭皮囊。”

        “諸位施主何不留住有用之身,以待來時?”

        心寂差直只有老衲要死守少林,別人都可能逃離,你們這群毫不相關的陌生人逞什么英雄,發什么瘋?

        張聞上前一步,雙手合十,寶相莊嚴地宣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死有輕于鴻毛,亦有重于泰山,我等舍生取義,正在今日!”

        包括心寂在內,所有僧人都聽得目瞪口呆,他們還從未見過這種一門心思要為了救人而犧牲自身的人!

        而且最為重要的是,我們根本不想讓你救啊!

        張聞完之后,忽然覺得“阿彌陀佛”配后面熱血慷慨的話有點違和,但他馬上自我安慰道,反正這年頭流行畫風不對!

        見眾僧愣住,張聞昂起腦袋,做俠肝義膽義薄云天狀:“今日之事,不是少林要不要救的問題,而是我等要向天下蒼生昭示,這世上還有慷慨赴死之人!”

        江芷微抬起手,捂住嘴巴,強忍著笑意,蒼白的臉上憋出了一抹潮紅,齊正言嘴角抽搐了一下,暗自慶幸自己與張聞話不多……

        心寂沉默半響,了倉促服食丹藥后打坐穩定傷勢的張遠山和煢煢孑立衣衫飄舞的江芷微,嘆了口氣道:“張施主與江施主傷勢沉重,此時下山怕也難以突破鐵甲兵的封鎖,還是入寺以待時機吧,德空,速去取還丹給幾位施主。”

        “幾位施主,入寺之后,煩請你們鎮守后山,以防蠻族高手攀崖而入。”

        他將張聞等人安排在了基本不會有誰來進攻的清凈后山,也避開了寺內撤離的密道。

        “多謝方丈大師。”張聞悄然吐氣,這是最理想的發展了!

        …………

        “方丈,那沙彌是不是腦袋有恙?”回大雄寶殿,心禪略有點氣惱地開口,“你為何要留下他們?”

        心寂本待話,忽然臉如金紙,繼而雪白,連續變化了幾次后,才勉強穩定,可起來卻像一下老了二十歲。

        “師父,您沒事吧?”他的弟子關切地問道。

        “還死不了。”心寂平淡地道,“好在剛才嚇退了朵兒察,有了緩氣之機。”他的傷勢似乎愈發地重了。

        他側頭著心禪:“江施主、張施主與朵兒察交手時確實在拼命,非是奸細,而老衲觀他們心意甚堅,若不讓他們入寺,怕是會死守山道,故而讓他們去守后山,以答此番恩情,了卻因果。”

        “后山除了舍利塔,并無要緊之處,不用擔心朵兒察之人偷襲,等弟子們通過密道撤完,再告知他們真相,讓他們也從密道離開,若朵兒察來襲的早,以后山的狀況,他們當能守最后,時事情已經無法挽回,應該不會再死守了吧……”

        心寂得不太有把握的樣子,剛才張聞的“慷慨激昂”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心禪沉著臉道:“榆木腦袋,怕是無解。方丈,秘籍、丹藥等已經挑出重要的裝好,現在安排弟子撤離?”

        “嗯。”心寂點了點頭,回首望向金身佛像,神情變得安寧淡然。

        …………

        “總算入寺了。”走向后山的道路上,張聞長吁短嘆,還好自己“演技”不錯。

        江芷微行走的很緩慢,但臉上不見一點迷茫憂傷,輕笑道:“不知心寂大師等高僧會如何待你這個和尚?”

        腦殘兒童歡樂多……張聞默默腹誹了自己一句,要不是任務壓迫,我樂意這樣嗎?

        然后,他“正色”道:“一定是被我的俠肝義膽義薄云天震動了,只差納頭便拜了。”

        “反正剛才和尚你特正經特嚴肅特激昂地著那些扭曲的話,我,我想笑,哈哈……”江芷微再也忍不住,笑出了聲,可笑著笑著,聲音戛然而止,臉上浮現出少許痛苦。

        “江姑娘,你傷勢如何?”張聞擔憂地問道。

        江芷微吐納了幾下道:“即使開了四竅,以我的境界,用‘劍出無我’還是艱難,一劍之后,雖未脫力,但也只剩下三成功力不,之后又被朵兒察勁力所傷,十停里剩不下一停,半日之內,估計也只能仗著劍法對付對付鐵甲兵了。”

        她描述的很詳細,因為若是讓同伴誤判了自己的實力,有敵人來襲時,很容易出現策略上的問題。

        “張師兄呢?”齊正言著胸口有點凹陷的張遠山。

        張遠山苦笑道:“還好這次帶來了傷藥,又有少林還丹相助,否則怕是行走都艱難,呵呵,現在連對付鐵甲兵都吃力了。”

        王晉跟著眾人,但一直沒有話,目光游移,打量著寺內佛殿和經過的道路。

        走著走著,張聞忽然愣住了,因為眼前的后山與自身少林的后山一模一樣!連那座舍利塔也一樣!

        不會吧,像這種程度……張聞沒來由感一陣膽戰心驚。

        “一樣?”江芷微察覺張聞的異常。

        張聞點了點頭,語氣鄭重地道:“雖然我只去過后山一次,但與這里確實一模一樣。”

        不會這里也有鎮壓的妖魔鬼怪吧?

        額,應該不會,以這個世界的力量層次,若有妖魔鬼怪,早統治天下了……

        兩人話的聲音壓得極低,以防前面引路的沙彌聽。

        走了一會兒,沙彌停住,一本正經地雙手合十:“諸位施主在這里守衛吧,過了前面道路是后山舍利塔,不便外人進入。”

        張聞一下有了種恍然如夢的感覺,因為停留的地方正是前幾日自己守的地方!

        兩座崖壁對立,夾出一條狹窄道路,前方左右各是茂密森林。

        “這是巧合,還是有某種聯系暗藏在內……”了這個時候,張聞不用也知道,左右側樹林似漫無邊際,其實多走幾步,能懸崖了。

        他又驚又疑地想著心事,其他人則聽著沙彌介紹附近的地形,方便最后撤離。

        而沙彌似乎得了上層授意,將地形講的異常詳細。

        “咦,沒崖壁那條密道?不對,想太多了,這個世界沒有妖魔鬼怪,誰來開辟那條密道?兩個世界的少林終究還是有所不同吧,畢竟這里是少華山,不是蓮臺山……”張聞聽著聽著,腦海里猛地冒出了“真觀”鉆出來的那條密道。

        “齊師兄,和尚,這段時間拜托你們了。”等沙彌離去,江芷微拿出拇指大的羊脂白玉瓶,倒出一粒紅彤彤的丹藥,和著還丹一起服下,開始打坐調息,恢復傷勢。

        張遠山傷勢更重,顧不得王晉在旁,同樣直接坐下,調理氣血。

        王晉沉默著了他們好一會兒,又了一臉戒備的張聞,踱步旁邊,閉眼打坐,似乎在恢復精神。

        張聞和齊正言輪流著警戒,過了大概半個時辰,遠方突地傳來陣陣微弱喧囂。

        “朵兒察又來了?”張聞抬頭望向寺廟方向,果然那里烏云密布,銀蛇亂舞,部分地方火焰騰起,濃煙滾滾。

        他下意識握緊了刀,等待著最后之戰的開始。

        這時,王晉猛地站起,也不與張聞等人打招呼,直接向著少林方向奔去。

        “他想做什么?”張聞愕然開口。

        齊正言沒什么表情地道:“不用管他,留下來反而芒刺在背。”

        王晉快如奔馬,內心隱隱有點激動,他出身草莽,所得武功皆是平凡,好不容易才走了開竅這一步,算是入流高手了,可是,再想走下去,他又缺了這個境界的秘籍,所以,對他而言,輪回世界是機遇,現在也是機遇!

        這個少林雖比真正少林差很多,但從心寂方丈身上可以出,他們的武功直指外景,不缺乏凝練穴道,開天生九竅的步驟!

        現在正是少林混亂之際,抓一個首座或長老拷問秘籍,根本無人發現,只會以為死于朵兒察他們之手。

        反正任務只是堅守少林,沒不能傷害少林僧眾!

        “可能想趁混亂得點好處……”張聞著王晉背影,隨意猜測道。

        突然,旁邊森林內有一道道銀芒射出,快得難以想象,直接命中了王晉。

        雨打芭蕉葉的嘈雜響聲傳來,王晉渾身皆有股鮮血噴出,像是被戳破了的水囊,然后,他表情殘留著少許喜悅地仰面倒地。

        “浪費了我的暴雨梨花針……不過,誰叫大將軍讓我不放走一個呢,嘿,你們竟然敢刺瞎大將軍一只眼睛!”森林內走出一個劍眉星目的年輕人,他面帶微笑,將手中黑筒直接扔了地上,很有禮貌地拱手道,“在下湯順,外號‘掌上乾坤’,來送你們去見西天佛祖,南無阿彌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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