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到了晌午,幾名躲在山里的膽大村民回來探聽消息,卻驚訝地發現小艾和王老頭早已在家里。
小艾聽從木塵的交代,對昨夜之事只字不提,只說倭寇夜里經過,并未進村,她只是遠遠聽見廝殺之聲,想必是會稽縣令派了官兵前來,將倭寇剿滅。
村民們大喜過望,忙回山里報信。等到傍晚時分,這個小村子又恢復了往日的熱鬧。
可惜老道士的病勢愈加沉重,木塵憂心不已。次日一早,就告別小艾和王老頭,準備帶師父去會稽縣城求醫。
小艾和王老頭駕著牛車親自將木塵師徒送至縣城外,小艾不舍道,“木道長,等你師父病好了,一定要回來看我們。我做的青團可好吃了,可惜這次你們走得太匆忙,都沒來得及吃上。”
木塵笑道,“一定。”四人依依惜別。
木塵背著師父進了縣城,縣城人來人往,熱鬧非凡。木塵心下暗暗感嘆,江南魚米之鄉、富饒之地果然名不虛傳。
不過沒過多久,木塵就意識到,這富饒之地,也有富饒之地的難處。
她帶著師父尋到醫館,方才坐下,郎中尚未診治,伸手便要診金。待望聞問切畢,郎中就道,“老道長沉疴已久,需得長期修養,若想治愈,只怕花費甚多。而且所需藥材珍稀名貴,道長只有先付了藥錢,老夫方能開方子。”一面說,一面不住打量木塵的寒酸打扮,面露鄙夷之色。
木塵摸摸空蕩蕩的錢袋,只好無奈離開。隨后師徒二人連找了幾家醫館,都是差不多的答復。最后一家尤為過分,那郎中直接道,老道長的病癥藥石罔效,不如直接去城外義莊借住幾日,也好處理后事云云,木塵氣得差點當場砸了醫館。
眼看日色西沉,木塵一直沒找到愿意收治師父的地方,心焦不已。正在為難之際,一個清脆的少女聲音在旁邊響起,“道長,你們可是要求醫?”
木塵轉頭,發現是一位十五六歲的明艷少女,一雙眼睛明亮動人,正笑吟吟望著她。
未等木塵回答,那少女又接著道,“我跟了你們一路啦,看到你們去了好幾家醫館,可是那些郎中都沒有收你們。我也是郎中,你們要不要考慮一下我呀?”
木塵:“……”
看著木塵懷疑的眼神,少女不高興地癟起嘴,不滿道,“人不可貌相,我師父可是天下第一圣手,你可別小瞧了我!”
木塵尷尬笑道,“小……大夫,我不是小瞧你。只是貧道囊中羞澀,恐無力支付診金。”
少女轉怒為喜道,“這又有何妨,醫者仁心,懸壺濟世,那些郎中不看病情輕重,先看錢包厚薄,早失本心。這樣好了,我先診治這位老道長,若未能痊愈,本姑娘分文不取。”
木塵見少女說得誠懇,加上眼下實在別無他法,略一猶豫,便跟了少女而去。
少女帶著木塵師徒繞了許久,終于來到一處偏僻巷子,木塵抬頭,見門頭果然掛著一副陳舊的招牌,上書“蘇氏醫館”四字。
待得推門進屋,只見里面收拾得干干凈凈,不過布置寒酸,桌椅藥柜等都有些破舊,一個人也無。
少女有些不好意思,“這是我師父留給我的房子,我就做了醫館,只是這里路遠偏僻,所以大家也不愛來這里看病。”
木塵不以為意地笑笑,她今日見多了各色冷眼,只有這少女愿意好心收留他們,她如何還會嫌棄。
少女將木塵師徒迎進后院,讓她把老道長放在床上,也不耽擱,就先為老道長把脈。
過了良久,少女道,“老道長外感風邪,致肺失清肅,久咳不愈,乃移于六腑。加之長年失于調養,以致沉疴難起……”一邊說著,一邊面露沉吟之色。
木塵見她說得和其他郎中所言一致,心中不由一沉。
少女此時也有些騎虎難下,誰能想到她接的第一個正經病人,竟然會如此棘手?
她咬了咬牙,拿出一套銀針,就開始施針。木塵見她手法熟練,認穴極準,不免對她又更信任了幾分。
等到施針完畢,老道人原本急促的呼吸漸漸平穩,人也慢慢清醒過來。
木塵大喜過望,連連稱謝。
少女擦了擦額間的汗珠,道,“不謝不謝,我施針只是抑制住老師父的癥狀,若想根治,還得用藥慢慢調理。”
說罷,就留下老道人在房間休息,自己帶著木塵回到正堂。一個老仆上來給木塵奉了茶,那少女則打開藥柜撿拾藥材,準備熬藥。
見到木塵四處打量的樣子,少女笑道,“怎的,你現在還懷疑我蒙古大夫不成?我蘇清禾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若沒能治好你師父……我……我給你賠罪!”
木塵沒聽出蘇清禾話中的心虛,誠懇道,“豈敢豈敢,蘇大夫愿意搭救我師父,小道感激不盡,實在無以為報。”
一聲蘇大夫喚得蘇清禾心花怒放。蘇清禾師父死后,她獨立支撐醫館,原想重振師父當年華佗在世之名,可惜眾人見她一個小姑娘,如何信她會治病。每日上門的,不是治貓治狗,就是意圖揩油的地痞流氓,一個正經求醫的人也無,搞得蘇清禾都開始懷疑人生了。
萬幸此時木塵出現,真心誠意地向蘇清禾求治,讓她如何不高興。登時激起胸中萬丈豪情,暗暗發誓無論如何,一定要將這老道長治好,方不負天下第一圣手關門弟子的名頭。
蘇清禾笑道,“無妨無妨,這里就只有我和老張頭,空房甚多,你們就安心在此住下,我不收你房租。對了,道長姐姐,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木塵驚詫道,“你怎知我是女子?”
原來道士裝束不分男女,木塵為了行走江湖方便,也不刻意表露女子身份,從來無人發現,結果竟被一個剛認識的小姑娘一語道破,委實驚訝不已。
這下輪到蘇清禾驚訝了,“這不是很明顯嗎?哦對,我們行醫之人,不光只看皮相,也看骨相,所以你是男是女,我自然一眼識得。”
蘇清禾頓了頓,對著木塵眨眨眼睛,調皮道,“而且,我不光知道你是女子,我還知道你是個骨相極好的大美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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