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兩人渾身濕透,均是疲憊不堪,前行了一頓飯功夫,木塵只覺得背后一陣陣撕裂般疼痛襲來,不由得蹙眉。周明安直接停了下來,說道,“就在此處休息就好。”
木塵直接坐倒在地,忽聽得布帛撕裂之聲,回頭一看,只見周明安從里衣上撕下幾根布條,見到木塵扭頭望他,便道,“眼下沒有干凈的紗布,只能將就把傷口重新處理一下,你把外裳解開。”
木塵聞言不由一愣,見她不動,周明安不耐煩道,“大敵當前,若你傷口不做處理,一會兒有敵來襲,我們如何應對?”
周明安側過身,木塵這才發現他肩膀上釘著一根弩箭,沒入寸許。周明安,“要不你先幫我把箭拔了,也行。”
木塵聞言利落轉身,將外裳脫了下來,咬著牙將原來已染血的繃帶解開,露出新舊傷痕交錯的肩背,精瘦的肌肉線條分明,勻稱有致。
不過兩人此刻根本生不出半點旖旎心思,周明安從懷中掏出一個小藥瓶,瓶口塞得極緊,又用油布包裹,故而并未進水。他擰開瓶塞,將里面的白色粉末撒在木塵皮開肉綻的傷口處,又用布條緊緊裹住,全程目不斜視,臉上沒有多余表情。
待木塵的傷口包扎已畢,周明安又將自己的衣服解開,讓木塵幫他處理箭傷。
弩箭扎得極深,木塵拔下頭上的簪子,輕輕將血肉劃開,露出箭頭上的倒鉤,略一使勁就直接將箭頭拔了出來,鮮血噴射而出。這一下多少帶了點私人恩怨,周明安忍不住悶哼一聲,眉頭緊皺。
木塵心中暗笑,手上動作卻不停,確認過箭頭無毒后,十分麻利地將傷口包扎完畢。
等傷口處理完,兩人都各自出了一身冷汗,一時間也無話可說,便各自默默調息。
大雨過后的空氣變得涼爽宜人,曠野中蟲鳴陣陣,清風入懷,令人忘憂。忽聽得周明安開口問道,“你們在湖心島上發生了什么,追殺你的又是何人?”
木塵故作不解道,“王爺不是故意將林二放出去做誘餌的嗎?怎么現在反倒問起我來了。”
周明安瞟了她一眼,皺眉道,“本王原在湖邊布滿了眼線,只等他們上岸。若無你從中橫插一杠子,現在林二和那接應之人早已成了階下之囚。”
木塵氣極反笑,直欲揚長而去,但又想到這中間牽涉一件極要緊之事,以她一己之力恐難以應付,眼下還得這位藩王相助。末了還是忍了下來,將事情經過一五一十如實道來。
見周明安始終沉默不語,木塵忍不住問道,“王爺覺得林二所言,海寇暗謀進攻沿海之事,有幾分可信?”
周明安道,“林二告訴我之時,本王更多以為是田中吹牛之語,最多信三分。可經過今夜之事后,這般人下手如此狠絕,一發現林二泄密,立時殺人滅口,反多了七八分可信。”
木塵道,“此事干系重大,當務之急還是要向地方長官示警,早做準備。木塵一介草民,人微言輕,若是王爺能夠出面,再好不過。”
周明安看了她一眼,道,“沿海軍務自有浙直總督處理,本王不過因私務途徑江南,你如何認定,本王就會蹚這趟渾水呢?”
木塵似乎從未想到他會如此說,內心隱隱生出失望之意,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王爺先在王家莊誅殺倭寇,后抓林二,今夜又對小道施以援手,木塵竊以為,若王爺真想置之事外,也不必做這些自找麻煩之舉。如今看來是小道僭越了,叨擾王爺一場,還望贖罪。”
說完,便站起身來,拱手施了一禮,轉身欲走。周明安在背后冷冷道,“站住,你身上嫌疑未清,如何能輕易離開。”
木塵怒道,“托王爺之福,小道差點就如林二一般被割了舌頭沉湖,看在這一夜又是溺水又是被追殺的份上,小道還不能自證清白嗎?”
周明安道,“王家莊和天姥山,你均牽涉其中,無法自圓其說。如今林二已死,湖心島上之事,只憑你一家之言,本王如何能輕易相信。唯有設法抓到吳山等人,繼續追查下去,方知真相如何。”
木塵冷笑道,“今夜過后,所有與吳山和湖心島有關的痕跡絕對會抹得干干凈凈,不知王爺從何查起?莫非吳山一日不到案,小道就一日洗不清嫌疑嗎?”
周明安點頭道,“正是如此。”
木塵懶得再與周明安廢話,拔腿欲走,忽聽得背后掌風襲來,便回身對了一掌,與周明安打了起來。
數招過后,周明安使出一招的小擒拿手,招數古怪至極,木塵正欲格開時,背上一陣麻痹感傳來,冷不防就被周明安扣住了手腕。
周明安冷聲道,“那夜潛入會稽縣衙的小偷,果然是你。”只聽得喀拉一聲,就將木塵的右手胳膊卸了下來。
木塵又疼又氣,怒氣沖沖道,“堂堂王爺,居然使下毒這種勾當,卑鄙至極。”
周明安道,“剛才給你用的傷藥,是南疆特產的云南白藥,治療創口有奇效,不過上藥之初,會讓肌體麻痹,以助恢復。本王好心救你,你可不要不識好歹。”
木塵無語至極,一想到自己行走江湖多年,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卻一而再再而三栽在周明安手里,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只聽周明安又道,“你再三蓄意接近本王,所圖到底為何?”
木塵壓根不想搭理他,冷笑道,“王爺真當自己是什么香餑餑嗎,所有人都想對您有所圖謀?本道命中與您周家犯沖,但凡沾上姓周的,絕對要倒大霉,所以本道從來都是避而遠之。”
這話說得無禮至極,周明安怒道,“休得砌詞狡辯!王家莊和天姥山之事暫且不說,你潛入會稽縣衙,偷盜金銀,又用信迷惑于我,還敢說不是有所圖謀嗎?”
木塵梗著脖子道,“是又如何?王家莊和天姥山,都是本道先到,王爺后出現。會稽縣衙,本道不過打算借點銀兩暫度難關,誰知王爺巴巴跑了來,本道只好會稽縣令的銀票如數奉上。如這么論起來,難道不是王爺對本道有所圖謀嗎?”
“你……”周明安沒想到木塵居然耍起來了無賴,一時間無言以對。正在這時,忽聽得不遠處大道之上傳來了得得馬蹄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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