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大一的課程太滿，張小青只有周末有時間兼職。憑著優異的高考成績，她在輔導機構找了一份講師的工作，一節課六十塊錢。

        第一次把知識變現，張小青非常開心，為了掙回一些面子，她提出要請舍友們吃飯。

        舍長宋婉說：“你也沒掙多少，我們這么多人呢。”

        張小青說：“就六個人肯定夠啊。”

        張小青想，自助餐一個人五十，六個人也就三百，她豁出去了。

        “吃什么自助餐啊，要吃咱們就吃點好的，綠平mall開了家湘菜館，聽說味道不錯。”趙婕說。

        “我也想去嘗嘗來著。”

        “小青，要不咱就去那兒？”宋婉也被說動了。

        商場里的飯店，張小青去不起。她猶豫著開口，“我剛領了半個月的工資，要不等下個月的工資發了咱們再去吧。”

        “這話說的，好像我們吃定你了。沒事兒，今天我請客，姐妹們，咱們準備準備出發。”

        其他人開開心心地卷頭發換衣服化妝，張小青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臉上火辣辣地，心里不是滋味兒。

        “小青，快換衣服啊，去商場你可別穿這身啊，我都不敢跟你走在一塊。”

        張小青尷尬地應了一聲，無法反駁，她的衣裳都是好幾年都沒換新了，不是發白發黃，就是起了毛球。

        她打開衣柜，從僅有的幾件衣服中挑了一條皺巴巴的裙子出來，剛要換上，趙婕就沖過來一把奪走，“你別告訴你要穿這個啊？”

        張小青無措地看著她，默認了。

        “這是麻布的嗎？也太皺了。”趙婕將那條裙子仍在凳子上，走回自己的床位，從衣柜里找出一條白藍色的連衣裙塞給張小青，“穿我這個吧。”

        “誒，這是m家的嗎？”宋婉眼睛放光地走過來拿著那條裙子看，“真好看。”

        “是啊，去年買的，我已經穿膩了。”

        “富婆，求包養！”宋婉半開玩笑地說。

        “去去去。”

        一聽是個牌子貨，張小青不敢碰了，她接過裙子還給趙婕，“我還是穿我自己的吧，萬一給你弄臟了怎么辦。”

        趙婕一把將她推回去，直言道：“你有像樣的衣服嗎，快穿吧，就當是為了我。”

        趙婕家里條件好，嬌生慣養長大的，說話總是很直接，不懂得委婉。張小青知道她沒什么壞心眼，但她的話總會深深地扎進自己心里，一次又一次地刺傷自己的自尊。

        張小青默默地拿回來，為了趙婕，套上了那條裙子。

        她站在鏡子前，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她凌亂的馬尾和這條連衣裙一點都不搭，腳上的帆布鞋也是幾十塊錢的地攤貨。這條裙子穿在她身上還沒有扔在椅子上顯得合適。

        穿著不合身的衣裙，張小青和室友們一起去了綠平mall。

        因為和室友們一起，張小青享受到了出行打車的便利和舒適。不用去擠人滿為患的公交車，不用苦于沒座位顛簸一路，只要舒舒服服地坐一會兒，就到目的地了。

        綠平mall位于云城市中心繁華的商圈，來這里的都是都市時尚的男男女女。張小青跟在室友們身后，看著來來往往的人提著大包小包的紙袋。上面印著的全是張小青不認識的，卻屢次在室友們口中提及的奢侈品logo。

        她們一邊逛一邊乘著扶梯上樓，張小青始終跟在她們身后，她不敢和她們一樣拿起那些商品端詳評論，那一串串數字時刻在提醒她自己與這里的失配。她不屬于這里，所以她不配逛。

        商場里有太多鏡子了，張小青每每看到鏡子都會迅速走過，她不想看到一個格格不入的自己。

        湘菜館在五層，光看外面的裝潢都覺得花銷不菲。

        她們六人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張小青在最里邊，可以看見沿街的風景。

        趙婕要了幾份菜單，讓大家每人點一道自己想吃的菜，張小青從頭翻到尾，內心驚訝道，為什么連拌個涼菜都這么貴。

        她連葷菜都不敢點，更不要說一道菜就要她兩天工資的“招牌推薦”。最后，她只點了一道清炒菜心。

        其他人也不好意思點太貴的，趙婕就添了兩道招牌，催促服務員快點上。

        張小青就這么縮在座位最里邊，看著大家在等菜的時候說說笑笑，她覺得自己就像第一天進賈府的林黛玉，處處看人眼色。

        不，林黛玉是什么出身，自己又是什么身份？她哪里能算是黛玉，充其量就是個進大觀園的劉姥姥。

        菜一道一道上齊，一道賽一道得精致。

        張小青隨人下筷，她從來不知道原來魚還有這種做法。

        美味的菜品讓張小青暫時拋開了拘謹的心，她漸漸放松下來，想好好地吃完這頓飯。

        可宋婉不經意地一個動作，把盤子里的油漬挑到了張小青的胸前。

        張小青驚呼一聲，立刻拿起紙巾試圖把油點擦掉，可她也知道這不可能。因此她心中滿是驚恐，不管這衣服多貴，她都賠不起。

        始作俑者宋婉則像不知道是自己弄的一樣，在張小青的驚呼把大家的關注吸引過去后，她說了一聲，“你怎么這么不小心啊。”

        張小青看了宋婉一眼，什么都沒說。

        她在紙巾上倒了些茶水，妄圖用濕紙巾解決油污，可這也注定徒勞。

        她無措地對趙婕說：“我回去用洗潔精試試，說不定能洗起來。”

        趙婕一副毫不在意地樣子，說道：“沒事兒，反正我也不穿了。”

        趙婕的無所謂沒有讓張小青寬下心來，反而讓她更加沮喪，憋著一口氣堵在心口，一定要做些什么才能釋放出來。

        她想，我一定能洗干凈的。

        她又看了一眼宋婉，她正和一旁的室友說著什么，笑得很開心。

        這個油點一直壓在張小青心頭，毀掉了她吃飯的心情，也毀掉了她的這次出行。

        回到宿舍后，張小青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裙子脫下來，擠了一滴洗潔精在那個油點上。

        趙婕坐在椅子上，看著她說：“你沒穿安全褲嗎？”

        張小青愣怔地問：“安全褲？”

        趙婕驚訝地問：“你不知道安全褲？”她的眼里都是不可置信，好像張小青是個外星人一樣。

        她說：“安全褲就是穿裙子的時候穿的小短褲，防止走光的。”說著她撩起了裙擺，給張小青看自己的白色蕾絲安全褲。

        張小青茫然地說：“我從來沒聽過這個”

        趙婕以一副一言難盡的表情說：“穿裙子都要穿這個的，而且，你穿的是我的裙子，這樣多不衛生啊。”

        張小青不知道，這跟衛生有什么關系？但她看得出來，趙婕是在嫌棄自己。她立刻漲紅了臉，道：“對不起，我不知道。”

        “算了算了，這裙子你留著穿吧。反正我也不想穿別人穿過的衣服，而且還是貼身穿的。”

        張小青冷冷地站在那里，只穿著內衣，抱著那條昂貴的連衣裙，就像一個小丑，被人看盡了笑話。

        她擠出笑來，尬尷地說：“哦，哦哦。”

        宿舍里的其他人這時也都不說話了，她們裝作忙碌的樣子，各自做著自己的事。那種無視加重了張小青的尬尷，讓她更加無地自容。

        最后，張小青還是沒把那個油點洗起來。

        裙子晾干以后，她把它扔進了柜子的最深處，層層疊疊地壓在最下面，再不想看見它。

        張小青認識到了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她辛辛苦苦掙來的工資只不過是別人一頓飯的錢。這個工作并沒有讓她找回尊嚴。

        為了多賺一些面子，她四處打聽，終于找到了一個家教的工作。

        原本張小青是猶豫的，家教是要到別人家里去的，她一個女生，孤身進別人家，她有些害怕。可是在聽到報價的時候，張小青同意了。

        一個小時三百，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薪資。

        她要輔導的是一個高三的女生，周末全天，全科輔導，因此價格會貴一些。這也意味著張小青兩天就能掙到原來一個月的錢。

        這家人住在御龍灣，一個高檔小區里。聽說男主人是一個小老板，很舍得為孩子花錢。

        張小青第一天去的時候，沒有見到男主人，只見到了女主人和她的學生。

        “張小青是吧？”那個女人四十出頭的樣子，打扮得非常富態。

        “您好，我是。”張小青回到道。

        “快請進來吧。”女主人招呼道。

        張小青拘謹地站在玄關，她不知道自己要不要換鞋，只能小心地看著女主人。

        “哦，這是我專門準備得拖鞋。”女主人拿出一雙拖鞋，讓她換上。

        “好。”

        女主人把張小青領進屋里，自我介紹道：“我姓高，你可以叫我大姐。我女兒路悠悠，在房間里呢，我帶你去。”

        “悠悠，老師來了！”高大姐一邊說一邊敲開它女兒的房門。

        張小青聽到門內傳來不耐煩的聲音，“知道了，煩不煩啊。”

        “這孩子。”高大姐抱歉地對張小青說：“她被我們慣壞了，小張老師，你別介意啊。”

        “不會不會。”張小青道。

        等路悠悠開門的期間，張小青打量著這所房子，又大又寬敞，不知道花多少錢才能買得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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