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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升官陣法


屏風(fēng)之后狹窄逼仄,李司吏與吳班頭雙雙擠入柳溶月就更轉(zhuǎn)不開身兒了,更奇在這二人眼珠滴溜兒亂轉(zhuǎn),四處踅摸。
李司吏和吳班頭在衙門里混了多年,都是眼光雪亮之人。
他們都很納悶:這位大人自上任以來,每逢審案,身后必立屏風(fēng),不拘什么樣兒的屏風(fēng),他身后必須立上一個,否則這案子審不踏實似的。衙門內(nèi)已經(jīng)有人在竊竊私語,不知大人的屏風(fēng)后有何玄機?
他們既然得便進來,自然要看看這背人之處是否別有洞天?
柳溶月看這倆人東張西望、賊眉鼠眼,已經(jīng)約略明白他們要干什么。
她不由暗暗拍胸:好在今天蘇旭沒來!試想倘若蘇奶奶還是女妝聽審,然后跟自己雙雙對對讓他們堵在暗房……哎喲喲,這事兒傳出去必然好說不好聽……
柳溶月轉(zhuǎn)念又想:且慢!蘇旭現(xiàn)在是我明媒正娶的“老婆”,我跟他被堵在屏風(fēng)之后有啥不對?想是這么想,可對著眼前這倆“捉奸”的同僚,柳大人還是忍不住跟著他們眼珠子亂轉(zhuǎn),她唯恐蘇旭那大咧咧的脾氣把什么要緊不要緊的東西忘在這里,被人看出了端倪。
柳溶月搭眼一看,明面兒上是沒有什么。
不過柳溶月忽然想起一物,腳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劃拉……她劃拉啊劃拉……她就劃拉到了那個蘇旭坐的繡墊小凳兒!
柳溶月連忙跨步,飛身擋在凳子之前。
定一定神,柳大人磕磕巴巴地問:“你……你們來干嘛?!”
李千秋和吳班頭對視一眼,各自狐疑:“大人,您躲什么啊?您怎么這么慌啊?”
柳溶月強行挺胸抬頭:“誰……誰躲了?誰慌了?我是問你們上這兒干嘛來了?”
李千秋不知大人擋住了什么,他好奇心起,往前湊去:“大人,我們是有事兒向您回稟。”
柳溶月臉色不悅:“咱非得在這兒說嗎?”
吳班頭趁亂也擠了過來,他四下亂看:“大人!小的也有下情回稟啊!”
柳溶月往后一退,腳下一絆,差點兒一屁股坐地上,她連忙伸手支住屏風(fēng):“什……什么事兒?!”
她腳下虛踩的凳子本也不大,經(jīng)這么一折騰,差點兒當(dāng)場翻倒。柳溶月連忙用腳趾虛虛勾住凳子沿兒。如此,柳大人一手撐著屏風(fēng),一腳勾住小凳,恰如做了個戲臺上的“魁星踢斗”之勢!偏偏此時她還要裝出滿臉大義凜然!
柳溶月手酸腳麻之余,心下哀嘆:早知道當(dāng)官兒這么累,我還不如信了王話癆的話裝狗熊去鉆火圈兒!
柳溶月都這么難受了,吳班頭還要賊眉鼠眼地在她耳邊兒喋喋不休:“我說大人啊,您不是要將楊周氏母女盡快送返還鄉(xiāng)?此話極是慈悲!咱需先結(jié)了此案才能放原告還家。監(jiān)牢之中也要走個手續(xù),大人!您看這個文書……您還得簽字用印才是啊……”
柳溶月正想讓吳班頭先出去再說,誰知沒眼力見兒的李千秋也趁亂擠到眼前。
李司吏的神色頗為懇切:“大人!楊松秋現(xiàn)在已經(jīng)定肘收監(jiān),您要審他買主是誰?咱宛平的狐貍到底如何?我看且將他看押兩天再問更有成效。您看出來了沒?這人表面囂張,其實膽小,關(guān)在牢里恫嚇兩天,定然更易招出口供。”
這樣給大人的摯誠諫言,柳溶月若是平常聽到定然心生感激。
無奈現(xiàn)在柳大人金雞獨立單腿兒湊合,眼看就要堅持不住。
她深深吸了口氣,咬著牙說:“是!你說得很是!咱們還是出去再說!”
吳班頭神色古怪地看著柳溶月:“大人,您怎么額頭見汗了?”說著,他伸出手來攙扶柳溶月:“大人您沒事兒吧?”
柳溶月雖然做了男人,還是不愛被生人碰觸,她下意識地往后一躲,李司吏與吳班頭雙雙逼上一步,他們齊道:“大人?您怎么了?”
這二人在衙門修行多年、見多識廣,如何看不出大人腳下遮掩著什么東西?
如此一逼一躲,一探一遮,屏風(fēng)搖晃,木凳翻倒。
外面兒的衙役看著屏風(fēng)不穩(wěn)連忙來扶。
柳溶月腳下不穩(wěn),直挺挺向前栽去,她手一滑就撤了按住屏風(fēng)的勁頭兒。
里面一松,外頭一按,屏風(fēng)內(nèi)外受力全亂!
衙役們就見那丈高屏風(fēng)搖了三搖、晃了三晃,終于在眾人驚呼聲中轟然倒塌,拍起陳年爆土狼煙兒。
大伙兒震驚不過須臾,忽聽王話癆蹦起來嚷嚷:“可了不得了!大人遭了活埋啦!”
剛擬了斬刑的楊松秋喃喃自語:“合著殺大人……就不用等秋后了是嗎……”
宛平縣衙役齊齊躍起,他們翻蹄亮掌四爪蹬開“嗷嗷”叫著朝翻倒的屏風(fēng)沖過去了。
他們跑得太快,以至下跪楊周氏看見殘影兒無數(shù)。
一馬當(dāng)先的齊肅帶人沖過去搬屏風(fēng),王話癆急三火四地拿火鉤子往外掏大人。
好容易這邊兒豎起來屏風(fēng),那邊兒攙出來大人。
王話癆欣喜之余,胡亂從兜兒里掏出來塊破布,如抹桌子那般左右囫圇地給柳溶月擦拭鼻子眼上的灰塵臟土,難為他手不停嘴也不停:“大人,您沒事兒吧?大人?您說話啊!大人!您別嚇唬小的!大人!您沒給拍傻了吧?不行!小的還指著您吃飯呢!”
柳溶月閉氣半晌,才從王話癆捂住自己面孔的酸臭抹布下掙脫出來!
大人給熏得眼珠子都紅了!
柳溶月氣得當(dāng)場要哭:“王話癆!你給我擦臉的是襪子不是?!”
王話癆連忙將手中破布藏到身后,他大搖其頭:“不是不是!我就沒襪子!我都用裹腳布!”
看大人氣到血灌瞳仁,生怕出了人命的趙縣丞連忙把柳溶月攙到一邊兒,捏著鼻子給滿臉酸臭的俊美知縣倒水擦臉,好言寬慰。
那邊兒屏風(fēng)重新豎起,吳班頭和李司吏也先后給衙役們攙扶出來。
好在屏風(fēng)與后墻之間空間狹小,即便側(cè)翻也不曾全塌,他們?nèi)齻才不至受傷太重。
李司吏哼哼唧唧地給扶到一邊兒歇著也就罷了;吳班頭給拽出來的時候,手里還舉了個板凳兒。
吳班頭給砸得暈暈乎乎,他晃里晃蕩地走到柳溶月面前滿口埋怨:“大人!就這么個破凳子,您有什么可瞞的?不是,您在屏風(fēng)后面擱凳子干嘛?難道您升堂還有貴人聽審不成?”
此言一出,不僅滿嘴呻吟的李司吏惶然停口,滿堂忙活的衙役們陡然住手,就連給大人倒茶壓驚的趙縣丞都不禁打了個沉兒,堂上眾人的眼睛齊刷刷望向柳溶月,顯然對那神秘的屏風(fēng),大家心中都很好奇。
從沒被這么多人逼視過,柳溶月登時張口結(jié)舌,她張了幾次嘴,也沒想好該如何解釋。
忠厚老實的齊肅雖未明問,也隱約猜到這些日子坐在屏風(fēng)后面給他們打暗號的是縣令夫人。想明白了這一節(jié),眾人雖未問他,他已先脹紅了面孔。
那這里頭就必然有事兒啊!李千秋正要再行詢問。
王話癆突然上前一步擋在柳溶月跟前!
王話癆滿臉懊惱,王話癆頓足捶胸,他伸出顫抖的手指、指著吳班頭氣急敗壞:“吳班頭……吳班頭,你還好意思問!你看你這是都干了些啥啊?你忒不會辦事兒了,也難怪大人氣到說不出話來!”
吳班頭嚇了一跳:“我怎么了?”
王話癆蹦過去問他:“你知不知道風(fēng)水?你懂不懂得布置?”
吳班頭頓時遲疑:“這個么……”
王話癆指著他的鼻子咄咄逼人:“你知道為啥咱家大人爸爸怹老人家能夠官居一品當(dāng)了帝師?你知道為啥他們老蘇家祖墳冒出滾滾青煙,老子兒子都是一甲進士?!”
吳班頭都讓他問傻了:“我……我不知道啊……”
王話癆雙手直抖:“那是因為他們家祖?zhèn)髅胤接袀升官法陣啊!哎喲喂!大人千方百計擺好,生生讓你破了!完了完了!大人這輩子前程全耽擱你手上了!這可真是諸葛擺下七星陣,魏延踏破命難全!你說你惹了這么大禍!別說小蘇大人,就是老蘇大人也必放不過你!”
吳班頭慌忙辯解:“我……我沒干什么啊……”
王話癆先指屏風(fēng):“還說沒有?!你知道那屏風(fēng)有什么說道么?那叫靠山!當(dāng)官能沒靠山么?大人的靠山生生讓你給推了!你說!你是不是針對著咱家老大人?!”
吳班頭臉兒都白了:“我不是……我沒有……再說也不是我一個人兒推的啊!李司吏也伸手兒了!”
李司吏一口壓驚茶幾乎噴出來:“我哪有那么大勁兒?!你讓大伙兒評評理!你,我,加上大人,誰看著五大三粗能推得動實木屏風(fēng)?”
吳班頭呵斥百姓呵斥了半輩子,今天終于被擠兌到無話可說。
王話癆再指指吳班頭手里的凳子,那神色簡直痛不欲生:“大人身后立著屏風(fēng)叫背后有靠,靠山后頭放個凳子,意思就是步步高升啊!你不但把大人的靠山推了,你還把大人高升的梯子撤了……完嘍完嘍!大人的前程哦……滿完!”
吳班頭“噗通”一聲雙膝下跪,慌忙給柳溶月叩頭不止:“大人饒命!大人恕罪!小的實在不知啊!小的是無心之失!您就饒了小的這一回吧!小的再也不敢了!”
那時堪輿之術(shù)大行其道,陽宅風(fēng)水、陰宅擇地,挑日子辦事、擇時辰上梁,世人皆是司空見慣。不但朝廷有欽天監(jiān),就連小小宛平縣也有專住官署的陰陽先生。
所以在職官員擺個屏風(fēng)、放個板凳,以期自己步步高升,并不值得大驚小怪,也沒人覺得有何不妥。
萬想不到這事兒能這么圓回來!
柳溶月心中暗挑大指:話癆真有急智!你拿襪子給我擦臉我都原諒你了!
后來的事,辦得頗順。
被寬赦無罪的吳班頭對柳大人那是空前點頭哈腰、戰(zhàn)戰(zhàn)兢兢。
繼陰差陽錯被拿捏一把的李司吏之后,吳班頭現(xiàn)在對柳大人也是低眉順眼。
那日人犯收監(jiān),原告放回。
屏風(fēng)豎起,板凳擺上。
吳班頭帶著全體衙役對著大人的“為官靠山”和“高升之梯”燒香祝禱,叩首謝罪。
心思謹慎的趙縣丞命人找來本衙的陰陽先生程一班,虛心求教要如何行事才能為大人稍事彌補?
程先生眼珠一轉(zhuǎn),順水推舟地出了主意:“風(fēng)水?dāng)[陣宜靜不宜動。以后屏風(fēng)側(cè)邊,需裝門落鎖,閑人少進。這才不會耽擱大人官運高升!”
柳溶月聞聽此言,不由面有喜色。
陰陽先生吃開口飯,都是最善察言觀色的聰明人。他看大人臉色稍霽,便知自己猜得沒錯。
程先生自大堂下來,誠摯告誡眾人:“我說你們也是,那犄角旮旯有什么可看之處?蘇大人上任一不曾帶許多伴當(dāng),二沒換衙役夫子,你們還要如何?以后屏風(fēng)前后你們少去!省得人家不得高升訛上咱們!誰不知道他爸爸是出了名的小氣吝嗇?讓他家逮住把柄,你們還不得給尚書大人養(yǎng)老送終?各位捫心自問,你們?nèi)钡狆B(yǎng)嗎?”
衙役班頭們聽了這話,皆是冷汗涔涔,他們相顧變色,暗道好險!
以吳班頭為首,大家一起真心拜謝程先生良言教化。
亂哄哄鬧了一下午,柳大人回家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腦門兒磕了個血紅大包,顯然是剛才被屏風(fēng)砸中所致。剛才一片混亂還不覺得,現(xiàn)在簡直痛得要死,攬鏡自照更是說不出的難看丑怪。
柳溶月捂著腦門兒,瞬間委屈得想哭。
可轉(zhuǎn)念一想,今天好歹給蘇旭掃清了日常聽審的藏身之所,心中不由又有些高興。
誰知她回家剛跟蘇旭打了個照面兒,對方就大驚失色:“你怎么當(dāng)官半天,變了只鵝回來?!”
柳溶月將足一頓,氣得扭頭就走。
還好詩素將小姐緊緊攔住,她對蘇旭翻好大白眼:“小姐家的,你怎么說話呢?自己人受了傷,你怎么看著好得意似的!想你也做人媳婦快三個月了,怎地越過越像混賬老婆?!”
蘇旭剛要回嘴,柳溶月滿臉息事寧人:“算了算了,詩素你少說兩句。羲和,您息怒,息怒,要不然又該痛經(jīng)了……”
詩素都服了:“小姐!您這漢子當(dāng)?shù)模?dāng)真二十四孝!”
溫馨室內(nèi),紅燭高挑。
蘇旭拿了個煮熟的雞蛋,好耐性地在柳溶月的“鵝”頭上揉著。
他自幼喜歡射箭走馬,對這等小傷從來不多理會。
這會兒肯破費一個雞蛋給“自己漢子”醫(yī)治這點兒小小病痛,蘇旭自己都覺得自己對柳溶月照顧得無微不至!
讓溫?zé)犭u蛋熨著額上傷處,柳溶月頭上心上都舒坦了許多。
現(xiàn)在兩人坐得近,柳溶月嘰嘰咕咕地將今日堂上的事原原本本地對他說了一遍。
這些事太過離奇,蘇旭一邊兒給她揉腦門,一邊兒忍俊不禁。
便如詩素所說,他已做她“媳婦”快三個月了,縱然起初萬般悲憤,現(xiàn)在也有些認了這倒霉命數(shù)。
這天蘇旭不停追問:“真的?!真的啊?!你說屏風(fēng)就那么倒了?!哈哈哈!這么說王話癆還有些用處!柳溶月我跟你說,即便是我親自做官,恐怕也不會干得如您這般清新脫俗!哈哈哈!還真是錯有錯招!”
看蘇旭這樣難得的喜眉笑眼,柳溶月忽然福至心靈。
她拽住了他的手腕,期期艾艾:“羲和……”
她其實很想問他,是不是不再為她鳩占鵲巢,生她氣了?
她其實很想問他,于二人荒唐的命運,是不是看開了些?
她知道他耿耿于懷的,要不然也不至于慪到痛經(jīng)。
但是她沒有說出口,她覺得自己這么說話算得便宜賣乖。
半晌沒說出話的柳溶月就見蘇旭訝然瞧著自己,高挑紅燭之下,他容顏秀美、雙目有神。
他雖然用了她的身子,但是他和她是不一樣的,蘇旭即便做了女子也像有身傲骨難折。
柳溶月自慚形穢地垂下了頭,她訥訥半晌,終于問了句不相干的話:“你的肚子還疼么?”
蘇旭臉皮挺厚地揉揉肚子:“還行,要是能吃塊兒在家你喂我的芡實糕就更好了……”
柳溶月趕緊表忠:“我明天就去給您買。您別舍不得,我發(fā)了俸祿了。”
蘇旭將那給柳溶月揉了半天腦門子的雞蛋好好兒收入一個破碗,他語重心長地說:“發(fā)了俸祿也不能奢侈度日。譬如這個雞蛋,明兒就給王話癆當(dāng)早點吧。這雞蛋上有股他襪子的味道,只怕跟他宿世有緣……”
柳溶月瞬間對蘇旭肅然起敬:“正該如此,您真明察秋毫。”
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赜诌^了兩日,除了王話癆有些鬧肚子,其余皆是平安。
蘇旭讓柳溶月再次撒出去尋找黑船的衙役們陸續(xù)回來,眾人皆是一無所獲。
至此,那天晚上的鬼蜮黑舶、妖異隊伍,就似憑空消失了一般,仿佛真是鬼狐作祟。
既然別無旁證佐引,蘇旭不禁動了再審楊松秋的心思。
柳溶月不太想審楊松秋,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害怕審案了,她覺得楊秋松說話顛倒,懶得跟他理論。不認識楊松秋之前,柳溶月都不知道,天底下還有這么拿著不是當(dāng)理說的東西!
自然,她家之中,奶奶為大。既然蘇旭這么說了,那就審吧。
誰知還沒等柳大人把要提審楊松秋的吩咐派下去,吳班頭已經(jīng)臉色蒼白地求見大人。
他火急火燎地在門口回事:“可了不得了!大人!楊松秋在大牢里讓狐貍精給迷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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