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侍妾媚娘
宛平內宅
柳溶月在后宅踏踏實實睡了個午覺,再醒來時她神清氣爽!
然后她就看見自己身邊躺了個活色生香的女子,而且那個女子還不是兇神惡煞的蘇旭。
柳溶月看看枕畔佳人,然后安詳地閉上了眼睛,她心滿意足:真好!我居然也有夢到大美人陪睡覺的一天!還是美人好啊,軟軟又香香,不行我得再睡一會兒。
她正在顛倒夢想,忽然覺得身邊美人伸出柔弱無骨的胳膊將自己腰肢死死摟住。
同時,柳溶月耳畔響起了個嬌滴滴的聲音:“大人啊……”
迷夢遠去,記憶回籠!
柳溶月一個骨碌翻身坐起!
她才明白:這不是美夢!睡在身邊兒的是柳朝顏新進送“自己”的侍妾媚娘!
柳溶月垂頭看看自己,不知什么時候給寬了外衣;再回頭看看媚娘,人家只穿了貼身褲褂兒!
啊!!!死了!!!
柳溶月魂飛魄散!我不是人啊!我怎么跟人家姑娘睡了呢?
我本來是想:自從朝顏跟了秦王,她身邊兒人就恁富裕,送了一個一個又一個!我要是一個也不收著,他們過兩天還指不定送過來什么珍禽異獸!左右現在就詩素一個丫鬟忙不過來,添個人來幫忙做家事也不值什么!反正蘇旭這次回家,說要帶點兒銀子回來貼補家用的。我且與這姐姐素絲無染,等三年任滿放她回家也就是了。
可是我剛才迷迷瞪瞪吃了秦王府送來的三杯小酒兒,我……我怎么就跟人家睡了呢?!
剎那間柳溶月萬念俱灰,她雙手捂臉,低聲飲泣:“我現在是殘花敗柳,外加豬狗不如……”
新來的侍妾揉揉眼睛打炕上坐起來,她看著眼前這位英俊大人,頓時滿臉匪夷所思。要說媚娘見過些世面,這苦命人自幼就讓人牙子賣入勾欄且轉了幾次手,她學得梳妝、會彈琵琶,雖然年紀輕輕,已給調教得很會應酬貴人。豪門爺們兒個個會玩兒,后宅的花樣兒她見得多了,可像這樣兒睡醒了就哭的大男人……她還真是頭回遇到……
媚娘垂頭尋思:您哭什么啊?您這是犯了起床氣了?不行咱接著睡啊!
可事已至此,大人哭得一行鼻涕兩把熱淚,她一個侍妾坐旁邊兒看著,仿佛也不太對頭。
媚娘伸出纖纖素手搭在大人肩上,她言辭溫柔:“大人呀……”
誰知道自己的手指頭剛碰到大人膀子,大人“嗷”地一嗓子就蹦起來了!
媚娘讓大人嚇得差點兒從炕上掉下去,她拍著胸脯問:“您這是怎么了?”
柳溶月摸向自己松散的前襟:“你都對我做了什么?!你可曾壞了我的貞潔?”
媚娘伸手摸了摸大人的腦門子:“大人,您沒事兒吧?不燒啊!我能對您做什么啊?不就是午飯您喝了兩口兒小酒嚷犯困,然后我服侍您歇了個中覺么?”
柳溶月略微松口氣:“你……你就服侍我歇了個午覺?沒有別的了?”
媚娘都傻了:“是啊!我就服侍您寬了外衣,歇了個午覺。”略想一想,她明白過來,旋即眉花眼笑:“哦,我知道了!大人怪罪得是!”
媚娘輕輕解開了自己前襟的扣子,露出了雪白的一抹酥胸:“大人要想別的,咱就來點兒別的!別的不說,這‘別的’還不是現成兒?”說著,媚娘便軟綿綿朝柳溶月懷里依偎過去。
誰知媚娘的身子還沒碰到大人的汗毛,大人燙到了般“嗷”一嗓子從自己身邊兒橫著蹦了出去。媚娘冷不丁身子一歪,差點兒把腰閃了。
媚娘愁眉苦臉地揉著后腰自怨自艾:唉,人賤命苦,我這差事難干。不是!探花郎腿腳兒都這么利索的嗎?
可想想自己從小就是給調教著哄貴人開心的,她硬著頭皮贊嘆:“大人……大人您老好身手!大人您跑什么啊?大人……咱這是情趣么?”
柳溶月光腳丫子站在地上,她直勾勾地看著媚娘:“你……你別過來!你不許來捉我!”
媚娘捂嘴嬌笑:“大人您可真調皮啊!”說著,她穿上紅花緞子繡鞋,顫巍巍地下了床鋪。媚娘雙手箕張,滿臉壞笑地朝著柳溶月撲去:“大人……來啊……我來捉你了……”
柳溶月登時魂飛魄散,嚇得扭頭就跑!
如是窄小的臥室之內,兩個衣衫不整之人,一個追、一個跑;一個叫、一個哭;一個嬌聲取笑、一個嗚嗷亂喊。
其中詭異,不可言說。
詩素和王話癆倆人臉兒對臉兒蹲門口聽著,他倆面色赤橙黃綠青藍紫,雙雙拿不準是要沖進去解圍?還是別擋著大人開心?
屋子里,好容易從媚娘胳肢窩底下鉆出來的柳溶月,反手從桌上抄起來把剪子死死抵住自己嗓子眼兒:“你……你不許過來!你敢壞了我的貞潔,我就死在你的眼前!”
正要作勢撲來的媚娘當時是相當地心累:在你們家當狐媚子太費勁了!這大人怎么越演越上癮了呢?咱后半輩子都這么過了嗎?這么看,沒個好體格兒還真服侍不了您!
媚娘強裝笑臉:“大人……咱非得玩兒這么大么?行吧!您要玩兒我就陪著您玩兒到底!”說著她便舉起個笸籮護在身前,如籠內抓雞一般將這俊朗公子逼到了墻角,媚娘滿臉壞笑逗弄柳溶月:“你叫啊,你叫啊,你叫破了喉嚨也沒用。你越叫我越開心……”
柳溶月哭得一行鼻涕兩把熱淚,縮在墻角瑟瑟發抖。
眼看媚娘就要撲將上前來,柳溶月緊閉雙眼,絕望慘呼:“羲和!救命啊!”
就在此時,柳溶月忽聽門外熱熱鬧鬧,腳步聲聲,仿佛有人要強闖進來。
詩素高聲阻攔,仿佛在給屋里通風報信兒:“少奶奶!少奶奶!您不能進!您不能進!大少爺午睡沒起呢!少奶奶!公子爺衣衫不整,恐怕沖撞了您!您還是在后園逛逛,等她穿戴整齊再跟給您請安好了。嗨!王話癆,你倒是說句話兒啊,你跑什么啊?!”
來人卻不搭理詩素,只是火急火燎地越走越近,最后“咣”地一聲推開內室大門,似乎是來砸場子的!
柳溶月還沒想明白過來,就見一團金光似地蘇旭挾著“叮鈴當啷”之聲,龍旋風似地卷了進來:“柳……呃!啊!!!響晴白日!你倆干嘛呢?!”
跟腳沖進來的詩素,一見屋內情形,趕緊扭過頭去!
小丫鬟想想應該對得住自己,立刻又把腦袋擰了過來,馬虎改成雙手捂臉,不過她這雙手十指各個分開,指縫之大,令人發指!
強闖進來的蘇旭與詩素分明看到:床鋪之上,衣衫不整的柳溶月被釵橫鬢亂的媚娘緊緊摟在懷里,而他們翻滾扭曲的榻上枕間,卻明晃晃地插了一把鋒利銳剪!
這是玩兒什么呢?!
柳溶月一見蘇旭來了,立刻如見親人!她“嚶嚶”哭著掙脫了媚娘束縛,萬分委屈地轉投蘇旭的懷抱:“羲和!你可回來了!她非禮我……你……你要為我做主啊……”
對著這樣柔情綽態、委屈吧啦的嬌嗲大人,門口的蘇旭和炕上的媚娘雙雙瞪大眼睛,然后齊齊抖落了通身上下的雞皮疙瘩!
詩素嫌棄地看看小姐,轉頭看向蘇旭痛心疾首:“就這你還不打她么?!”
蘇旭一把推開趴在自己肩頭抽泣的柳溶月,他扭頭看向媚娘!
他就見這紅妝艷裹的年輕婦人施施然從炕頭兒上爬了下來,俏生生地站在當地。她冷眼瞧著自己,那神情是相當難惹!
媚娘慢悠悠地扣著上身淡粉短襖、勉強系一系下身濃紫羅裙,桃紅主腰低低矮矮,露出胸前賽雪欺霜好段風光!她容顏并非十分出眾,唯那一雙水汪汪的明眸勾魂攝魄,更有雪白皮膚,血紅唇色。她也不必如何拿妖做喬,戳在那里就是風月無邊!
媚娘上上下下瞄著蘇旭,就見這位奶奶頭戴金冠、身著錦繡、各色首飾、光芒耀眼。難得這位夫人能披的都披著,可掛的都掛著!通身上下竟然全無留白之處!
媚娘不由倒吸一口涼氣:她這么捯飭不累得慌嗎?怪道能跟這位大人過日子,夫人體格子是真好!
倆人雙雙對視良久,各自心里都有計較。
媚娘心道:她是個扎手的點子!
蘇旭心想:這是個難惹的茬子!
小心著!
小心著!
他倆正在兩兩對峙,蘇旭忽聽柳溶月又發一聲嚎啕:“羲和!她……她是狐貍精!人家……人家不干凈了!”
聽了這話,別說蘇旭跟媚娘同時嘴角哆嗦、雙雙五官抽搐,就是詩素都恨不得沖過去把丟人現眼的柳大人先臭揍一頓再說!
無奈蘇旭是個明白人兒啊!做事有輕重緩急,做人有里外親疏。現在大敵當前的是媚娘!柳溶月盡可緩辦!
苗太太說得沒錯:等打發了眼中釘,再將漢子拷打不遲!
蘇旭咬著后槽牙問媚娘:“這么說你就是那狐貍精么?”
媚娘都快氣瘋了:“除了陪著這龜孫兒喝了兩杯小酒兒,歇了一會兒午覺,我這半天凈陪著忘八端圍著屋子繞圈兒了!大伙兒看看!我腦門子上的汗還沒落下去呢!有我這么跑斷腸子的狐貍精嗎?我往多說混個驢拉磨!”
媚娘這話說得擲地有聲!就連蘇旭那么能言善辯之人都一時為之同情!
太慘了!狐貍精也能所遇非人啊!
他扭頭看向柳溶月:“她說的是真的?”
柳溶月特別委屈地吸溜著鼻子,她抱著蘇旭的胳膊拉了長音兒:“羲和……她追我!她拽我!她還要摟我抱我!”柳溶月將頭埋入蘇旭頸間哭訴:“羲和!她欺負我!”
用力將柳溶月從自己身上撕吧下來,蘇旭特別尷尬地看向媚娘,那意思:就這貨也值您這么上趕著嗎?
媚娘皺著眉頭,對挺不像樣兒的柳溶月端詳了良久,終于長長嘆了口氣:“姑娘我前半輩子命苦,摸不上貞烈。如今既讓王爺賞給了大人,我……我要不就嫁狗隨狗了吧……”
媚娘此言一出,頓時聽到蘇旭和詩素齊齊倒吸一口涼氣,那倆神情分明是說:您吃頂了啊?
其實媚娘也有媚娘的難處。
沒到宛平之前,秦王是給了她恩典的:“此去蘇府是你的福分。自然了,秦王府是你娘家,倘若受了委屈、有事兒沒事兒的也可回來跟你主子柳氏念叨念叨。”
柳氏干脆把話挑明:“媚娘啊。王爺看你是個聰明伶俐的。你要知道,這蘇縣令雖是少年才俊,可是心思不甚明白。有些事兒不是很聽王爺的話。他那老婆更是個糊涂女人。你這一去,必然得寵。有要緊的事,你要多提點蘇相公效忠王爺、向著親戚。懂了嗎?唉,想你也不大明白什么是要緊事,此去就是將家里的事多跟王府與你聯絡的人兒多念叨念叨就是了。”
媚娘這輩子也忘不掉,柳氏吐出的那幾句冰涼話兒:“你那真定縣的哥哥是有了消息的。他是死是活,掉不掉胳膊腿兒,就看你怎么給王爺辦事兒了。”
想到這里,媚娘不由打了個激靈。
于是,媚娘跳河一閉眼!
她一屁股坐在柳溶月腿上,將大人死死摟住。
媚娘嬌聲嗲氣:“大人莫看娘子來了就撇清!大人既要了媚娘身子,媚娘此生就是大人的人了!”說到這里,媚娘咬牙切齒:“我不管!從今天起,你活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詩素目瞪口呆地看著柳溶月:“不是……你……還有這本事呢?”
老實人柳溶月駭然看向蘇旭:“羲和……難道是我酒后亂性?!”
蘇旭仰天嗤笑、翻個白眼:“可拉倒吧!您明白的時候都沒這能耐!”
媚娘滿眼奚落看向蘇旭:“大人如何沒能耐?大人能耐大得很。你說他沒能耐,怕是因為他瞧不上你!”
蘇旭大怒:“狐貍精!”
媚娘犟嘴:“暴發戶!”
柳溶月雙手捂臉,內八字兒哭著跑開:“討厭……人家不活啦……”
按道理說,似媚娘這等自秦王府送來的侍妾,又比前些日子那四個歌姬尊貴些。倘要發賣、放歸,都更需慎重,況且媚娘本人不愿離去,扒著門框也不出宛平后宅,撒潑打滾要跟柳溶月白頭偕老!
蘇旭本性忠厚,縱使臨出門前,老娘的諄諄教誨襲上心頭,他也不好意思把她強推出去。
況且蘇旭瞧出來了:秦王府不好相與。這波兒親戚一計不成,總要生出二計。送走了“竹蘭梅菊”四歌姬,備不住過些日子再送來“風花雪月”四舞娘。媚娘好歹就一個人兒,動起手來也不害怕對家兒人多勢眾!
那就只好暫且養在家里了,那天的晚飯吃得極為豪橫。
蘇旭卸了四十多斤簪環首飾出來用飯,媚娘打扮得花紅柳綠扭出來用餐。
柳溶月端坐正中,左邊坐著蘇旭,右邊坐著媚娘,詩素小心翼翼地端碟上菜,大氣都不敢出,唯恐這桌上飛起刀子殃及了池魚。
柳溶月在家時昔日曾經聽人說過:做人要想一時不痛快,就去吃飽了撐的;要想一天不痛快,就找雙小鞋穿穿;要想一輩子不痛快,便去娶兩個老婆!
今日一見,古人之言,誠不欺我!
這桌上不過坐了兩個美人,情勢之緊繃,就堪比鴻門宴項羽要殺了劉邦!甘露寺孫權要弄死劉備!瓦崗寨李密貨真價實地弄死了翟讓!
其實這些糾紛說起來都不是什么大事:無非媚娘愛吃葷,蘇旭要吃素;媚娘要熱鬧,蘇旭好清凈;媚娘體豐怯熱,蘇旭身單畏寒。
柳溶月只看著她們倆,就覺得頭大如斗!如此冰炭同爐,定然爆土狼煙!
詩素摸了塊烙餅蹲在旮旯里瞧熱鬧,這丫鬟百日以來,見了這么多匪夷所思之事,早已生死看淡豁出去了,她喜滋滋地想:你說這日子過的哈,越來越熱鬧了,比看大戲都有趣。
果然,柳溶月剛端起飯碗,兩嬌娘就生了事端。
媚娘夾一筷子到柳溶月碟中:“青菜素凈。公子吃塊排骨補一補。”
蘇旭舀一調羹到柳溶月碗里:“紅肉上火,大人要用蓮子清一清。”
媚娘盛糯米飯:“公子餓了,吃這個養胃。”
蘇旭捧八寶粥:“大人積食,喝這個安神。”
媚娘倒一杯陳釀奉上:“蜜酒養人!”
蘇旭推一盞新茗向前:“清茶辟邪!”
媚娘咬咬銀牙,夾筷子風鴨直接遞與蘇旭:“姐姐閨秀無趣,原該添添風情。”
蘇旭挑挑長眉,送小碗素雞到媚娘眼前兒:“妹妹艷幟囂張,需要去去腥騷!”
媚娘瞪蘇旭一眼:“姐姐穿白掛素,餐風飲露,不食人間煙火,如何趟這渾水!”
蘇旭對媚娘側目:“妹妹濃紅裹翠,嘗肉啖膻,久歷世上風塵,也要入我家門?”
柳公子站起來就走:“你倆接著對對子吧!我不吃了還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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