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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如此惡報


京城秦王府
內室,秦王妃悉心地哄著小世子入眠。
她頭也不抬地道:“孩兒離不得我,王爺去柳氏屋里歇著吧。”
秦王有些不悅:“這種事情怎能勞動王妃費神?奶娘呢?”
秦王妃回眸低聲:“外頭傳進話來,奶娘的母親突發(fā)舊疾,我賞了些成藥,準她回去瞧瞧。”
秦王蹙眉薄怒:“這就胡鬧!奶娘怎能回家?再說探病這等晦氣事,怎能讓她個喂奶的婦人去?時疫過人怎么辦?”
王妃身邊的譚嬤嬤笑著描補:“已問清楚了,她娘不是時疫,是老病復發(fā)。王爺放心,咱府里也跟了謹慎人去看著的。”
秦王妃也解釋:“奶娘王氏這幾個月當差勤謹,伺候世子盡心,不錯是把全副心肝撲到了孩子身上。她這幾個月日日喝補湯,丁點兒鹽都不曾吃的。我這才破格兒賞假回家看看。王爺放心,不會留下例的。”
秦王本待發(fā)作,聽到“奶娘王氏”四字,忽又忍住了。他對這位美貌奶娘印象頗深,此女言語有禮、舉止安嫻。王妃不如她明艷、柳氏不及她柔媚。雖然王氏從來低頭做事、再不多說一句,可那嬌嬈風情實在難以遮掩。
想著這位俊俏乳娘,秦王的氣兒莫名就消了,他莞爾一笑:“我當是誰,王氏么……自然是不同的……”
他這話語氣輕佻,秦王妃和譚嬤嬤不約而同向他投去探尋眼光。
察覺王妃、宮人神情異樣,秦王也覺得自己適才有些急色,他“哈哈”一笑換個話題:“聽說王妃今日赴了長公主家宴?還與小蘇相公的娘子換了點心回來?不知探花娘子手藝如何?”
王妃臉色頓時詭異。
秦王莫名所以:“怎么了?拿來給我嘗嘗啊。普天之下本王沒見過的點心原也不多。”
秦王妃尷尬地指了指案上那粗疏木盒:“便是那個了……”
秦王正要踱過去細看,可巧宋長史匆匆趕來。
他在門口稟報:“王爺,圣上賞了咱們雉雞百只。請您去謝恩。”
秦王胡亂答應:“知道了。這就去。”說著,秦王一擺手,即有伶俐宮女捧了那盒點心隨秦王出去了。
譚嬤嬤遲疑著問:“娘娘,您說那個樣兒的點心交給王爺……不能有事兒吧?”
秦王妃眨了眨眼:“論理說……倒是吃不死人……”
眼見秦王一行人終于走遠,秦王妃低聲詢問:“嬤嬤,明珠的事兒可安排妥帖了?”
譚嬤嬤慎重點頭:“王妃放心,萬無一失。”略頓了頓,譚嬤嬤忍不住問:“娘娘,為個小小乳母,咱犯得上大費周章么?”
秦王妃沉默了須臾,神色平和:“王爺現(xiàn)在的膽子越來越大……眼見我已經(jīng)拉不住他了……我總該在府里給自己培植幾個心腹吧……”王妃嘴角掛出意味深長的笑容:“何況他也惦念上她了。這不是件好事么?”
譚嬤嬤陡然心慌,明暗燭火映著王妃年輕的側臉,她的神色從未如此晦澀不明。
秦王府書房
收了百只風干雉雞,秦王施施然回了書房。
他對宋長史閑閑說道:“‘士以雉為摯者,取其士行威介,守節(jié)死義,不當轉移也’。二郎送我這些干雞,想來是要鼓舞我做個好好兄弟、節(jié)義賢王。哎?你說他是不是敲打我呢?”
宋長史恭謹回答:“如今這位皇上重手足親眷,王爺只看他大封長公主就可見一斑。”
秦王嗤之以鼻:“要不是大長公主替他在太后面前嘀嘀咕咕,說得那老寡婦神思昏亂,二郎如何能做得上皇上?我這長姐啊,真不知她瞧中了二郎什么!話又說回來了,長公主前些日子臥病宛平,十分蹊蹺。難道那些腌臜傳言并非子虛?這個把柄不可不抓。蔣先有沒有接著查下去?”
宋長史嘆了口氣:“如何沒有繼續(xù)查?只是前些日子不小心弄死了長公主的侍女,宛平縣令不管不顧地一追到底。蔣先他們現(xiàn)在不得不收斂些。還好大長公主不曾聲張此事……”
秦王蹙眉沉思:“死了貼身侍女,長公主都不曾大肆聲張,可見她確有陰私不可告人!查!接著查!要是捉了這個把柄在手,何愁長姐不為我所用?對了!當晚不是有個女醫(yī)匆匆被招去為她把脈么?把這女醫(yī)抓來嚴刑拷打一番,不怕婦道人家不招出實情。”
宋長史十分為難:“王爺,蔣先他們如何沒動過這樣的心思?但這女醫(yī)并非尋常,乃是小蘇相公的老婆。如今已封了誥命,這般身份尊貴的婦人,再如處置公主身邊宮女那般用刑威逼,恐怕不妥。”
秦王最不耐煩聽這些怯懦言語,他剛要抬眸斥責宋長史膽小怕事,忽見宋長史就跟見了鬼一般看著桌案上的盒子。
宋長史的臉色相當難看!也不待秦王首肯,宋長史疾步前驅,倏地打開了那個簡陋食盒,里面赫然放了一塊干巴發(fā)糕!
秦王莫名其妙:“長史為何臉色如此難看?”
宋長史雙手連抖:“王爺!這便是那日神秘探子在內庫留下示威用的發(fā)糕!”
秦王滿臉震驚地坐在了凳子上:“那探子竟是長公主的人?!”
次日宛平縣大堂
柳大人神色復雜地看著堂上原告、被告與證人。
沉默良久,她輕輕一拍驚堂木:“下跪張全寶,你盜竊王府財物,人證物證俱全,你還是認罪了吧,免受皮肉之苦。”
張全寶哪里肯認?
大人一讓他說話,這小白臉兒立刻叫起撞天屈:“大人明鑒!小的并未去過秦王府!我從來不曾偷過東西!小的是被冤枉的!”
柳溶月嘆了口氣,她審案從未心情如此復雜。
果然,還沒等柳大人說話,堂上端坐的秦王府長史已經(jīng)搶過話頭兒:“我看不把你痛打一頓,你再也難以老實!現(xiàn)在人證物證俱在!你還要狡辯胡扯!”他看向柳溶月:“大人!想我秦王府是什么地方?如何會誣賴一介小民?昨天半夜時分,王府更夫看見此人翻墻而出,大聲呼喝拿賊。賬房丟了新進收進來的一百二十兩銀子。王府家丁追出緝盜,攆著這畜生一路狂奔,我們親眼看見此人跑入了宛平鳴玉坊。我們一邊看住了窩子,一邊上報抓賊。得虧王副指揮來得快,這才人贓并獲!此事五城兵馬司王副指揮就是見證!”
宋長史欣然看向王福江:“得破如此大案,秦王十分感激副指揮恪盡職守,只待這廂審結竊案,王爺必定向陛下為副指揮請功。”
柳溶月口中不說,心中鄙夷:半夜見賊奔出?且不說你們什么時候上報五城兵馬司。京城城門幾時開啟?宛平縣城幾時開啟?身后那么多人追趕,這賊是如何出城入城的?
柳溶月看向那便宜“兄弟”,倒要看看王福江是如何說法:您是躬逢其盛呢?還是跟他們沆瀣一氣?
王福江難得滿臉慎重,雖說他從小命好、踩點兒一絕,可這回……他自己也覺得未免太巧了!
王福江對著上座的柳溶月一拱手道:“兄……嗯,蘇大人,宋長史所說不假。天明之后,正該下官輪值巡防。我才帶著弟兄們巡查到秦王府附近,便瞧見宋長史帶了許多家丁前來馬前報案,說是王府失盜,已經(jīng)摸到了賊窩。下官職責所在,帶領兵士一路追到宛平縣鳴玉坊內一座民房之前。在此房中拿獲人犯張全寶一名。搜出紋銀一包、珠寶一匣,紋銀藏于炕下,珠寶藏于梁上。贓銀共計一百二十兩,封銀包上印了秦王府私記。珠寶一盒,內有珠釵一枝、玉鐲兩個、金銀戒指各二,皆無印記。下官便同長史一起將人贓送到您這兒來了。”
柳溶月與管刑名的李司吏對個眼神,兩人都是神色有些復雜。這失盜的銀兩太合適了!本朝律例有載:常人盜銀六十兩、財帛等物,俱問發(fā)邊衛(wèi)永遠充軍,偷盜一百二十貫,罪止一百杖,流三千里。
雖然早知道張全寶損陰喪德,倒霉是早晚的事兒,可要將他這么入罪,柳溶月還是心情復雜。她嘆口氣,不再出聲。雖然明知這是個壞人,可是要冤枉他,她還是心里過不去。
張全寶自讓如狼似虎的兵士從香噴噴的被窩里強揪出來,就六神無主直到現(xiàn)在。他強攝心神、努力思考,終于抓住了些許要領。
此人隨即大聲呼冤:“大人!小人真的是被人陷害!是我那天不亮就偷偷溜走的老婆!是她要害死小人!”
柳溶月心想:你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啊?想明白了你還有臉喊冤么?
還沒等柳溶月開口,站在一邊的吳班頭已經(jīng)率先叱罵:“張全寶你這混賬行子!你哪里來的妻室?前幾個月你來本縣告狀,你不是當時就將老婆休了么?為何堂上還要信口雌黃?”
張全寶嚇得要哭:“大人!王明珠就是我老婆!小人幾個月前一時手頭不便,要發(fā)賣老婆孩子,不巧中間晦氣,女兒病死。那個賤人就此懷恨在心!我說這個賤人如何突然好心回來看我?還花言巧語哄騙于我,說待她服侍的孩子足歲斷奶,就帶著體己回來與我重修舊好。就是賤人陷害于我!”
回頭看見秦王府長史,張全寶才似完全明白過來,他嘶聲尖叫:“他們既是秦王府的!這就對上了啊大人!王明珠那個不清不白的賤人當日被衙門重金買了,讓你們送到在秦王府做乳娘!咱們在衙門二堂里撕扯過此事。王明珠還扎了我一剪子。大人你不會忘了吧?這分明是王明珠怨恨我當日賣妻賣女,所以才設了毒計害人!大人,您要為我做主啊!小的真的不曾偷盜!小的也沒有那個本事啊!”
這個蠢材!滿嘴胡話!
柳溶月單手扶額,已經(jīng)不知該說什么才好。
果然,壓根不用知縣大人開口,旁邊兒的趙縣丞已經(jīng)急了:“張全寶!你怎么胡言亂語?宛平縣什么時候重金買過你的老婆?世子何其尊貴?怎能用你這狗食家里的女人哺育?”
柳溶月暗自搖頭:重金自民間購買奶口充作良人進獻,雖然衙門與禮儀房的太監(jiān)都是心照不宣,可是畢竟不合規(guī)矩。這要是嚷嚷出來,衙門、太監(jiān)都有責任。自然是大家咬死不認!張全寶不說這句,還能有命流放,說了這話恐怕性命都難以保全。
趙縣丞向宋長史急切剖白:“長史啊!我們宛平縣送給王府的奶口,身家清白,夫男俱全。便是我們略有疏忽,還有禮儀房的公公們盤問把關。奶口定然不是這無賴的老婆!奶口是叫張王氏不假!可是人家是本縣耆宿之孫、里正之女、宛平大戶張氏之妻!跟這潑皮扯不上半點兒關系!”
宋長史捻須點頭:“縣丞勿急。我理會得。想張氏、王氏本是大姓,天下婦女不知重名多少?再說,世子還小,奶母須臾都離開不得。王府深宅大院,出入極難。奶娘抱著世子,身邊日夜都有宮人陪伴。張王氏怎能半夜跑出來十幾里地幽會男人?可見是這廝胡亂攀扯!”
宋長史雖然隱約猜到此間內情,可一來此事關著王府名譽,王府門禁不嚴,他長史逃不開責任;二來王奶娘深得王妃信任,是小世子離不得的保姆;三來么……王爺似乎對這美貌奶娘別有心思……
那宋長史就更需跟宛平縣同心一體,咬定張王氏完全與此無關!
趙縣丞怒道:“正是!奶母是內宅之人。這廝不但盜竊還要污蔑內眷!真是罪不容誅!”
李司吏也拍了桌子:“張全寶!本朝律例,誣告者刑杖加所污罪三等!大人,賊子如此胡言亂語,我看就該先按律刑杖一百再說!”
柳溶月深深看了趙縣丞和李司吏一眼,并未出聲。雖然張全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衙門上下、大小官吏這樣齊心協(xié)力地要把他埋在坑里,她還是覺得心中糾結。
柳溶月想了一想,輕聲說道:“且慢行刑,此間還有一點蹊蹺,待我再問一問。”她扭頭看向下面的張全寶,語氣沉重:“張全寶,你也不必喊冤叫屈。本朝律例‘凡設方略誘取良人、與賣略良人子女,不分已賣未賣,俱問發(fā)邊衛(wèi)充軍’。三年前你誘取王氏女為妻,三年后你將王氏發(fā)賣,已經(jīng)犯法兩次,按律本官將你發(fā)邊衛(wèi)充軍并無不是。只是當時王家不曾追究,被你逃過刑責。如今遭此官司,也是老天有眼,因果不昧。”
看張全寶還要申辯,柳溶月微一抬手:“我如今只問你此案。兵馬司王大人在你屋中搜出紋銀一包,首飾一匣。秦王府說丟失紋銀一百二十兩。那這盒首飾是什么來路?別說是你賺錢攢的或者祖上所傳,你出身貧苦才在興隆典當做了多年伙計。與明珠成親三年,狂嫖亂賭,囊空如洗,當我不知?”
張全寶立刻顏色慘變,他滿口支支吾吾:“這……這……”
柳溶月面沉似水:“我看這首飾匣子上面積灰甚厚,顯然在你房梁放了許久。你既有這盒兒寶貝,怎么還會賣妻賣女呢?可見此物也是來路不正。既然左右都是盜罪,我看你也不要喊冤了。反正本朝律法盜竊六十兩、財帛等物就要永遠充軍。只這盒首飾就夠你去邊塞受苦后半輩子了,也不在你認不認秦王府那一百二十兩的賊贓!我勸你明白招供,免得多受皮肉之苦。”
張全寶聽了大人這話,神情哀戚了許久,突然嗚咽哭了出來:“大人……這包首飾……這包首飾……唉!我也是遭了報應……大人啊!這首飾是我搶了宛平珠寶商人查淵瑜的……”
他這話說得哆里哆嗦,可言一出口,就連秦王府長史臉色都跟著一變。
宋長史連忙打岔:“大人!這是我們秦王府捉贓拿賊,陳年舊案,問他做甚?”
柳溶月安定搖頭:“都是盜案,犯人既然招供,衙門怎能攔著?”說著,她繼續(xù)向下追問:“張全寶!你是如何搶劫查淵瑜的?”
張全寶渾身瑟縮,叩頭不止:“大人,去年夏天暑熱,小的徹夜難眠,坐在門口吹風。我家住的偏僻,平素門外不會走人。誰知……誰知……那日三更時分,有個男子滿臉是血、跌跌撞撞向我跑來……他懷里抱著小匣,口中不停低呼‘救命’。他瞧見了小的,一把拽住我的胳膊,說自己是宛平商人查淵瑜,讓我掩藏他躲避追殺,情愿以懷中寶匣相贈。小的看他身后仿佛還有幾個大漢追逐……小的,小的財迷心竅……奪了他手中的匣子,重重關上了大門,然后就見那自稱查淵瑜的男子被幾個大漢拖行而去……后來又有壯漢在小的門前搜索多時,顯然是在找他懷中之物。小的知道這玩意兒燙手,加上從那兒之后門外總有壯漢逡巡……所以小人即便手頭緊繃,也不敢將這些玩意兒變賣……自從那日之后,小人每每午夜夢魘,就是查淵瑜滿臉是血的樣子。如今想想,也算報應!大人,您就判吧!小的不冤了!”
堂上堂下齊齊沉默多時,許是因為太過安靜,柳溶月恍惚聽到屏風之后傳來一聲極其隱忍嘆息。想來多日不曾聽審的蘇旭也沒想到,事情竟在這里有了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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