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陽回教室了，走廊里只剩下蘇韻錦一個人，她站在后門口，隱約能聽到教室里傳出的說話聲，還有過分夸張的笑聲。

        她忐忑地看著空蕩且安靜的走廊，心想：他們是不是在議論自己？是在說她的壞話嗎？黎陽在跟他們說什么呢？他會怎么想呢？她越想越覺得不安，離開原地，往前走了幾步，又返回來，她來來回回地走著，不時地看看教室里的情況，心跳加速了，她咬著嘴唇盡力讓自己平靜下來。過了好一會兒，她看見黎陽出來了，他的臉色微紅，眼角含笑，提著書包走過來，磕巴地說道：“被他們攔住了，耽誤了一會兒。”

        “沒事。”她剛說完話，教室里的一群男生呼啦啦地跑出來，擁著黎陽打趣他：“這是誰啊？”

        蘇韻錦瞬間臉紅了，她看了看幾個男生的臉，又看向黎陽，他也尷尬得紅了臉，動動肩膀上的書包帶子，說道：“我朋友，你別介意啊。”

        他回頭看著男生們說：“你們矜持點，嚇壞人家了。”

        “誰啊？你倒是介紹一下啊！”他們的臉上露出不懷好意的微笑，直看著蘇韻錦。

        “我女朋友。”黎陽很快地丟出一句話，說完就看著蘇韻錦笑。

        蘇韻錦尷尬地說：“誰是你女朋友？”

        “那是什么關系啊？”

        “好了，別鬧了。”黎陽打開他們的手，“別理他們。”

        她抱著書包的手狠狠用力，直到骨節發白才稍稍松開，臉已經紅到了耳根，一直低著頭看地板。

        黎陽推開男生們，說道：“好了，你們先走吧！我就不去了。”

        一個瘦瘦高高的男生笑著調侃黎陽：“重色輕友，說好了一起去打游戲的，結果半路被別人拐跑了。”

        “是啊！不是說好了今天打排位的嗎？”一個男生的胳膊搭上黎陽的肩，他掙開男生的禁錮，討好地說：“下不為例，下次，下次一定去。”

        “下次？還有下次？”有人大聲反問，“你完了，你失去我們了。”

        蘇韻錦聽到這些話，開始為自己的突然出現破壞了他們原本的計劃而感到不好意思，她臉色緋紅，沉默地走在黎陽身邊，走著走著就落在其他人的后面。

        看著他們的背影，她突然有點失落，覺得自己多余，不該出現在這里。她感到無地自容，越走越慢，想著如果被他們丟在身后，徹底忘記也好。

        她沒想到，黎陽會回頭找她，他很自然地走過來，拉住她的手，說：“我跟他們說好了，不去網吧了，陪你走走。”

        他的手掌熱熱的，皮膚很干燥，緊緊地捏著她的骨頭，好像怕她丟了，或者突然不見了。

        他的朋友們開始起哄：“干什么呢？你們這是虐狗啊！”

        “自尊自愛，你這是耍流氓。”男生們口無遮攔，什么都說。

        黎陽替她擋著那些話：“別理他們，他們就是嫉妒。”

        她沒有掙扎，任由他握著她的手，好像關系變得很曖昧了。

        ——

        一群人走到外面，校園里已經沒什么人了，有些空曠。風陣陣吹來，吹亂了他額前的頭發，露出清爽而干凈的臉，蘇韻錦看著他的側臉，突然說：“你和他們去打游戲吧！我回宿舍復習功課。”

        “為什么啊？”黎陽看著她，目光黯淡下去。

        她解釋道：“你都跟朋友約好了，我就不打擾你們了。還有，這筆記你不看也沒關系。”

        “可是”

        “明天要考試了，我還是回去背背書吧！”蘇韻錦說完話，和其他人揮揮手做了告別，捧著書包離開了人群。

        她沒走幾步，黎陽追上來問她：“你生氣了？”

        “沒有，我只是不想打亂你們的計劃。”她看著黎陽，露出淡淡的笑容。

        “可是”黎陽拉住她的手，“我不想去了。”

        “沒關系，你去吧，反正我們也沒事可做，況且是你們先約好的，我就先回去了。”她說得平淡而溫柔，露出恰到好處的笑容，“我走了，你去吧，你的朋友們快等急了。”

        “你在生氣，我不走。”黎陽捏著她的手，狠狠用力，“不許跟我生氣。”

        “我沒有生氣呀，我在說認真的。下次，如果有下次，你再陪我。”她歪著腦袋對他笑了。

        黎陽琢磨不出她的心思，只說：“你是最重要的。”

        “我知道了，你快走吧。”

        “那我送你回宿舍。”

        “不用，我自己認得路。”她抽出手，對他揮揮手，“再見。”

        蘇韻錦先走了。黎陽看著她孤零零的背影，身體好像被戳破了一個洞，溫度正在流失，臉上的紅暈也漸漸淡去。看著她轉過墻角，消失在自己的視線里，他愣了愣，嘆了口氣，轉身走回人群。

        看見他走過來，陸慷不解地問他：“怎么走了？”

        “嗯，說是回去復習了。”黎陽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

        朋友不安地猜測：“怎么啦？不會是跟你生氣了吧？”

        “才不是呢！”黎陽聳聳肩，甩著書包，扛在肩上，“人家是回去復習，準備考試。”

        “好學生啊，不像咱們”

        后面的話，黎陽沒有聽清楚，他心不在焉地跟著人群往前走，有人搭著他的肩膀，跟他說話。可他感覺不到重量，好像失去了重力，完全漂浮在半空中，無知無覺。

        有人問他：“你追到手了？”

        黎陽沒說話，若有若無地點點頭。后來，放縱的笑聲淹沒了他的意識。他沒多想，身體一直在往前走。

        ——

        蘇韻錦回到宿舍，推門進去的時候，發現屋里空蕩蕩的，那三人早已不知去向。

        她們的書包都扔在床上，亂亂的，看起來很匆忙，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她心事重重地放下書包，看到姜妮的床上放著自己的筆記本，隨手拿起來翻看著以打發剩下的時間。

        宿舍樓里安靜得好像裝了□□，平時熱鬧的走廊，現在也無聲無息。

        蘇韻錦沒有心思復習，走到門口望著走廊，樓里的人好像突然消失了，只剩下空房子和陰冷的氣息，久久不散。她的腦袋好像被揉進了無數沙粒，翻騰、敲擊，硌得難受。她關上門，坐回床上，逼迫自己靜下心來復習筆記。

        ——

        黎陽和朋友們到學校對面的網吧開了幾臺機子。

        剛坐在電腦前，他就想到蘇韻錦給他的筆記，轉頭跟其他人說：“明天期中考試，今晚早點回家。”

        朋友大笑著說：“期中考試，關你什么事？”

        陸慷也懷疑地看著他：“難道你要看書？”

        黎陽覺得不好意思，只能強裝鎮定地說：“總不能考試睡覺吧？”

        他的話引起不小的樂趣，朋友調侃他：“不睡覺干嘛？你會做題嗎？”

        “上課聽課了嗎？”

        “突然變好學生了？”

        “浪子回頭了？”

        黎陽聽到這些話，無力地笑著解釋：“那也不能自暴自棄吧！”

        朋友說：“你什么意思？就因為一個女生？你要好好學習？”

        另一個男生譏笑地說：“你不會真的喜歡上人家了吧？醒醒！人家可是好學生，就算你好好學習也趕不上的。”

        黎陽被說得無言以對，只能笑著罵人：“滾開，打游戲，打游戲，別扯淡了。”

        “陽哥，你可不能繳械投降”

        “滾。”黎陽罵了一句臟話，將書包扔在椅子上，彎腰開機。有一瞬間，他感到大片大片的落寞落在頭頂，壓得他呼吸不上來。他直起身，看著電腦屏幕變藍，蘇韻錦的那張臉慢慢出現，變成一片雪花，不停地閃動著，越來越模糊。

        陸慷拍拍他的肩，說：“陽哥，你玩玩就好，可千萬別當真了，你們以后也不可能是一條路上的人。”

        黎陽起身一巴掌拍在他的腦袋上，“就你廢話最多，玩不玩，不玩回家了？”

        “玩，玩。”陸慷連連應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等著開機。

        屏幕的藍光，在少年的臉上映射出藍色的紋路，掩去了真實的表情，他抿著嘴角一言不發，落寞堆積在心間，怎么也散不開。他只能用游戲來排遣心中的失意。

        過了晚上七點鐘，網吧的人越來越多，聲音嘈雜，空氣渾濁，煙霧彌漫在頭頂，像一層黏膜包裹著每一個人的身體，最后一局游戲贏了，黎陽看看時間，腦海中又浮現出蘇韻錦那張略顯清瘦的臉，他猶豫了一會兒，直接下了游戲，起身提著書包回家。

        陸慷在身后問他：“不玩了？”

        “不玩了，回家。”他說完決絕地往外走了。留下一大片詫異的眼神。

        他走到外面，冷冰冰的空氣清新得令人憂傷。他沒有猶豫地沿著回家的路一路小跑回去。

        剛進家門，母親蘇佳媛就迎上來問：“怎么才回來？不是說下午放假嗎？”

        看到母親大驚小怪的模樣，黎陽隨意應付一句：“和朋友去玩了。”

        “吃飯了嗎？”

        “不餓。”

        “還吃嗎？”

        “不餓。”他在門口換了拖鞋，丟下一臉擔憂的母親，轉身回到臥室，從書包里翻找出蘇韻錦給他的筆記本，翻開看了看，整齊的字跡，干凈的紙張，字里行間都沾染了她淡淡的香味，他捧著筆記本聞了聞，將身體重重地摔在床上，自言自語道：“蒼天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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