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新年
日子如流水般的過,本以為這一年就這樣過去了,可是卻在年末的時候,發生了雙十二事變。局勢動蕩,政府里也充滿了肅殺之氣。
幸而事情十三日之內便解決,沒有造成更為嚴重的后果。
至少這個年還是可以好好過的。
似乎政府的外交政策正在轉變,蘇哲格外的忙。
畢竟我和稷晏清還沒有離婚,這是我嫁過來的第二個年。
年前稷晏清來瞧我,邀請我回稷公館過年。
稷老爺病重,這或許是他這輩子最后一個年了,為了不讓老人家擔心,也想讓他看看孫子,我最終答應隨稷晏清一起回去。
那是我最后一次見稷老爺。
幾個月不見,老頭子已經瘦的像皮包骨了。
我已經顯懷,如今身形豐腴,四肢浮腫。
我挺著肚子去見稷老爺的時候,他已經說不出話了,可是眼神中卻充滿了感念。
我印象里的他,要么是痛失愛妻的悲傷,要么是壯志未酬的悲鳴,再或者便是怒其不爭的憤怒。
我鮮少在他眼里見到如此溫柔的情緒。
老爺子說不出話,卻強撐著伸出手,我急忙抓住。
他顫顫巍巍的張口,掙扎半晌,一個字也沒有。
我不知道怎么辦,只能安慰稷老爺道,
“爹爹放心,我們一切都好。您就等著孫子落地,享天倫之樂好不好?”
稷老爺努力的想點頭,卻無能為力。
他混沌的眼睛濕潤了,淚滴落。
我無法體會那種心情,或許是人之將死,對世間的留戀,對一生的遺憾吧……
稷晏清在一旁站著,不發一言。
他的痛苦很隱忍,而我卻能感受。
孩子不久之前有了胎動,這個時候卻格外的安靜。
或許孩子也在心疼爺爺,希望爺爺一切都好吧……
年夜飯是我和稷晏清兩個人吃的。
或許是看在我是孕婦的份上,陳媽燒了一桌子的好菜。
我沒什么胃口,卻也不愿意苦了孩子。
現在我一切的心思都在孩子身上,對稷晏清,我已經沒有了期待。
我下定了決心,等過完年,我就收拾東西啟程回開封。
我不曉得,該怎么跟稷晏清講。
他或許不在意我,可我卻不知道他會否在意孩子。
這畢竟是他的孩子,若是我這么一走了之,都不讓他見上一面,他會不會生氣呢?
“你最近……還好嗎?”
最終,還是稷晏清先開的口。
“嗯!
“你注意身體!
稷晏清小心翼翼,想關心我,卻又怕傷著我。
“嗯!
我沒說話。
最近他應該挺春風得意,畢竟從職員升成了科長,負責統籌秘書處的人員分配。
這升遷速度應該算是快的,難怪梁家人喜歡他。
若是能有這么個女婿,那簡直如虎添翼。
想必梁素鴻在家受冷落了吧……
“你哥嫂……最近也好?”
稷晏清問。
我沒說話。
蘇哲最近神秘兮兮的,他的書房就連沈碧君也不讓進了。
偶爾沈碧君動他的東西,他也會生氣。
最近他總是沒來由的晚歸,也不是出去應酬,問他什么他也不說。
甚至他連和梁素鴻都淡了些。
估計也跟稷晏清和梁素音有關吧。
就算他表現的沒什么,梁素鴻那種多疑的人會安心嗎?
半晌,我點了點頭。
稷晏清猶豫了一會兒,對我說,
“明日,讓我送你回去吧……”
“……”
我抬起頭,眉頭微蹙。
如今我們二人相處,皆謹小慎微。
我不知道該跟他說什么,而他卻也小心翼翼,好似生怕惹惱了我。
我不想讓他陪我,卻又不想苦了自己和孩子。
為了孩子,稷晏清甚至愿意開公館的車去接我。
我輕撫肚子,點了點頭。
稷晏清好似松了口氣,笑了笑,給我夾了個雞腿。
我見他熱絡,竟然心里又暖了一點。
那種感覺,好似小心翼翼的接近,然而心里的炙熱早已抵擋不住。
我有一順的恍惚,就像面前的稷晏清,還是那個夢里的人兒。
我不知該作何反應,只能埋頭喝粥。
我怕自己激動的情緒被稷晏清看到。
叮鈴鈴……
家里的電話鈴響了,陳媽接過,神色卻為難了。
“誰呀?”
稷晏清問。
陳媽捂住話筒,壓低聲音說,
“是梁公館。”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方才那一瞬的溫暖好像是假的,充滿了諷刺。
氣氛瞬間尷尬,稷晏清似乎不想去接。
陳媽見狀,壓低聲音道,
“是梁部長的電話!
稷晏清無奈,我繼續埋頭喝湯。
他起身去接電話,過了一會兒回來,深感愧疚的說道,
“荷華,我……需要去一趟梁公館,你在家等我好不好?”
我的心麻木了,點點頭。
我沒看他,卻聽到他顫抖的呼吸,好似藏進了千般不舍,萬般傷痛。
沉默片刻,他轉身走了。
我抬起頭,看到了他挺拔的背脊,眼淚簌簌而落,模糊了視線。
我一個人在餐廳待到了快十點,稷晏清依舊沒有回來。
我徹底絕望了,起身最后去看了一眼稷老爺,讓家里的司機把我送回了蘇哲和沈碧君的公寓。
到樓下的時候,意外的看到了一身黑色長衫,帶著黑色圓帽的蘇哲。
他神色匆匆,不免讓人覺得奇怪。
我沒叫他,他似乎也沒有注意到我。
我見他拐進了樓棟,才慢慢走了回去。
當我進門的時候,蘇哲已經快速的換了衣服,是平日里他在家里穿的便服。
他似乎很意外我竟然這個時候回來,我強顏歡笑,沒有多言。
我看到茶幾上有熄了的煙頭,又有報紙,蘇哲道,
“你嫂子睡了,我沒睡意,看會兒報紙!
“哦。”
若不是方才我見到他行色匆匆,我或許會真的相信他的話。
沈碧君在房間里休息卻也是異常,平日里她睡覺很晚,晚上還要給橋松喂一次奶,然而今日十點多就睡了,著實是奇怪。
我也沒多問,便打算洗漱睡覺。
蘇哲見我的頹色,知道或許我又和稷晏清鬧了不愉快,沒有多問。
他回到茶幾旁,繼續看報紙。
我洗漱完畢,回房間之前對他說,
“哥,你幫我買張車票吧。”
蘇哲放下報紙,我說道,
“買三月份的吧,我想趁這段時間收拾收拾東西,順便再看一眼南京!
蘇哲略感意外,半晌后點點頭,
“好!
當稷晏清再來找我的時候,我徹底躲開了他。
我不愿意見他。
他每次來,如果我在家,我就把自己鎖在房間。
無論是他還是蘇哲,或者沈碧君讓我開門,皆不管用。
家里的氣氛有些詭異,蘇哲一個人鬼鬼祟祟就罷了,可沈碧君似乎也有自己的事情。
沈碧君辭退了劉阿姨,還說希望我把橋松也帶回開封。
我很累,沒有心思去思考其他。
若是要我帶兩個孩子回去,那我就必須在這邊把孩子生出來,做了月子才能走,否則這一路要多危險啊。
蘇哲給我買的票是三月底,或許這票是用不上了。
可是我也不知怎的,卻仍是把這票留了下來。
當做一個念想也好呀。
最后一次稷晏清來的時候,只有我和沈碧君在家。
我見到他立刻轉身走了,稷晏清在后面拉住了我的手。
“……”
我沒有說話,也沒有掙脫。
全然的麻木或許是他沒有想到的。
他盯著我,我有一種錯覺,好似他突然變回了最初的他。
在我面前沒有一層紗,就是最本真的他。
他神情痛苦的好似流著血,嘴角顫抖著,期盼著我有哪怕一絲的反應,一絲的觸動。
我神色默然,一言不發。
心在滴血,卻面上無波。
他盯著我許久,仿佛蠟燭突然熄滅了一般,眼里的光瞬間消失了。
我渾身麻木,走路都是虛浮的。
兩廂無話,卻就像大雨滂沱,大雪紛飛,兩人都在經歷著煎熬折磨。
稷晏清終是不愿意放棄,他的手突然用力,弄得我生疼。
我吃痛的皺眉,只聽見他深沉的聲音說道,
“荷華,你愿不愿意等我?”
我沒有明白他的意思,只覺得他是異想天開。
自己為了權勢去討好梁家小姐,又奢望我能不為所動。
好沒意思。
他竟然也是這樣的人。
我覺得,自己從前真的瞎了眼,竟然沒看出他那出塵外表之下骯臟的心。
我抬起頭,看到了他眸中卑微的祈求和絕望的渴望。
好諷刺。
我輕笑,掰開了他的手,轉身進了房間,反鎖了門。
等,等到什么時候?
我已經等了他17年,好不容易等到了,如今他又讓我等。
這次是等多少年?
我麻木的躺倒床上,閉上了眼睛。
門外的稷晏清什么也沒說,沈碧君也是沉默。
外面安靜了許久,我聽到了關門聲。
那聲音如此沉重,好似關上了我們之間最后的一扇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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