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決裂
我鮮少出門,蘇哲和沈碧君忙碌,我就在家養(yǎng)胎帶孩子。
過年的時候,橋松終于叫了爸爸媽媽。
那個時候全家都感動的直哭,就連蘇哲都紅了鼻頭。
從此我便有了執(zhí)念,我要讓橋松叫姑姑。
于是從那時起,我就時不時的在橋松面前姑姑姑姑的叫。
蘇哲說我像個咕咕叫的母雞。
那是三月份,乍暖還寒,蘇哲和沈碧君又是不在家。
我剛把橋松哄睡,便有人敲門。
我有些奇怪,開門便見到了稷晏清。
我神色驟冷,立刻想關(guān)門。
稷晏清抬手擋住了門,說道,
“跟我回家。”
我蹙眉,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
可是見他認真,又不免疑惑。
他走進家門,在玄關(guān)放了一張紙條,拉著我就走。
我沒見過他如此霸道,還沒頭沒尾,條件反射的想掙扎。
他生怕我受傷,便打橫將我抱了起來。
我是個八個月份的孕婦,這重量一定不輕。
而他卻不曾猶豫,迅速抱著我下樓。
我看到稷公館的車停在樓下,他把我放在后座,自己坐了上來,便招呼司機開走。
我一頭霧水,心覺莫名其妙。
我一直盯著蘇哲家的公寓,當車開出巷弄,便看到沈碧君正在往家走。
我松了口氣,想著這下橋松應該沒事了。
稷晏清因為抱我,額頭出了微汗。
我不想跟他說話,一直保持沉默。
稷晏清也沒有跟我多說,或許他也怕我問他一些他回答不了的問題。
我心里有火,到了稷公館的時候,直徑去了我之前住的客房。
我不愿意跟稷晏清說話,更不愿意跟他住在一起。
稷晏清許是預料到了我的反應,并沒有強求。
我把門反鎖,自己一個人坐在床上發(fā)呆。
他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荷華,無論如何,飯要吃好。我每日清晨六就起床,七點吃飯,七點半出門。晚上最早六點回來,晚的話不確定。你如果不想見我,盡管錯開就可以。廚房里陳媽一直給你溫著菜,你想吃東西,就跟陳媽說。”
我不答,稷晏清沉默了一會兒,說道,
“梁素音每三天來一次,今后如果你不舒服,就跟她講。如果需要去醫(yī)院,就跟陳媽說,她會安排好的。”
我依舊不言。
門外沉默了很久,最終響起了由近及遠的腳步聲,透著沉重的落寞。
稷晏清出了門,我便出來給沈碧君打電話。
然而奇怪的是,我打了很久,也沒有人接。
興許她回了趟家又出門了吧……
第二天,我起了個大早,等稷晏清出門了,我立刻下來打電話,然而依舊是沒人接。
我有些不安,卻又不敢妄加揣測。
下午梁素音來了,她先是去了稷老爺?shù)姆块g,很快便就出來了。
稷老爺油盡燈枯,如今已然是過一日算一日。
當她來看我的時候,我實在是沒辦法給她好臉色。
她放下血壓計,邊收拾邊說,
“一切都好,如今月份大了,注意多走動,到時候好生產(chǎn)。”
我不說話,梁素音有些尷尬的笑了笑,說道,
“我倒是沒想到,晏清竟然把你接回了稷公館。”
我冷笑,壓不住心里的怒火,說道,
“怎么,你覺得你勢在必得?”
梁素音搖搖頭,說道,
“你不用這么句句帶刺。我知道我這么做不厚道,只是這種事情,有幾個人能大方?畢竟也是你占了我的,如今他回心轉(zhuǎn)意,也算是一切回到正軌。”
我被她的話激的怒火中燒,呼吸都顫抖。
可是她又如此溫柔,全然沒有咄咄逼人的架勢,讓我沒辦法跟她爭執(zhí)。
她邊收東西邊說,
“我猜想晏清把你接回來應該也是擔心孩子。最近革命黨活動猖獗,恐怕他也是擔心平日里沒人照看,不安全。”
我瞪著她,不說話。
她繼續(xù)說道,
“今天我出來的時候,聽說就在你們公寓對面的弄堂里,發(fā)現(xiàn)了一個他們的情報站。我哥已經(jīng)去了,估計又出事了。”
我聽她這么講,不知為何有些心慌。
她以為我害怕,安慰道,
“所以晏清才要把你接過來,這邊安全的多。”
她說完,拎起藥箱走了。
我一直坐在沙發(fā)上沒動,陳媽送她出的門。
我總感覺會有不好的事情發(fā)生,這種預感越來越強烈。
我不由得呼吸有些急促,立刻沖過去打電話。
我瘋狂的撥,可是蘇哲的公寓一直沒有人接。
已經(jīng)兩天了,不可能完全沒有人。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我回想起在蘇哲家的種種,越想越害怕。
我立刻站起來,朝門外沖去。
陳媽見我大腹便便的還要外出,急忙問道,
“少奶奶您要去哪里呀?”
“我要去我哥那里。”
我失魂落魄,急著往外走。
“誒,少奶奶,您有著身子,還是別出去了吧……”
陳媽為難,可落在我眼里卻更加的狐疑。
我不理她,堅持往外走。
陳媽自知攔不住我,趕快安排汽車。
我哪里能相信稷公館的車,自顧自往外走。
陳媽沒有追上來,我便急匆匆的沖到了大路上,攔下黃包車,便朝公寓的方向去。
一路上我不停的催促黃包車師傅,生怕晚一步就會出什么事一樣。
我在公寓巷弄的前面一個路口下了車,獨自一人朝公寓而去。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就像已經(jīng)有了預感一樣。到了門口,我見到有幾個特務模樣的人在公寓樓下走來走去。
這地方白天里鮮少有人,更何況是別著槍的男人。
我一時間呼吸急促,心里明白,一定是出事了。
我回過頭看對面的巷弄,果然也有人。
我不禁后退了兩步,不受控制似的往回走。
我腳步極快,呼吸不暢,整個人就像失了魂。
我的淚順著臉頰流下,卻全然沒有知覺。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的車,怎么回的家。我只記得,當我到家得時候,稷晏清正在焦急的招呼人,家里的電話也一直在響。
當他看到我失魂落魄的回來的時候,好似溺水的人突然抓到了一塊浮木,瞬間松了口氣。
他急忙上來扶住我,后怕的檢查我是否受了傷。
我木訥的望著他,可他卻全然不在意。
他見我沒事,終于放下了心,把我抱進了懷里。
我一動不動,就像個木頭人。
他就這樣抱著我很久,久到我覺得太陽都下山了。
我知道,或許這個懷抱,以后的日子,我再也不會擁有了。
我貪戀的享受著,一遍遍的給自己洗腦。
就一下,再多一秒,一秒鐘不會改變?nèi)魏问隆?
當稷晏清放開我的時候,啪的一巴掌,落在了他的右臉上。
他的眼鏡被我打歪了,整個人踉蹌了兩步,整潔的頭發(fā)散落下兩三縷。
下人們驚呼,而我卻依舊冷漠的盯著他。
他似乎沒想到我會如此,震驚片刻才緩過神。
“我哥和我嫂子怎么了?”
聲音冰冷徹骨,我從未想過,我會用這樣的語氣跟他說話。
稷晏清緊蹙眉頭,神色充滿了矛盾。
我見他不發(fā)一言,怒火中燒,
“我哥嫂到底怎么了!”
稷晏清深吸了口氣,拼命的將情緒壓了下來。
我沖上去捶打他,他無奈的抓住了我的手腕。
他似是不想說,可我怎會罷休。
我不依不饒,怒發(fā)沖冠的瞪著他。
等我明白他的猶豫,我憤恨的甩開了他的手,轉(zhuǎn)身就打算向外走。
他見狀立刻拉住了我的手腕,我怒斥道,
“你放開我!放開我!”
稷晏清無奈,只得把下人們打發(fā)走了,才對我說,
“你哥與新抓獲的革命黨有關(guān)系。”
“……什么?”
我震驚的睜大了眼睛,一時無法接受,
“你說什么?……我哥跟……革命黨?”
我驚恐不已,呼吸急促,突然想到了我在軍統(tǒng)監(jiān)獄見過的那個革命黨。
我不敢相信,蘇哲竟然是革命黨。
“不可能……不可能……”
我驚懼的搖頭,完全不敢相信我聽到的一切。
“你們一定是搞錯了!我哥他不是革命黨!”
我突然爆發(fā)出了狂怒,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竟然能如此的瘋狂。
“我可以作證,我跟他們生活了那么久,我從來沒有發(fā)現(xiàn)他是革命黨!”
稷晏清心痛難忍,可是他卻無能為力。
他站原地,心痛的凝望著我。
他眉頭緊蹙,似乎痛苦不堪。
有多久了,我?guī)缀鯖]在見過他舒展的眉頭。
我驚怒不已,不受控制地崩潰大哭。
我突然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稷晏清擔心我,急忙抱住了我,我好像驚醒了一般,抓住了他的袖口,
“求你,你幫幫我……你幫幫我好不好……你救救我哥吧……”
我絕望大哭,稷晏清同樣的痛苦難耐。
可是面對我的懇求,他卻什么都沒說。
我見他無動于衷,驚懼不已,好似這個唯一的稻草就要丟掉。
我急忙哀求道,
“我求你救救他!救救他!只要你救他,我可以立刻離婚,立刻離開這里好不好……我求你……”
我想象著軍統(tǒng)監(jiān)獄里的慘狀,難以想象蘇哲在那里的日子。
我怎么能忍受自己的親哥哥受那樣的罪。
稷晏清的眼神里滿是晦澀,我看得到難掩的心痛,也看得到難以言表的無奈。
“雁子哥……我求你……我求你……”
我越來越絕望。
我感受到稷晏清抱著我的手攢成拳,可他卻始終沒有答應。
“稷晏清,你到底答不答應?”
我絕望的冷笑,眼淚已經(jīng)快哭干了。
我眼里的光也沒了,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托身給了一個虛情假意的惡人,心頭充滿了懊悔和后怕。
“稷晏清,我再問你最后一次,你救不救我哥?”
我威脅他,卻好似一把刀插在了自己心頭。
稷晏清望著我,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我們對視著,我努力的哀求他,可是我卻看不到一點希望。
他緊抿著嘴唇,似乎在用巨大的力氣忍耐。
半晌,他終于開口,
“荷華,這次是在他辦公室的保險柜里發(fā)現(xiàn)了革命黨的密碼本,他家里的書房里還有許多他跟革命黨的信件。這么確鑿的證據(jù),誰都救不了他。”
“我不管!”
我猛地推開了他,歇斯底里,
“你不救他,不就是因為怕被連累,怕耽誤你的仕途!”
稷晏清無奈又擔心,想上前,我卻又退后了一步,
“稷晏清,我從沒有想過,你是這樣的人!我瞎了眼才會嫁給你!”
“荷華……”
他還想上前,我卻立刻后退,驚怒道,
“你別碰我!我覺得惡心!”
我喘著粗氣,突然對他充滿了厭惡。
我轉(zhuǎn)身就要走,他立刻上前拉住了我,
“你去哪兒?”
“不要你管!”
我怒吼。
他立刻上前抱住了我,說道,
“你那也不許去!”
“你放開我!”
我拼命掙扎,早已失去了理智,
“我不會原諒你!要是我哥有個三長兩短,我絕不原諒你!”
稷晏清死死的箍住了我,任是我如何掙扎,他都不松手。
我耗盡了幾乎所有的力氣,最終癱軟在地。
他依舊緊緊的抱著我,我的背靠在他的胸膛里,他的呼吸打在我耳畔。
我只覺得反感。
“荷華,許多事情,我沒辦法跟你解釋。”
稷晏清的聲音幽幽響起,我麻木的聽著,只覺得諷刺,
“你把孩子好好生下來,然后離開這里。”
我皺起了眉頭。
我以為他還有點良心,可卻發(fā)現(xiàn),他卻冷漠的在下逐客令。
或許是我的逼迫,讓他產(chǎn)生了厭惡,或者是我的瘋狂,讓他最終放棄了對我的期待。
他聲音清冷些,說道,
“我在銀行給你開了個戶頭,如今除了這個公館,我把家里所有的資產(chǎn)都變賣成了銀元,放進了你的戶頭。無論你去哪里,這些錢都足夠你維持營生了。”
我閉上了眼睛。
沒想到這18年,我盼來的,就是這一筆“巨款”,和他的逐客令。
“稷晏清,你真惡心。”
我聲音沙啞,咬牙切齒。
稷晏清呼吸微窒,半晌都沒說話。
我能感受到他的顫抖,終于,他幽幽開口,
“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罷……我這輩子給不了你你想要的未來,我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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