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李莫愁”這三個字，陸立鼎頓時神色就變了，裘氏兄妹卻遠離江湖已久，并不以為意。

        綠萼只覺得這個名字耳熟，想了半天，忽然想到，這李莫愁正是前世追著楊過和小龍女闖入絕情谷的那個道姑，后來與公孫止狼狽為奸，要奪情花解藥的。

        她這些時日和母親舅舅一起生活，備受寵愛，漸漸地已忘記了前世孤苦，連父親禽獸不如，自己暗戀無果等等都拋諸腦后，只當這一世能一直如此下去，不想突然聽到這個名字，就像被重新拉回那悲慘的一生之中，一下子連呼吸都幾乎停了。

        裘千尺回過頭來，一看綠萼便驚道：“萼兒，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綠萼見眾人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斷不能露了相，強撐著笑道：“我聽武嬸嬸說的這個名字好怕人。赤練蛇修煉得道，不是叫妖精么，怎么又叫仙子？”

        眾人聽她說的是孩子話，也不知“赤練仙子”只是李莫愁的外號，便一笑置之。裘氏兄妹也懶得聽那些江湖傳言，都湊在她身旁哄她。

        綠萼漸漸喘勻了氣，驀地又想起絳珠仙子來，心道：“絳珠姐姐才是正牌的仙子，那李莫愁算什么？十年后她都多大年紀啦，還和公孫止勾勾搭搭的，如何配叫‘仙子’？”

        她前世之死，其實還是因為公孫止要和楊過搶解藥，拿她當了擋箭牌。公孫止并未中毒，因和李莫愁聯手，解藥是替李莫愁搶的。是以綠萼尋根溯源，把這筆賬算在了李莫愁頭上。

        那邊武三娘則對眾人說明來由。當年武三通收養何沅君，長到十幾歲時，行走江湖偶然與陸展元相識，彼此生了情愫，后來便結為夫婦。武三通對這義女疼愛非常，恨不得將她牢牢拘在身邊，一輩子不分離，見她成婚當然無法接受，跑到江南來要大鬧婚禮。

        誰知婚禮上來的不速之客并不止他一個，還有一個就是李莫愁，聽說是當年與陸展元也有一段情緣的。因為陸展元最終與何沅君締結鴛盟，李莫愁傷情之余，也來興師問罪。

        武三通那時還瘋得不甚厲害，加上他武功是一燈親自教導出來的，比正值妙齡的李莫愁勝了一籌，壓制得李莫愁無法動手傷害新婚夫婦。李莫愁心有不忿，便揚言說十年之后必來復仇，恨恨而走。后來武三通思女成狂，腦筋越來越不清楚，但這十年之約倒是牢牢記得，因此攜了武三娘一同來到江南。

        她這一說，綠萼也明白過來，為什么萍水相逢，她力邀舅舅和母親一同前來，分明就是怕李莫愁來報仇，所以事先請下幫手，登時對這武氏夫婦更加鄙夷。

        綠萼性情文靜，裘千尺卻是個火爆的脾氣，想到此處便道：“你們有仇有怨，喊打喊殺的，原不與我們相干。我女兒膽子小，要是見你們動手，只怕嚇壞了她，我們這就告辭了。”

        其實按裘千尺以往的性子，聽說有人要動手，說不定還要湊個熱鬧，但這一年來先是丈夫背叛，又被暗算險些喪命，總愿意遠離事端。裘千仞看妹子如此說，也無異議，一同起身。

        陸立鼎本以為他們是武三娘請來的幫手，見此情景，也不好強留，思忖片刻才道：“我雖是主人，但麻煩纏身，不敢留兩位前輩。只是我家□□小武功低微，又和兄長昔日恩怨無涉，要是無辜被害，我死不瞑目。兩位若是答允，就讓她們隨兩位前輩一同離去如何？”

        裘千尺正牽著綠萼要走，聽他說話，忍不住就轉回來冷笑道：“你也是個男人？老婆孩子你自己都保護不了，還要托庇他人？我就不曉得了，那什么赤練蛇李莫愁是多有本事，搞得你們一個個嚇得要死，人還沒來，怕是你們連棺材都準備好了？”

        “娘！”綠萼聽母親越說越刻薄，連忙搖了搖她手。回想前世，那李莫愁的武功確乎有獨到之處，而且眼前這陸莊主有妻有子的，也難怪他忌憚。想了想又道，“赤練蛇好可怕的，陸莊主不想見她，不如全家都去咱們家住些日子，萼兒也有人一起玩了。”

        她說話清清脆脆的，不像尋常孩子那樣辭不達意，再加上生得可愛，眾人都十分喜歡，聽了這話，不由得就認可了五六分。

        武三娘目光一亮，拍手道：“對呀，我怎么沒想到！”轉頭就問裘千尺。

        裘千尺對女兒說的無不依從，對別人卻沒那么好脾氣，便道：“去我家是不妨的，料想那什么赤練蛇也找不到。只是她究竟有什么能耐，嚇得你們一個個只是要跑？”

        她委實沒什么待人接物之能，本來是邀人做客的話，到她口中就聽著不像樣。裘千仞在旁咳嗽一聲，看著武三娘道：“我跟隨一燈大師修佛多年，江湖上的事都不知道了。”

        話只說了一半，但他畢竟是當初能與華山五絕并肩的高手，武三娘心里明白，忙道：“那李莫愁比起真正高手來自然遠遠不如，但在年輕一代中，也算佼佼者了。而且江湖中都傳說她心狠手辣，又擅長用毒，跟她交手總有幾分提心吊膽的。”

        她說話十分客氣，連裘千尺也挑不出什么來，想了想也不愿太麻煩，嚇到了綠萼更是不好，索性就點了頭，商量著請陸家莊的人一同前往絕情谷去。

        陸立鼎本來知道李莫愁要來尋仇，他是個恬淡的人，又聽說李莫愁風頭正勁，自知不是她對手，早有退避之意。如今裘氏兄妹這樣的高手愿意幫忙，當下驚喜之余，把內眷都喚出來和大家見禮。

        他妻子陸二娘是個溫婉女子，并不起眼，倒是身邊帶著的一雙幼女玉雪可愛。這兩個女孩都是九歲上下，一個大些的是陸二娘的外甥女兒，名叫程英，另一個小了半歲，才是陸氏夫婦之女，叫做陸無雙。

        兩個女孩兒衣著裝飾雖有不同，但一看就是大人精心打扮的，并無上下之分，免了孩子之間爭競。兩人一見綠萼，都是年紀相仿的小姑娘，登時十分親密，手拉手湊在一起說話。

        綠萼記得這是楊過的兩位紅顏知己，為了楊過也去過絕情谷的。心想她們為了楊過不顧自己安危，可謂情深義重，就算沒有小龍女，楊過也必定不會對自己稍假辭色，是以前世才會萬念俱灰，自行尋了個了斷。

        但這一世所有事情都尚未發生，而眼前兩個女孩又一片熱忱純善，開始只是順著她們說話，不知不覺間已經放下心結，真的和她們熱絡起來。

        裘千尺見程英和陸無雙跟女兒玩得好，一下子高興起來，對陸家夫婦也看得順眼了。見眾人收拾了一同離莊，不禁笑道：“難得你家這兩個孩子和我的萼兒有緣，要是愿意，不如就長住我谷中，學些防身的功夫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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