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內(nèi)部岔道縱橫交錯，莎莉葉所處的地方是其中一個房間門口。

        門牌號用通用話寫著，“93號樣本分析實驗室。”

        莎莉葉將手中的金屬瓶對準(zhǔn)門上的魔法陣解鎖后，推開了門。

        門內(nèi)是擺放有序的煉金實驗室，并沒有莎莉葉想象中奇形怪狀的生物，全是常規(guī)物品。貼著墻的柜架，大型的基礎(chǔ)煉金合成臺，試劑分析臺，儲物瓶罐跟標(biāo)簽。

        就像一個普通的工作室。

        她小心地走了進(jìn)去，伸手捻了捻桌上厚重的灰塵，看來很久沒人使用這個房間了。她摸索到試劑分析臺底部，找到魔晶能源開關(guān)打開，試著將金屬瓶放進(jìn)凹槽。

        剛好完美地嵌入。

        試劑分析臺的屏幕上給出了分析結(jié)果。

        活體類別：人類

        試驗樣本：巨魔化β試劑

        對照組：巨魔化α試劑

        對照組卡方檢驗值：顯著

        抑制劑：β-03-活性血液抗體

        存活率：28

        狂暴化曲線：見附表

        死亡樣本平均存活時間：11天

        危險性：高

        特殊備注：土元素親和

        莎莉葉凝重地看完屏幕上的結(jié)果，接著突然想起不對勁之處，重新蹲下檢查試劑分析臺。

        能源開關(guān)處沒有灰塵——有人最近來過這里。

        她四處翻找著實驗室內(nèi)可能留下的資料。

        除了墻上沒撕完的一半泛黃表格，研究者撤離時把能帶走的都帶走了。表格排列的數(shù)字跟符號莎莉葉沒有一點頭緒，只能匆匆背了下來。

        將金屬瓶揣好，她彈了彈肩上黑貓的額頭，匆忙道，“指路。”

        “大小姐，我并不是什么都知道。”

        “神當(dāng)然什么都知道。”蘭斯洛特騙人的話太多，莎莉葉沒信過幾次，卻唯獨對他說過的這句話深信不疑，“如果你不知道，那一定是你懶得看。”

        “好吧，莎莉堅持的話。”黑貓歪了歪腦袋，慢吞吞的語氣讓莎莉葉十分心急，“我標(biāo)定不了現(xiàn)實場景，你得自己找找看。”

        “閉眼。”

        莎莉葉閉上眼那一刻，本該一片漆黑的世界被涂上了顏色。

        以漆黑為背景，沒有細(xì)節(jié)的線條跟紋理感，線條與線條之間夾雜著不同的點，大片大片扭曲的顏色像潑上去的一樣。

        跟曾經(jīng)的亡靈之眼不同，亡靈之眼好歹只是涂灰了的世界。

        可蘭斯洛特的世界，連形狀跟背景都不曾有。

        她將目光集中在顏色區(qū)域時，像人為操縱的一般，感知區(qū)域被提升，細(xì)節(jié)一一放大在她眼前。

        “這是？”

        “感知共享，我眼里的世界。”

        “你……看不見？”莎莉葉看向肩上的黑影——在這個世界里，他就是中心。

        “時空縫隙里，感知規(guī)則很容易被扭曲。”他的聲音云淡風(fēng)輕，語氣就像在說今天吃什么一樣平常。“將物質(zhì)世界的感知丟掉，在縫隙里更容易行走。”

        不會是為了救縫隙里的自己吧？

        莎莉葉的心虛讓聲音下意識變小，“你以后還……看得見嗎？”

        “莎莉……可以當(dāng)我的眼睛？”

        極低極低的溫柔聲，纏綿在耳側(cè)。

        莎莉葉才不會被這騙小孩子的語氣蠱惑，她艱難道，“如果……我是說如果，你真的以后都看不見……那另當(dāng)別論。”

        “公主殿下，您真的……太可愛了。”黑貓喟然道，“很想欺負(fù)您，如果莎莉看不見，只能依附于我，那一定很有意思。”

        “我怎么覺得你想說……我太好騙了。”莎莉葉懷疑道，“還有，能不能不要把你腦子里奇怪的東西說出來，我不想聽。”

        沒理會他的溫聲否認(rèn)，莎莉葉開始尋找這個世界的線索。

        根據(jù)波動痕跡指向的岔道，莎莉葉小心翼翼地潛行。

        一路有著其他的實驗室，但沒有充當(dāng)門鑰匙的對應(yīng)金屬瓶，莎莉葉試了試推門——都鎖得十分牢實。

        她應(yīng)該是從后門進(jìn)來的，一些研究員為了方便，偷偷給自己設(shè)的后門。

        出了代表著實驗室區(qū)域的走廊后，她走到了區(qū)域中心，分岔樣本實驗室與活體標(biāo)本的地方。

        感知指向的痕跡……有人在戰(zhàn)斗。

        激烈的打斗聲在另一邊的門內(nèi)，莎莉葉握緊手里的劍，側(cè)身看向門縫。

        門內(nèi)只有兩人在戰(zhàn)斗，處于下風(fēng)的正是卡洛琳，她在艱難地躲閃著，進(jìn)行拉鋸戰(zhàn)。

        她的對手戴著鬼面，手里的劍散發(fā)著特殊的騎士信息。

        莎莉葉第一次見到傳聞中的幽靈騎士。

        比起耳口相傳描述的鬼魂，怪物，他看起來就像普通的人族。

        除了那張像惡鬼一樣的面具。

        莎莉葉看向面具的一瞬間，認(rèn)出來了那個款式——放逐之地，賭城的面具。

        黑貓在莎莉葉質(zhì)疑出來前便提前道，“新任賭運惡魔是地下城的城主，跟我可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

        “莎莉，堅持兩分鐘。”

        肩上的重量消失，莎莉葉沒有再多說什么，握緊手中的劍，走出陰影。

        “學(xué)姐，別過來！”看見莎莉葉的身形，已經(jīng)窮途末路的卡洛琳咬住牙，硬生生將防守轉(zhuǎn)為攻擊，試圖吸引面具騎士的注意力。

        強(qiáng)行改變方向，讓她的武器一時沒握穩(wěn)，只是這一點大意，卡洛琳感覺到手腕仿佛斷了，掌心一顫，人跟劍一起被擊飛到角落。

        哪知面具騎士卻停下了針對她的攻勢，目標(biāo)直指剛出現(xiàn)的莎莉葉。

        卡洛琳咳出血，顫抖道，“他不是人類！學(xué)姐，快跑，去求援……”

        回答她的是兩把劍撞在一起的蜂鳴聲。

        莎莉葉才做出防御姿態(tài)，馬上明白了為什么卡洛琳看起來節(jié)節(jié)敗退，一直在避讓，而不是主動強(qiáng)攻。

        絕對的力量前，任何技巧都是毫無作用的。

        面具騎士的力量大得驚人，莎莉葉從來沒見過人類能有這野獸一樣的力量。

        如果不是阿隆戴特——這把劍，紅霧隱藏的力量，第一擊她就已經(jīng)堅持不住了。

        像是有人在教她如何揮舞劍，莎莉葉收回硬碰硬的對撞，快速側(cè)身滾開。

        逃與追，卡洛琳之前戰(zhàn)斗經(jīng)歷的重復(fù)。

        不過莎莉葉要狼狽得多，好幾次堪堪躲過，身上掛了不少彩。

        時間才將將過了一分鐘，在莎莉葉眼中如年。

        又一次沒躲開，“咔——”，她感覺到右手的僵直與力量的流失。莎莉葉臉色一白，右手好像斷了。

        面具騎士也察覺了，他高舉雙手，黑劍帶著寒光刺了下來。

        莎莉葉迅速將握住劍的主力換至左手，以劍為支點，撐住身體前傾，扭曲的姿勢勉強(qiáng)躲過面具騎士來勢洶洶的下一擊。

        “轟隆——”，地上被面具騎士劈開縫隙。

        不行，再這樣下去，別說再拖一分鐘，她會當(dāng)場死在這兒。

        莎莉葉下定決心，趁他還在拔劍，借著阿隆戴特的支點起跳，反身欺壓上去，她的力量不夠，只能靠沖勢與全身的力量來彌補。

        雙手握劍劈上去時，她用盡全力的一劍卻被輕而易舉地抵擋了。

        她想都沒想過的方式。

        面具騎士用手接住了莎莉葉賭上性命的一擊，身形連一點動搖都沒有。

        他制止了阿隆戴特的攻勢后，像是被燙到一樣，猝然放開。

        莎莉葉看見了他的手心，不是劍傷造成的砍痕，而是詭異的紅霧，像火焰一樣在燃燒。

        面具騎士被激怒了。

        他怒吼一聲，拔出劍，劈天蓋地的威壓——原本屬于魔族的威壓，暴風(fēng)雨般像莎莉葉砸過來。

        壞了，這個位置什么姿勢都扭不掉。

        莎莉葉知道舉起劍做防御狀一點用都沒有，但她還是下降重心，做出了防御姿態(tài)。

        時間還是沒有到兩分鐘。

        莎莉葉深呼吸一口氣，咬緊牙關(guān)，試圖在生死關(guān)頭壓上所有的力量。

        意想不到的，面具騎士砍下來的時候，阿隆戴特紋絲不動。

        莎莉葉才發(fā)現(xiàn)一只修長的手覆在自己失去知覺的右手上，共同持著阿隆戴特。

        骨節(jié)分明，男性的手。

        那只手帶著她輕松地挑飛了面具騎士。

        隨著面具騎士砸在墻上的悶哼聲，莎莉葉之前最煩的那種輕佻語氣，此刻像極了自帶圣光的神語。

        “做得很好，公主殿下。”

        蘭斯洛特就靠在她身后，熱氣跟著聲音一起撲到了她耳旁。

        莎莉葉呼出一口氣，將阿隆戴特交給他，跟身后的人拉開這令人不適的距離，“是你來得及時。”

        “我可是為了親愛的莎莉，拖著殘破的病軀回來，大小姐，也許您應(yīng)該給點獎勵，而不是冷漠地拉開距離。”

        蘭斯洛特的眼睛被漂亮的黑色額發(fā)遮住了一些，笑起來一向分毫不差的嘴角讓莎莉葉忍不住想吐槽。

        不想跟他在沒有所謂的話中糾纏，莎莉葉指了指爬起來的面具騎士，“交給你了。”

        “遵命，我的大小姐。”他握住劍柄，放在胸口，行了標(biāo)準(zhǔn)的騎士禮節(jié)，動作行云流水，讓人的目光舒適至極。

        給角落的卡洛琳簡單包扎了一下，聽卡洛琳說完發(fā)生的事后，莎莉葉拍了拍她表示安撫。

        這個終于撐不住的少女劍士，提心吊膽的那口氣一放下便昏了過去。

        將卡洛琳安置在不起眼的、被擋住的角落，莎莉葉走向早已經(jīng)抱著手，靠在出口等她的男子。

        蘭斯洛特的側(cè)臉逆著光，陰影順著臉部的棱角留下冰冷的弧度。

        他懶散的模樣就跟在學(xué)院，莎莉葉受不了的時候一模一樣。

        “大小姐，去哪兒？”

        莎莉葉走近了，身高差讓她抬起頭才能直視面前的人。

        蘭斯洛特那雙像深淵一樣的黑色瞳孔，連光也沒有。聽見她走來的聲音，他抱著的手放下，向莎莉葉伸出手。

        莎莉葉掙扎了一下，無視他伸出的左手，走到外側(cè)。

        微不可聞的嘆氣聲并沒有持續(xù)多久。

        莎莉葉伸出左手握住他垂下的另一只手，“走了。”

        感受到反手握得死死的力量后，她面無表情地補充道，“輕一點，謝謝。”

        “好的，大小姐。”

        話雖這么說，力道一點沒放松。

        他看不見，沒有辦法的事，莎莉葉安慰著自己，帶著身邊的男人一起走向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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