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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殘陽盡


韓氏看似命若懸絲,但一直吊著口氣兒,也沒能死透,在第三日傍晚,居然奇跡般地轉(zhuǎn)醒。眾人皆驚,本以為神仙難救,府中上下,正欲著手后事,誰知韓氏就這樣醒了,安然無虞。換了個醫(yī)術(shù)較高的郎中來看,說可能是服了某種假死藥物,看著兇險,實則并無大礙。沈母怒極,親自審理藍蝶兒,還沒動刑,藍蝶兒就不打自招,對此種種供認不諱。

        她瘋癲大笑,還不時咒罵著江楠和沈母。沈母本想借此一同發(fā)落韓氏,可藍蝶兒堅定說此事全是自己一人所為,韓氏并不知情,都是江楠自作自受,不管怎么拷打,她都不曾改口。沈筠諱也詢問過她一次,藍蝶兒不為自己辯駁,句句都在控訴他對韓氏深情不再。本看在韓芷蘭的面上,沈筠諱打算從輕處罰藍蝶兒,將她除了名,打發(fā)給普通人家做丫鬟就好;若是交給了官府,就只能充作娼妓,再無舒坦日子可過?伤{蝶兒嘴硬得厲害,沈筠諱只好作罷,將藍蝶兒交于了官府。路上,她倒也乖巧,低著頭,不哭不鬧,趁沒人注意的空當,將浸了毒的空心簪子打開,抖出其中的毒粉,倒在口中,不多久便沒了氣兒。到底不曾牽連韓氏,沈母只說她管教不力,罰抄半年經(jīng)書為藍蝶兒贖罪。劉嬤嬤從前做了手腳不干凈的事兒,藍蝶兒以此要挾,她只能為虎作倀。那日江楠要給韓氏送點心,劉嬤嬤主動上前,說自己跟在老夫人身邊多年,由她送去,準出不了差錯。江楠沒多想,還好心打賞了劉嬤嬤跑腿錢,環(huán)環(huán)相扣,江楠斷無脫身之地。

        又失去了一個孩子,沈筠諱自是心疼,他又氣又悔。劉嬤嬤被凈身趕出了府,藍蝶兒已死,沈筠諱無從發(fā)泄,只好遷怒于韓氏,勒令她搬去后院的昌順堂,未經(jīng)許可永不得出門。這昌順堂從前是沈母禮佛誦經(jīng)之處,后來因年紀大腳力漸弱,這地兒又偏遠清幽,自此荒廢。藍蝶兒魯莽,自以為除去江楠和她腹中孩兒,韓氏的日子就會好過許多,殊不知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得不償失。

        等到江楠醒來,已是四日后的黃昏?谥懈蓾灰,想喚青禾卻發(fā)不出聲音,艱難睜眼,是沈筠諱守在自己床前。不如彼時那般溫柔似水,此刻他雙目猩紅,眼下烏青,胡子拉渣,想必已多時不曾休息。腹下仍隱隱作痛,江楠抬手摸了摸,那本來略鼓的小腹如今真是空癟下去了,曾經(jīng)那許多期待,希望盡數(shù)化為烏有。江楠哭不出聲,只能干流淚,枕上一片濕濡。原來孩子沒了是這種感覺,當初自己那般逼韓氏,她定也是極難受。沒了孩子也好,母親不得寵愛,父親嫌惡如斯,生下來也是罪過,果真,一報還一報!

        見她醒來,沈筠諱濕了眼,唇瓣張合,又不知從何說起。看著沈筠諱狼狽的模樣,江楠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她開始哭。許是嘴里進了眼淚,此時堪堪能夠發(fā)聲,從微微抽泣到放聲大哭,最后聲嘶力竭。沈筠諱被她哭得揪心不已,又不知如何安慰,只一味的道歉,安慰江楠以后還會有孩子,藍蝶兒已交由法辦,韓氏也遷到了昌順堂。江楠不曾聽進一字半語,依舊自顧自地哭,沈筠諱終是不耐煩“夠了!孩子沒了我也心痛,藍蝶兒已死,芷蘭我也連帶著處罰了,你還想怎樣!”江楠止了哭,啞聲道“妾身無禮,在夫君面前取鬧,實在不該;自請禁足罰俸,夫君可滿意?”沈筠諱磨了磨牙,意識到自己失控,又被江楠懟得無言以對,說過的話,似覆水難收,他只能靜默自責(zé)。不愿再見眼前之人,江楠側(cè)過身去,用被子捂了臉,沈筠諱無奈,只能干巴巴地道“妍兒,方才是我不對!你先好生休養(yǎng),我明日再來看望。”緩步回頭,江楠仍悶在被中,沈筠諱搖頭嘆氣,心想等江楠出了小月,自己再多加補償便可,日子還長,她已是將軍府的人,又能跑去哪兒,一時倔強罷了。

        深夜,窗門輕響,恍惚間,江楠好似聞到了那股無比安心的晨露松針味道。感覺一只微涼的大手輕輕覆在了她的額上,已是初夏,江楠把自己悶在被褥里,小臉被捂得緋紅。宋深竹幫她扯開了些,又騰出手給江楠擦了擦臉上的汗,貪戀這冰涼的舒適觸感,江楠一把抓住了宋深竹的手,貼在胸口不愿松開。神明果然與常人不同,江楠蹭了蹭宋深竹的手,眉頭紓解,那些令人戰(zhàn)栗的噩夢,困住她的重重迷霧,終于散開,彎了彎嘴角,漸漸睡得香沉。

        看著床上臉白如紙的人兒,宋深竹自責(zé)的嘆了口氣。此前他探過沈筠諱的底,家境還算殷實,不貪美色,又手握實權(quán),想來也是一個重情重義,成熟穩(wěn)當可托付終身的人。妍兒嫁與他,不求幸福圓滿,榮華富貴,至少能過得順心如意,平安康泰,如今卻早知當初就應(yīng)帶她走,就不會有這些糟心事兒;可若真將她帶在身邊,自己又能給她想要的生活嗎?

        直到天快亮?xí)r,宋深竹才抽出手離開。懷中空了,江楠很不滿的哼唧起來,似乎又入了夢魘,將自己隨身攜帶的豬兒玉佩塞到了江楠手中,那玉佩是北山寒玉所制,觸手生涼,與宋深竹的掌溫相似,江楠拿著又安分了些。雄雞鳴叫,宋深竹踏著晨曦,很快便消失在了遠處。

        再次醒來,江楠盯著手中的豬兒玉佩久久出神,青禾喚她也未曾聽見。那豬兒玉佩背面依舊是刻了一個小小的宋,青禾也站在一旁打量著,看著江楠不似昨日那般神情恍惚,青禾由衷地慶幸。江楠從未見過還有玉佩是刻豬兒圖樣的,那豬兒肥頭大耳,圓圓滾滾,難不成一直在暗地里保佑自己的神明,竟是一頭豬?江楠魔怔似的搖了搖頭,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這玉佩冰冰涼涼,看來定是極好的東西,這姓宋的肯定是個大款無疑。江楠那個悔啊,早知如此哎,現(xiàn)在說什么都晚了,木已成舟,雖然不幸,但一想到舒兒,媛兒,阿鈺,江楠又有了活下去的勇氣。

        將那豬兒玉佩使勁搓了搓,江楠心里嗔怪,要這玉佩有何用,若真是佑我的神明,為何不在那時施救,這樣就能保住自己無辜的孩兒。罷了,沈筠諱原就對自己不曾有半點真心,這孩子她無意強求,日后也只能是自己老有所依的工具,緣來緣去,皆是天意。摸了摸平坦的小腹,江楠嘆氣,此前自己多次幻想,能與沈筠諱夫妻和睦,相伴到老,從不求海誓山盟,比翼情深,如今看來,終是自己一廂情愿,幸而陷得不深,不然,真再難爬出這泥沼。

        午時,老夫人來探望江楠。路上沈母一直在糾結(jié)著該如何勸慰江楠,若她和韓氏一樣,尋死覓活,不能自拔,真是要了命!哪知見到江楠時,她正靠在床上,手中捧著本佛經(jīng)正念念有詞,眉眼之中雖然透著無限哀楚,但精神尚好。沈母舒了口氣,還好她是個懂事的,不然成了韓氏那般,可有苦頭讓她吃。

        簡單囑咐了幾句,江楠點頭表示自己能看得開,反倒是沈母說著說著惹自己傷心起來,年過半百還未享受添孫之喜,老淚漣漣。江楠無奈,寬慰起沈母“母親不必傷懷,郎中說妍兒身子強健,雖然此次受害小產(chǎn),但未曾傷到根本。好好調(diào)理,假以時日,定能夠再懷上。只是這段時日,我與姐姐都不便伺候?qū)④姡斑x擬的那兩位娘子,母親再掌掌眼,合適的話,挑個吉日,迎娶入府可好?”沈母感佩江楠大度,多少人家正妻能做到如此,即便是自己年輕時,也曾因為納妾之事與夫君鬧了紅臉,江楠卻能有這般胸懷覺悟!若是筠諱能早些娶了江楠,沒有韓氏那小蹄子從中作梗,自己早就抱上孫兒,頤享天年!都怪韓芷蘭這小賤人,抄半年佛經(jīng)真是便宜了她,需得每日在佛前跪拜三個時辰,不得用蒲團,不得飲水吃食,直把膝蓋磨起了繭,方才解了心中恨!

        “緣來則去,緣聚則散,緣起則生,緣落則滅”做小月子的這些天,江楠每日晨起就開始誦經(jīng)祈福,直至深夜。她給自己未出世的孩兒取名為‘知竹’,人生短短一世,知足常樂,強求不得。又做起經(jīng)幡,折了許多小紙元寶,按照大師所說,超度七日,供奉十日,祈福十日,方可送孩子去往極樂。因果循環(huán),報應(yīng)不爽,當初若沒向柳昭儀遞了那名帖,若沒有在受辱后茍且偷生,若沒有滿懷憧憬嫁給沈筠諱,若跟了那黑衣人走,這一切,都不會發(fā)生,莫不是自己上輩子做了太多孽,需要用這一生來償還。從前江楠不信這些牛鬼蛇神,如今種種,當真是應(yīng)了‘舉頭三尺有神明’這句話!余生,便多做些善事,為孩子往生積福,為自己從前犯下的種種贖罪。

        等到宋深竹再次來看江楠時,她的精神已經(jīng)好了許多,飲食起居如常。經(jīng)此一番,她已褪去當初那份青澀稚嫩,如今真有些當家主母的風(fēng)范。宋深竹好笑地發(fā)現(xiàn),江楠居然把自己的豬兒玉佩放在桌案上給供奉了起來,心中又愛又疼,他從未修仙證道,卻受奉人間煙火。宋深竹不知,此時的江楠,已經(jīng)視他為今生活著的唯一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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