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豎日,涼亭中。一串串如瀑的紫藤蘿在微風中輕輕蕩漾,空氣里彌漫著淡淡的清香,枝葉茂密,錯落有致,暖融的陽光和煦地照在周身。
霍筱筱慵懶地臥靠在搖椅上,青蔥的玉指從冰盤上摘下一顆晶瑩剔透的香峰葡萄,放在口中,甘甜解渴,好不愜意。
就在這時一個小丫鬟從廊外跑了過來。
“小姐!小姐!我打聽到了!”
霍筱筱被這突如其來的喊聲驚了一跳,葡萄整個兒就從嘴里滾了下去,卡在喉嚨里,好一番咳嗽才把葡萄咳了出來。
好在經驗豐富!霍筱筱接過茶來順氣,在心底自嘲。
她擦了擦眼角逼出的淚花,看向手足無措的小丫鬟,也沒責怪,問道:“這么快,你打聽到什么了?我不是讓你跟釉青一起去秀隱寺里請阿娘盡快回來嗎?”
昨日,她在外又一次經歷厄運連連,好不容易回到府中,卻被告知了要賜婚的消息,一個不留神還狠狠摔了一跤。
她可不要包辦婚姻,立刻想找她娘撒嬌,讓娘親勸勸她那老爹。
沒想到的是,她娘竟然不在將軍府,而是攜同閨中好友一同去了蓮花山的秀隱寺上香祈愿。這下可好,她連想求救的人都不在身邊。聽娘親身邊的慧妍說還是老爺提議夫人應當多多出去走動。
以她的性格和對霍家人的感情,做不出來為一己之私至全族人不顧的糊涂事。
目前只能寄希望于阿娘能得到消息盡快歸家,于是第二天一早她就讓人過去傳話,將事情的原委說個清楚明白。只是寺廟說遠不遠,說近不近,又不是交通發達的現代,一個來回怎么也要大半天的時間,不該現在就回來了。
她確實沒得到霍夫人何時能回府的音信,倒是知道了另一個驚人的消息。
“你說,秦小侯爺要退婚?!”
一聲驚呼響徹整個將軍府,震得整個府邸的鳥兒驚飛。
要知道兩家私底下已經交換了信物,就差一道賜婚的旨意了,而男方竟然要退婚。
霍筱筱震驚道:“到底怎么回事?”
傳遞消息的小丫鬟沒料到主子的反應如此之大,悻悻地開口:“我也不知道,我跟釉青姐姐原本打算一同前去秀隱寺,只是半道上,聽定遠侯府的下人說,秦小侯爺不滿意這門親事,打算明日便向圣上稟明,退回兩家信物,為此,還與侯爺吵了起來,打碎了桌案的羊脂玉瓷壺。”
“姐姐一聽,便讓我先回來通知姑娘,自己依舊去請夫人回來。”
“我都還沒退他的婚,他反倒想先一步退了我的親,可真是有意思。”霍筱筱眼底掩飾不住的驚訝,緊接著便涌現上來一陣不滿,甚至是微微怒意。
她霍筱筱雖說琴棋書畫不通,刺繡女紅也拿不出手,但從小習武健身,弓馬嫻熟,尤其射得一手百步穿楊的好箭術,少有人能比得過。
家中,時常有叔叔伯伯復盤邊疆戰事,也不避諱著她,耳濡目染下,甚至略通兵法。
怎么著也不比那些那弱不禁風,循規蹈矩的小姐們差,相貌雖然不是什么傾國傾城的大美人,卻也天生麗質,明媚動人。他憑什么不滿意,小侯爺就了不起嗎?
好男兒志在四方,若是真有本事,就不要靠著前人的福祉余蔭,享受榮華富貴。與京城中那些坐享其成的紈绔子弟有什么兩樣。
“我倒是要看看,他憑什么這么囂張。又讓阿爹相中,非要他做女婿。這么不愿意娶我,我到底要不要成全他呢?”霍筱筱不怒反笑,勾起唇角,明亮的雙眸像是點燃了篝火,跳動著火花。
剩下三個丫鬟面面相覷,小姐是不是忘了,自己才是最早想推了這門親事的人。
夜色降臨,月盤在飄渺的云紗中忽明忽暗。黝黑的墻壁后面,霍筱筱嘟囔著:“到底還要多久才出來啊!彩鈴沒打聽錯吧!他真的在里面嗎?”
真想再問問,可惜這回她沒帶任何侍女在身邊,而是獨自行動。手上一陣抓撓,原本潔白細嫩的玉臂上,被蚊蟲叮咬出一小片密布的紅點。
她偷偷探出頭去,對面的府邸賓客盈門。里面的人進進出出,好不熱鬧,前來祝賀送禮,攀附拉攏的人不少。她在這一時半會確實是等不到人的。
但她只要決定了,就不會在意過程的艱難。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哈欠的間隙,太傅府便先后走出來一藍一玄兩個男子。
李大公子溫文爾雅,笑意盈盈:“多謝秦小侯爺登門參加小兒的滿月宴,改日,卓犖一定拜貼貴府,攜愚妻給老夫人請安。”
霍筱筱猛得抬頭,那道筆直欣長的背影倒映進眼底。
他穿了一身墨色窄袖的柔緞錦袍,祿口羅裳露出鑲邊鏤空的山河飛鶴紋。頭戴嵌寶紫金冠高高綰起冠發,長若流水的發絲順貼在后背,燈火闌珊下,隱隱有光澤流動。腰系宮絳玉釧,足下鹿皮履。由內而外地散發出一股世家公子的貴氣。舉止投足間,衣帶與青絲交織在一起交疊擺動,顯得頗為輕盈。
就算不是個美男子,有這樣的風儀姿態也甩前世某些小鮮肉一條街了吧?霍筱筱摸著下巴想。
“李兄太客氣了,兩家原本便是世交,前來祝賀,是理所應當之事。”
“哈哈哈,不過,今日確實是事物繁忙,有招待不周之處……。”兩人又寒暄了幾句,秦渡轉身離開時,有意無意地瞥了一眼某個漆黑無盡的角落。
她二話不說悄悄跟上,生怕一個不留神人就不見了。又不敢跟得太近,讓他察覺。
就這么跟了一路,霍筱筱還沒想好要怎么說婚約的事。
按理說,對方要退婚,她也是,目的是一樣的,還不用她絞盡腦汁,想方設法,都不一定能得償所愿。只是她不明白他為什么這么堅定地拒絕婚事。不管怎么樣,她都要攔住他,親口問清楚。她堂堂將門之后,哪點讓他看不上。
走著走著,腳下突然頓住,前面的人不知在何時突然消失,不見蹤跡。
“人怎么不見了?”她跑到方才那人的位置上,蹙起柳眉,左顧右盼。
偌大的街道只有她一個人,惟余穿梭在雜物堆的老鼠,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在她身后,慢慢轉出一襲烏墨色身影正在不聲不響地靠近。
寒毛豎起,霍筱筱一回頭,雙手就被牽制住,一道銀輝在黑暗中閃過,脖子上傳來鋒利的冰涼感。
“別動。”
男子低沉富有磁性的聲音近在咫尺,呼吸吹動她的耳邊的鬢發,輕掃著面頰。她別過臉去,本應該掙扎著呼喊。可就在身體碰觸的瞬間,一種從未有過的奇異感覺陡然而生,心靈深處產生出一股強大的內在吸引力,虛靈神識聚散開合,身心外松,相欲相離。似乎注入了一道細若游絲的氣流在全身無障礙的游走。
她以為這是秦渡做了什么,又害怕又緊張:“秦渡,你,你做什么?快放手。”
男子似乎也在為面前是個女子而微微詫異,但并沒有放松緊惕。
“你知道我是誰,誰派你來的?想做什么?”誰也不是。本姑娘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我……”。霍筱筱張口欲言,卻忘了說話。
她看清了那人的臉,光潔白皙的面容,棱角分明的輪廓透著孤傲冷俊,細長深邃的眼眸如寒星般注射著她。鼻若懸膽,劍眉英挺。淡淡的薄唇如兩片櫻花。
他生得可真好看,霍筱筱一時沉迷男色中不可自拔。
這樣的目光引起了秦渡的不悅,他手上的利刃幾乎是貼著脖子上的肌膚。
感受到威脅,霍筱筱連忙解釋:“我是威武將軍霍明煜之女,霍府大小姐。我不是壞人,也沒有圖謀不軌的想法。你要是不相信,我身上有將軍府的信物。”
他垂下濃長的睫羽盯著她的臉看了片刻,甩袖收回了那只能奪命的短刃。
“為什么要跟著我?”
“我還想問你,你為什么不同意這門親事?”霍筱筱摸了摸脖子,壯著膽子質問。
原來是為了這件事,秦渡看向霍筱筱的目光瞬間變得很冷,眸子里晦暗不明,別過頭去不屑地哼了一聲。
他確實不滿意這門親事,原因無他。他讓人打聽過消息后才知道,能征慣戰的霍將軍,他唯一的女兒竟然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一天到晚只待在閨閣里的嬌貴小姐。他還曾親眼見到過,一大群人鞍前馬后圍著她一個,噓寒問暖,唯恐有照顧不周之處。
日后,他還要奔赴沙場建功立業,這樣的妻子根本不可能跟著他過飛沙走石,擔驚受怕的日子。留在定遠侯府,就是一樽供觀賞的漂亮花瓶,花瓶不動不說話,安置在一旁當擺設也就罷了。可他還聽聞,霍筱筱生性嬌縱,一有不順心之處,便躲藏起來不見人,闔府的人都要打發出去私底下尋找。身嬌體弱,刁蠻任性。這是霍筱筱在他腦海中的形象。
“甚是無趣。不要再做這種沒任何意義的事。”
“還有霍小姐應該清楚,婚約并未定下,秦某沒義務回答霍小姐的任何問題。”投來的視線如寒風凜冽,秦渡看來是絲毫不愿意再為這件“無趣”的事多浪費時間。
霍筱筱眼看他要離開,立刻拉住他的手,他還沒說為什么要退了這門婚事呢!搞不明白原因,她這趟不是白來了?
相觸的那一刻,那種感覺再度席卷而來,昨日發酸發痛的四肢,似乎都得到了洗滌,渾身舒爽起來,簡直是打通了任督二脈,常年積累的下來的沉疴與不適像是一夜蒸發了。
她怔住,疑惑地抬頭看向秦渡。
“霍小姐請自重。”秦渡不耐地甩開了她的手,不知從哪牽出來一匹馬,騎上快馬,向城門外走去。
霍筱筱依舊愣在原地,那抹奇妙之感縈繞在心頭揮之不去,她百思不得其解方才產生的不同尋常。看秦渡方才的樣子應該是討厭她的,對她產生的異樣也沒有絲毫察覺,不像是有意對自己做了什么的樣子。
真是奇怪,誰知她剛一抬腳,踩到不知名的物體,撿起來一看,發現竟然是錢袋。
霍筱筱遲疑地打開一看,里面真的是錢,銅幣白銀,還有一支銀簪。她激動地開始顫抖,手里的錢袋搖搖晃晃地被捧在手里。
這是十幾年間從不可能發生的事,別說是撿錢袋這樣幸運的事,她跟丫鬟們玩骰子,就沒贏過一次,改規則都沒用。
這時來運轉的太奇怪,她都不清楚發生了什么。
她抬頭看到秦渡那漸行漸遠的背影,忽而,一個大膽的猜測在她心中形成,難道,這秦渡身上有轉運特效不成?
她腦海中想著這件事,走路深一腳淺一腳的,一路心不在焉地走著,等近了家門,她有猛然意識到,深夜出門,本該是霉運高發期,最容易出事的時候,可一路竟然風平浪靜,無事發生。
如果說撿錢袋是一次巧合,老天爺疏漏了。可哪怕是在府中,深夜她一個人的時候就沒有不遭遇危險的,如果是在外面,她都怕自己回不來。自己這次行為莽撞了,但巧合從前也沒在她身上發生過。
霍筱筱敏銳地意識到,改變她命運的契機,已經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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