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入夜，汪環才出了公安局。

真倒霉，他想。

借個車都出問題……

以正常的步伐走了一段距離，他加快了速度，離是非之地越遠越好，對了，最好回家后趕快收拾東西離開中山一段時間，以防繼續牽扯進和自己無關的事情里……

汪環當然不知道，公安分局里正有一波人以特殊的方式在關注著他。

“目標已離開門口攝像頭范疇，正加快腳步。”

看著電子地圖里移動著的紅點，指揮者老黑用通訊下達了指示：“跟蹤開始！”

“收到……”

分局前頭的街邊角落，有幾輛車先后啟動。

“記住，注意保持好距離，避免打草驚蛇。”

“明白……”

這是一項引“蛇”出洞計劃，但成功與否，要看那條蛇的謹慎值到底多高，以及其緊迫感有多強了……

錢包、卡、車鑰匙、手機、備用衣物、各類證件……

汪環整理出了要緊事物，將一切塞進一個大包里，出了門落鎖。

抱著包下了樓，汪環一瞬猶豫。

是坐自家車離開本市呢，還是坐長途汽車或火車？

嗯，要是到了外地，車子存放不好處理，而且警察要是再以車找到他就不好了。

那就長途吧。

先坐出租或公交到車站，再買票離開，趁著現在還有車。

只是，他還沒有走到街邊的時候，有兩個人一左一右堵上了他，其中一個嘿嘿笑說：“老汪，半夜這是去哪兒啊，？”

另一個則更陰陽怪氣說：“呦，還拿著包呢。”

汪環嚇了一跳后強作鎮定，干笑：“是你們二位呀，有什么事么，還要借車？”

其中一個嗤笑：“就你那破夏利，還二手的，要不是當時缺車，你以為我們會借么？”

“那是，那是。”

“那就走吧，我們老大想見見你。”

“你、你們老大在哪兒啊？”汪環有些結巴了。

他忖度如果突然跑開，能不能甩脫這兩個。

兩人指了指街邊一輛車，說：“老大在那輛車里，想問你些事情。”

“好、好……”

汪環說完了好，卻猛將懷里的包向對面丟去，反方向逃竄。

可惜的是，那兩個人早有防范，其中一個步子很大，一伸臂就扯住了汪環一只袖子。

汪環急中生智，一個滴溜溜脫衣的動作將衣服褪了下來。

不過由于這下耽擱，另一個人從側面迫近，捉住了他肩膀。

汪環滑皮如鬼，一左一右躲開夾擊的兩人，打算重新跑開。

這邊混戰，警方那邊也在忙活。

前線盯梢的小張向分局里匯報：“柯叔，不好了，汪環遭到兩個接頭人的襲擊，衣服被扯下來了，怎么辦？”

汪環身上的跟蹤和竊聽器是在其離開分局時警方偷偷黏貼到其衣服上的，本打算竊聽到其和某人的電話內容的，或者是跟蹤看其是否和誰見面，但卻出了這種變故。

那頭分局里老柯沉吟后下了決心：“動手！”

如果坐等汪環被對方捉到再跟蹤，沒有追蹤器的情況下有可能跟丟，而且汪環的性命也會有危險。

于是，四面忽然從數輛車中出來了總計有十多名的便衣警察，向沖突的三人圍攏……

幾分鐘后，小張向分局匯報：“那兩個襲擊者捉到了，汪環安然無恙，但似乎是襲擊者頭子的家伙坐車逃掉了，不過我們記下了車牌號。”

“先收隊吧……”

分局內，查車牌號，卻得知是套牌，可見對方早有準備。

不過此行收獲也蠻大的。

捉住的兩名襲擊者其中之一經和視頻對比，和曾企圖奪取六子手里物證的人身體特征完全相同！

那么另一個人是不是也是當初開車載襲擊者的司機呢？

可惜這兩人態度很硬，無論如何不承認曾預謀奪取過物證，也不供出那個捉捕中駕車逃走的第三人是誰。

不過，這次再審汪環就好說了。

“汪環，你也看到了，今晚如果不是我們救你，你指不定被他們怎么對待呢，所以你跟我們合作才是最好的選擇。”

經此一遭，汪環也想通了，老實說：“好吧，我都告訴你們，我的確是把車子借給了今天要捉我的那兩個人，但他們拿車子做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不過事后他們曾來威脅過我說讓我閉嘴，你們第一次審我的時候我就什么都沒說。”

“那么那兩人到底什么身份呢？”

“怎么，他們沒說什么身份么……其實我也不確定。”

“你不確定他們身份，還肯把車子借他們？”

汪環苦笑：“因為我不是正常結識他們的……半年多前我剛釋放，手頭很緊，就想用那輛破車攬點兒活，開黑車也好整點兒裝修的活兒也好，但溜達了半天一無所獲，只好開車回去，夜里路過一個建筑工地的時候，看見里頭堆了一些建材，臨時起意想偷點兒賣了，哪知道干活兒的時候被兩個留守的捉到，就是今天襲擊我的兩個，我本以為他們會將我扭送到派出所，哪里知道他們在電話請示完老大后，說已經錄下了我偷盜的過程，但暫時不告發我，因為看我發型是剛出來，氣質也像道上的，就饒過我這一遭，但這是他們老大特意發善心，我欠了他們一個人情……然后他兩人還一同坐我的車跟著我回家，說認識認識兄弟家門，我知道，我是被他們纏上了，后面一段時間我戰戰兢兢，生怕被他們脅迫去做什么我不想做的事情，幸好一直沒出什么事，直到幾天前他們向我借車……”

述說中的汪環，一副倒霉蛋的神色。

“那么，你知道他們嘴里說的老大是誰么？”

汪環搖頭：“我從沒見過……政府，這次請你們保護我到車站好不好，我想暫時到外地避避風頭。”

“我們不能答應你，你是指控那兩個人的直接證人，在此案完結之前我們需要和你保持好聯絡。”

“那、那他們再襲擊我怎么辦？”

“我們會派便衣到你的家附近監視，你盡量減少外出，也不要輕易給誰開門，就行了。”

“那可不保險……要不，你們先把我關在這里一段時間吧，什么理由都成，我不想出去。”

“汪環，冷靜些，你現在唯一的出路，就是配合我們捉到籌劃襲擊你的那名主謀，現在回答我們最后一個問題，你具體是在幾月幾日路過哪里的工地才想偷東西的呢……”

結束了對汪環的問詢，老柯幾個出來商議。

“照汪環的表述，那兩個人應該跟當時施工的那個工地有關，找到那個地方的建設承包單位，確認是不是他們那里的員工，如果是，就把老板之類控制起來。”

“對了，還要先請示下組長……”

莎莎賓館里，洛靜聽了匯報，點頭說：“很好，雖然是晚上了，但拖則生變，就多麻煩你們一下，連夜找出相關單位的負責人，并控制起來，然后把結果報給我……”

旁邊的方樂問：“什么情況？”

“好消息，捉到了當時掠奪物證的人，此二人背后還有一個主謀在，可是他們就是不供認自己的身份，也不說主謀者是誰，身上也沒帶手機證件等，但根據汪環的陳述推知了兩人從屬的工作單位，那人興許是那單位某高層。”

方樂說：“我們前頭剛推測許韜有個共犯，現在又發現了一個神秘主謀，那主謀興許就是共犯呢。”

“是啊，希望如此……”

賓館這邊兒是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洛靜就又接到電話匯報，陳述的是小張。

“組長，大有收獲，我們連夜找到了當時那處工地的承建方，負責人告訴我們那兩人不是他們單位的，依敘述看，應該是其曾經的一個合作公司，當時承建方急需一批建材，合作公司就先運到了工地，但由于還未付款，那公司怕出問題，就另外派了人看守材料，派的人興許就是汪環所供述的那兩個工地看守者，而我們又查那公司的資料，您猜怎么著，那公司的法人代表身份絕不一般……得了，組長，我把資料先傳過去吧！”

羅嗦了半天的小張終于想起該傳資料了。

“中山鑫達建材有限公司，總經理兼法定代表人段承榮，社會關系……”

啊？！

洛靜和方樂都吃驚出聲！

因為段承榮竟然是許韜的小舅子！

繼續看資料，發現兩人不止親戚關系這么簡單，許韜是稅務局副局，于工商行業有不小的人脈，段承榮的公司成長很快，涉及了市內尤其東新區不少的建材供應和維護項目，若說沒有許韜的開道，絕不可能！

也即是說兩人除了親屬關系，還有著利益關系的！

方樂判斷：“親戚關系加上利益關系，又涉嫌派手下親信去奪取物證，許韜的共犯肯定就是這個段承榮了！”

小韓也高興地說：“師姐，那馬上把這個人抓起來吧！”

洛靜來回走了兩步，忽說：“對了，小飛，先根據段承榮的照片資料，看他在那四天里進沒進過莎莎賓館！”

“哦，好。”

這次小韓查的很快，說：“師姐，17號那天這個人進過賓館。”

洛靜掃了一眼視頻的定格處，確認了放大的圖像就是段承榮后，打電話給小張：“張，告訴老柯，抓人，段承榮案發之前曾來過莎莎賓館……對了，資料里說此人手下有不少打手，所以你們向分局里多申請些人手，另外抓人的時候盡量講究些技巧，最好不要鬧動靜太大，但必要時可開槍震懾！”

“沒問題，組長，您就請好吧……”

掛了電話后，洛靜卻顯得憂心忡忡。

方樂問：“你擔心什么，怕段承榮已潛逃么？”

“這個我倒不是太擔心，段承榮不可能簡單放棄自己的公司，而且他被抓的兩個手下不開口，也說明段承榮和其關系不一般，應該不怕被供出來，沒必要潛逃，而汪環又不是直接證人，也咬不出來他……我擔心的是人不好抓，從資料看，此人疑似涉黑。”

方樂寬慰她說：“放心好了，若說單純小張和小胡抓人，我還有些擔憂，但還有老柯和老黑在呢，他們兩個可很有對付匪徒的經驗呢。”

“嗯，是我多想了……”

事實證明洛靜的確多想了。

兩個小時后，老柯親自來電匯報：“人抓到了，的確費了一陣工夫……我們初始想依靠前面找到的那個建筑承建單位負責人將段承榮從公司里直接給誘出來，可那人怕段承榮報復不肯合作，我們只能用了點兒技術手段，動用了信號屏蔽器，使得他公司那里的訊號斷斷續續，段承榮通訊不方便，只好出來接業務電話，我們趁機一擁而上把人捕獲，但此人確實精明，看得出來他發現信號不對時就有了防范，所以一被捉就招來了一堆打手一樣的手下，而我們是便衣抓人，纏斗沒有好處，老黑就在邊上對天連開兩槍震懾，當然先用的是空包彈，以此聲明身份，總算將段承榮押到警車上，帶回西沙分局了……組長，就等你親自來審了。”

“嗯，我過會兒就回去。”

掛了電話后，方樂卻又憂慮了：“連拘傳都這么麻煩，這個段承榮想必不好對付，我們直接審問他和命案的關系，能出結果么？”

如果抓了后頭又不得不放掉，那就不美了。

洛靜說：“審訊他當然不是直接問他殺沒殺人，我們的正式拘傳理由可以是指控他縱容手下掠奪物證和意圖綁架汪環。”

方樂說：“但既然這人涉黑，他派出去做這種事的那兩個不見得是自己公司的人，而是私下的親信之流，就算是公司的，那兩人抵死不供出他來，段承榮還是要釋放啊。”

“你的意思是，是還要從命案本身著手么？”

“對。”

洛靜想了想，忽說：“小飛，繼續查視頻，看段承榮17號到20號那四天的進出記錄。”

“哦。”

結果小韓很快匯報：“師姐，段承榮17號下午進莎莎賓館的，20號4點左右出來，18和19號沒發現進出。”

方樂正想說太好了，忽又轉口說：“咦，不對呀，17號進去20號再出來，這說明他是住宿到莎莎賓館了，而且20號4點出來，這正好是在案發后不久，可我記得當時何經理給的住宿資料里根本沒有那時候退房的，甚至我都不記得看見過段承榮這個名字！”

什么？！

洛靜忽說：“把那份打印的住宿資料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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