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里，被提審的姚立民看到筆記本電腦里那段自拍視頻后，又聽說這是抓崔宏博時帶回的電腦，登時大怒：“好哇，你們表面是在查案，實則在調查我的朋友，你們好卑鄙��！”

當初謠言風波里姚立民借以威脅警方的方式就是他的那段自拍視頻在朋友手里，如果警方不專心辦案就把自拍上傳到網絡。

洛靜忙說：“姚先生，你誤會了，我們正是一直在查你妹妹死亡的案子，才查到了崔宏博身上�！�

“咦？什么意思？”

“我們發(fā)現，20號當天，崔宏博和另一名男子進去過你妹妹的房間，和你妹妹發(fā)生了爭吵，并且最后打了你妹妹一巴掌，誘發(fā)了你妹妹的心臟病，還疑似將藥取走，間接導致了你妹妹的死亡�！�

“什么？！”

姚立民滿是不敢置信，說：“怎么可能，小崔是麗麗的男友，怎么可能害她，另外一個人又是怎么回事？”

“據我們在校內的調查，兩人早已分手，還是姚麗提出的，而崔宏博一直對姚麗念念不忘……小飛，去把崔宏博20號進出賓館的視頻資料拷貝過來。”

不久后，視頻被拷來，利用崔宏博的筆記本播放，姚立民看完后大受打擊的樣子，喃喃說：“我說我剛來中山市的時候他像是不太愿意配合我想到的計劃，不想案子重新被查，原來是心里有鬼么……”

忽然，姚立民猛抬頭，提出：“我要見崔宏博，問他到底有沒有害死我妹妹！”

“姚先生，您不要激動，警方會繼續(xù)尋找證據并審訊崔宏博的�！�

“不，我要見崔宏博，我還是不相信他跟我妹妹的死有關，除非你們讓我見到他，當面質問！”

姚立民依舊固執(zhí)地說。

洛靜無奈，說：“好吧，我申請看看。”

出去后不久回來，洛靜回答：“你的要求被同意了，但是會面必須全程受監(jiān)控，我們要防范你們出意外，姚先生，在見崔宏博的時候，你也必須控制好自己的脾氣�！�

姚立民點頭：“會面的地方可以有攝像頭監(jiān)控，但不能有錄音設備。”

“放心，我們會提供一個盡量干凈的房間�！�

姚立民被帶到的房間果然極其“干凈”，房內除了中心的一張固定鐵桌以及兩頭的兩張座椅外就是天花板頂側的攝像頭，除此外就四壁空空了。

姚立民被安排在其中一頭的椅子上并且雙手被拷著，不久崔宏博被帶來，安置在了另一頭的座椅上，同樣被拷。

之后警察出去，關上了門。

監(jiān)控室里，洛靜吩咐負責視頻的警察：“一旦發(fā)現里頭的兩人有不對，立馬安排人進去制止并且匯報！”

“是……”

吩咐完才有談話的空當。

方樂問：“上面莫非是覺得姚立民能讓崔宏博認罪么？”

洛靜說：“大概是吧，至少姚立民有可能問出真正的口供。”

由于無聲音，視頻里兩人的對話根本不知內容，但只看得出崔宏博大多時候是有些羞慚地垂頭，應該是受質問的角色。

五分鐘、十分鐘……對話無完結的征兆。

忽然洛靜手機響了，來電者竟是袁大偉，聽完后她古怪地說：“袁隊說，許韜親自來分局，要提供案件相關線索，讓我去旁聽。”

什么？許韜主動來提線索？他對這個案子不是唯恐避之不及么……

洛靜到接待室的時候，里頭的寒暄已近尾聲，親自接待許韜的依舊是孫川和袁大偉。

在洛靜進來并關上門后，孫川才正式地說：“好了，許副局，寒暄的話我們可以稍后再聊，您今天親自到來，到底是想提供關于案件的什么線索呢？”

許韜不好意思地說：“首先我要向你們道個歉，我和死者姚麗的確有點兒熟悉，其實、其實我們發(fā)生過一夜情。”

��？！

相比前頭其在和死者關系上的遮遮掩掩，許韜而今的供認簡直是“火爆”。

“當然你們別誤會，”許韜忙補充，“那次是我被灌醉了，對隨后發(fā)生的事一無所知，但她卻偷錄了視頻，并且時常要挾我，你們沒有找到過她手機么？微信對話里她就拿那個做把柄，我也是迫于無奈……希望三位看著我的坦誠的份上，對這些保密�！�

孫川點頭，說：“我們只負責刑案的事�！�

“那就好，”許韜松了口氣，繼續(xù)說：“我這次要講的線索，就跟這個多少有關……20號那天在稅務局開會的時候我不是接到一通電話么？那個其實就是姚麗自賓館打來的。”

“在電話里她十分激動，要我即刻去賓館去見她，并以她曾錄下的視頻為威脅說我要不來就把關系曝光，但我還要開會，還是局長主持召開的高層全體會，我不可能放棄會議去見她，所以在電話里苦口婆心勸說，就這樣一直磨耗了18分鐘，后來她都有了哭腔，說我要不去，就等著為她收尸吧，但在她死之前，一定會將關系曝光……”

還是沒明白這位副局說的線索是什么。

“我想提供的線索就是，在通話的最末，她說了一句不像是對我說的話�！�

“不像是對你說的話？”

“是，她似乎是在對著什么人說‘您怎么來了’，然后掛斷了電話�！�

“她說那句話的時候，語氣上還特別吃驚……后面我忙于會議，就把這事兒忘了，直到今天突然想起�！�

“您怎么來了”？

也就是說，姚麗正和許韜對話的時候，有另一個人或幾個人來見了她，她對那些人之一說了最后那句。

而崔宏博供認和姚麗爭執(zhí)中打了姚麗一耳光，姚麗還倒向一邊按到了無線服務呼叫鈴，據賓館記錄406呼叫鈴時間是3點25分，姚麗中斷和許韜的對話中斷是3點23分，細節(jié)似乎能對得上。

只是……

洛靜忽提問：“許副局長，請您再仔細回憶一下，電話里當時聽到的姚麗最后一句話到底是‘您怎么來了’，還是‘你怎么來了’？”

“是‘您’，你字加心，來貴局之前我回憶了好多遍的。”

“許局，多謝你提供的線索，我們一定會對此善加利用的�！�

孫川站起來握手，同時也是送客。

許韜回應中提及真意：“那個，雖然這句話由我來說不適合，但我的小舅子……就是段承榮，絕對不會是殺人兇手的�！�

“請放心，如果證實他這方面的確無罪，我們會通知你的……”

送走許韜后，三人商議。

袁大偉說：“要是許韜這個線索無假，那就有趣了，她最后突然吃驚說‘您怎么來了’，說明在她打電話的時候，有人突然進來，而且那個人她認識�！�

洛靜說：“據段承榮的供述，到來和姚麗起了沖突的是兩個男子，其中之一已證實是崔宏博，但姚麗想必不會對她曾甩掉的人用敬稱，而且避嫌一樣突然掛斷了和情夫的電話�！�

孫川點頭：“這個‘您’字的確關鍵，排除許韜聽錯以及姚麗口誤的可能，來人中的另一個想必是姚麗比較尊重的人�！�

姚麗比較尊重的人，還是男子，案件偵辦到此為止都有哪名涉案的男性符合條件呢……

三人還未進一步聯想，洛靜忽接到小張的電話，對孫川二人說：“姚立民已和崔宏博會面完畢，且要求見我�！�

有情況……

再見到姚立民的時候，后者已不像前頭義憤填膺的狀態(tài)，反而是低垂著頭，很悲痛的樣子。

到底他和崔宏博談了什么，以至于受了這么大的打擊呢？

而洛靜也絕對沒有想到，姚立民對她說的第一句話是：

“我要自首。”

“自首？”

洛靜不解。

“是的，我妹妹……我妹妹可能是我害死的。”

什么？！

不但洛靜，包括方樂等一干在場的人都驚呆了。

洛靜不得不重問一句：“你說要自首，你妹妹姚麗可能是你害死的？”

“不錯，”姚立民重重點頭，“和崔宏博去406的另外一人，其實就是我�！�

“請具體講述一下。”

“好……其實我早來了中山市，就找到熟人小崔去找妹妹，小崔向我告知了妹妹甩掉他當了別人情婦的事，我初始還不信，但到了406房間，卻通過半開的門聽到了妹妹打電話，后來實在聽不下去推門進去，就和妹妹發(fā)生了爭吵，我還打了妹妹一巴掌。”

“稍等，你說你們到406的時候，門是半開著的？”

“是的�！�

“請繼續(xù)。”

“打了妹妹的時候，她手機掉落，自己還倒向一邊碰到了呼叫鈴，崔宏博看事情不好，趕緊向我拉走，說賓館的人一會兒上來就不好了，我們兩個必須馬上離開�！�

“我問他為什么那么怕賓館的人，他解釋那包間肯定是用那個情夫的錢包下的，那人會在賓館里沒有關系？萬一我們被捉到，別說勸說妹妹離開那個男人了，我們本次安全脫身都成問題�！�

“于是我和崔宏博離開了賓館�！�

“那么，你為何前面要制造那個假視頻，意圖構陷許韜呢？”

“因為打了妹妹后我并不知道后頭又發(fā)生了什么事，但在后來，我卻收到了關于妹妹的死信，我以為是許韜害的，所以打算和崔宏博去把許韜扯出來，為我妹妹復仇！”

“但后面你們抓到了崔宏博，說他和另一名男子和我妹妹的沖突導致了我妹妹心臟病發(fā)后死亡，我和崔宏博見面，他向我證實了此點，我才意識到自己才是罪魁禍首，我真該死，嗚嗚……”

結束對姚立民的筆錄，專案組核心成員出來商量。

方樂問：“你們說，這個姚立民的供認屬實么？”

洛靜說：“倒是大致符合情理，只剩查證了……這樣，去查姚立民的出入本市記錄，看他是不是20號那天來到過中山市，還要查賓館門口那段視頻，看姚立民具體是什么時候進入和離開賓館的，另外老柯你再對崔宏博審訊一下，看他的供認是否和姚立民一致�！�

“明白。”

諸人分散。

不久一直在負責查看崔宏博筆記本的小胡又跑過來，高興地說：“組長，崔宏博筆記本里又找到一段‘有趣’視頻！”

是么……

小胡所展示的是段打人的視頻，看畫面像是用手機遠距離偷拍的。

被打的是個穿著時髦的女子，看著是姚麗，打人的是兩名男子，方樂吃驚地說：“這兩人就是段承榮的那兩個奪取物證的親信！”

那兩人至今也不承認受指使的事實，被分局關押著。

但是主使打人的卻不是段承榮，而是她的姐姐段玉鳳，視頻里許夫人就在旁邊邊辱罵邊看著姚麗被打，還不時上去親自用手指掐上一把。

這段視頻既然是存在崔宏博電腦里，那么偷拍者應該就是他。

而攝錄顯示時間為11月15號，在案發(fā)五天前。

方樂說：“原來姚麗身上的舊傷是這么來的。”

小韓此時忽叫起來，指著視頻說：“我想起來了，原來是她！”

什么意思？

小韓解釋：“我想起來什么時候見過這個女的了�！�

他手指的是視頻里主使打人的段玉鳳。

方樂好笑說：“前面這位許夫人來分局鬧場的時候，你不是就見了么？”

小韓猛然搖頭，說：“方哥，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在之前見過視頻里這種打扮的她。”

仔細一看，視頻里段玉鳳的打扮和前面來分局時完全不同，尤其還戴了一副墨鏡。

方樂說：“那么你是什么時候見過段玉鳳戴墨鏡的呢？”

小韓說：“就是賓館門口那段視頻啊，我記得是在20號那天下午的2點20分到2點50分左右，她戴著墨鏡分別進出了賓館的，對了，當時她身邊也有兩個男的，貌似就是打人的這倆�！�

“你等一等……”

洛靜阻止了小韓進一步敘述以及其他人的發(fā)言，琢磨了一會兒，說：“如果是這樣，此案的整體脈絡就清晰了�！�

“組長，怎么說？”小胡問。

洛靜說：“崔宏博那段偷拍視頻時間是案發(fā)的五六天前，地點在賓館之外，那時候段玉鳳帶人毆打和辱罵了姚麗，姚麗感受到威脅，所以此后幾天躲在賓館里不外出，刻意躲著不見人，這和服務生劉波的話對上了，而在20號那天的下午1點半到2點許韜偽裝前去賓館見姚麗，有可能是姚麗不想這種日子持續(xù)所以想正式提分手，而許韜的到來恰巧被潛伏在賓館里監(jiān)視的段承榮發(fā)現，段承榮匯報給姐姐段玉鳳，段玉鳳就又帶人來見姚麗，時間是2點20分，這次打沒打人不好說，但肯定又是威脅了姚麗別再見她丈夫并要二人分開……段玉鳳2點50分左右走后，姚麗覺得實在撐不住了，就在3點05分給身在會場的許韜打電話逼迫許韜趕緊到406好談分手的事，而早些的時刻她的前男友和哥哥進入賓館來到了406間外，由于前面段玉鳳走時門沒關姚麗可能也沒注意，就讓姚立民二人清晰地聽到了姚麗和情夫的通話，姚立民實在覺得受不住所以推門進去，姚麗受驚喊出了那句‘您怎么來了’的話，因為她的老家不在中山市，哥哥的突然抵達讓她很吃驚，而爭吵中姚立民打了妹妹，又被崔宏博拉走，姚麗由于幾天內屢遭毆打、辱罵、驚嚇所以心臟開始脆弱，在哥哥到來的刺激下最終犯了病發(fā)作死亡……”

洛靜長長說完，好一會兒才有小胡鼓掌：“組長果然不虧是組長，分析得全面合理而且絲絲入扣��！”

方樂也不得不點頭，說：“那要照這樣說，這整個只是一出悲劇啊。”

的確，姚麗的死只是無意促成的。

“不過，”方樂轉口說，“20號那天1點半到2點許韜偽裝進賓館的理由到底是不是姚麗主動要他去的，這個不好證實啊，那天她好像就在3點05分給許韜打過電話�！�

洛靜說：“不見得要打電話叫人，或許是通過網絡呢……對了，胡，你去問問姚麗的手機徹底修復了沒有�！�

小胡說：“組長，方哥，差點兒忘了，我正要告訴你們呢�！�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個袋裝的手機，說：“姚麗的手機已經完全修好了�！�

洛靜取出手機來操作，不久后開了微信，翻查后遞給方樂說：“20號1點半之前姚麗用微信給許韜發(fā)了消息，讓許韜去賓館，許韜答應了�！�

方樂看了一遍對話，點頭說：“這就能對上了，但是還有個破綻�！�

“什么破綻？”

“姚立民和崔宏博到406房間前時門是半開著的，這可解釋為段玉鳳離開后姚麗大意忘了關門，但是在之前段玉鳳帶人2點20分進賓館之后怎么進到406的呢？如果沒進去只是拍門威脅，也沒后頭離開后門半開的情節(jié)了，可姚麗被來訪的三人打過，絕對不會給段玉鳳開門的，甚至被逼急了可能報警，至少是招攬來賓館保安之類，但都無此類情況發(fā)生，那么段玉鳳到底怎么進去的？”

的確，雖然只是個小細節(jié)，卻關乎邏輯的完整度。

洛靜考慮后說：“蹊蹺必出在賓館方面，這樣吧，胡，你親自去一趟莎莎賓館，找到何經理及劉波等人，看當天段玉鳳是怎么進入406的。”

“收到！”小胡風風火火離開了。

洛靜長出口氣，心想，現在就等其他方面核實的消息了，無論如何，這個案子走到了該完結的階段。

但在后面聽到某個匯報后，警花卻大吃一驚，對著電話那頭說：“什么？！你確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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