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關聯
法醫處。
法醫指著查完的尸體講解:“死者男性,致命傷是喉嚨處的一刀,這刀切斷了他的喉管,造成了不可修復的傷勢,次要傷是因剝皮造成的血管被割劃造成的失血。”
“我要特別講述一下剝皮的細節,兇手只劃了一刀,從額頂發際線處往下,一直延伸到了肚腹處,尸皮被往兩邊扒動,但還未脫體,另外喉嚨處的橫向切口是皮被撥開之后劃的,而非剝皮之前。”
幾人細品了下法醫最后的話,方樂吃驚說:“也就是說,兇手是在受害者活著的情況下加以剝皮的,并因為受干擾不得不中斷剝皮過程,臨時一刀殺害了受害者。”
殘忍、果斷!
令人不寒而栗。
唐瑯問:“死者的身份……至少是面相容易修復么?”
法醫說:“人皮根本沒有離體,也未腐爛,太簡單了……那臺電腦里有修復好的面容圖,你們去看看吧,至于dna數據指紋什么的已經送去比對了。”
法醫指指較遠處的一臺機器。
眾人到那計算機前,看到了顯示屏上的還原容貌,齊齊震撼出聲!
雖然細節處稍微扭曲,但那張臉分明是一個“熟人”的。
……孟廣海!
小韓結結巴巴說:“我們一直在緝捕的不就是孟廣海么……他竟然這么死了,還是被剝皮害死的……”
小張也思忖著說:“可我們前面就在懷疑孟廣海是昔年剝皮案元兇,他卻正是以剝皮的方式被害,這要怎么解釋啊?兇手是誰這么干的動機又是什么?”
洛靜想了想,說:“孟廣海死亡和瞿明被害時幾乎是一處地點,而孟廣海那時應該是要逃跑的,估計就是選擇了水庫那里去過河逃脫,兇手在那里動手殺死孟廣海,明顯對孟廣海的行動知情,孟廣海被殺不會是巧合,殺人方法也不排除含有某種象征意義。”
方樂說:“我覺得并不那么復雜,咱們可以做些假設。”
“第一假設,孟廣海不是昔年剝皮案的兇手,但其是那個案件的知情人或關聯者,否則他不會半夜去瞿家西屋里翻查,那么他被殺就與知情有關;第二假設,孟廣海是剝皮案兇手之一,也即當年的案子的確是團伙作案,殺害瞿明和白自強的不止一人,孟廣海被追捕,另外的兇手害怕暴露,所以搶在警方捉到他之前殺了他。”
“當然在第二個假設之下還延伸出了另一種可能,當年的確是團體作案,孟廣海是殺死瞿明的真兇或幫兇,有人……我是說非昔年兇手的人……在瞿明被害地點附近殺死了孟廣海,是為了給瞿明復仇……這也就是洛警官所言的關于死亡地點和殺人手法隱含的象征意義。”
“不過呢,”方樂很快的將話頭一轉,“鑒于目下最可疑的是那兩個搶奪過物證又出現于現場的黑衣人,我覺得第三種動機……即殺人是為著復仇可能性偏小,畢竟黑衣人若為了復仇,不應該試圖搶奪雷子手里的物證,除非他們當時認為雷子意圖攜帶物證逃脫,或是黑衣人認為物證不能落入警方手里,即便他們的復仇計劃與警方的查案殊途同歸。”
小胡質疑:“要是他們為了復仇,為什么不想物證落入警方手里啊?”
方樂說:“比如那兩個黑衣人從屬于一個黑幫組織,這個組織想按道上的規矩以自己的方式對付孟廣海來復仇……所以才以牙還牙同樣的地點同樣的方式殺人什么的。”
一直沒有發言的副支隊長唐瑯忽低沉地說:“也即,昔年剝皮案未落網的兇手……或是兇手團伙的部分成員又現身,并且重新犯案了,是么?”
雖然他聲音壓得很低,但隱含的激動卻展現在口吻里了。
跟隨著唐瑯的手下小郭說:“隊長,這下咱們可以重啟舊案調查了。”
唐瑯點頭:“是啊,15年了,剝皮懸案一直是我心頭一個未解開的疙瘩,我必須查出真相……你們等我一下,我去向本市局長請示一下,他當年也是此案經辦人之一……”
唐瑯帶著小郭急匆匆走了,洛靜和方樂等人一時無語。
畢竟十多年前的案子又出現再犯的苗頭,作為并未經歷過當年的年輕諸人來說,既有陌生,也有新奇。
至于期待感什么的倒不是那么明顯。
只是唐瑯半個多小時回來后,頗有些垂頭喪氣。
他解釋:“局長說從現有證據看,判斷現在出現的孟廣海死亡案與昔日懸案有直接關聯還為時過早,也不能說現在的兇手就是昔年的兇手,他批準我調查,但不會是以昔年懸案重啟的名義來查,而是僅僅從孟廣海被殺本身來查。”
小韓有些不理解,問:“可這也沒多大區別吧?畢竟即便只從孟廣海被殺案查,我們也依舊要考慮和懸案關聯的可能啊?”
那邊的小郭解釋:“不從懸案查起的話,可調動的資源、可調查面就只能限定在這次案件本身,局長好像是擔憂輕易重啟舊案的調查會導致社會恐慌輿論不好什么的。”
反正就是當官的維穩那一套嘛。
你不能說它沒理,實質上這些經驗而來的智慧很重要,也有大局觀,但以一線偵查員的視角看,的確很官僚主義。
洛靜倒沒有失望,或說她本人并不是那種激進的類型,她并沒有像唐瑯那樣急于調查舊案并鎖定現案與舊案的關系,所以此時很淡定地說:“唐支,我覺得咱們現在不妨就單純查孟廣海被殺案,至于和舊案的關聯程度,隨著調查到鋪展再說吧。”
唐瑯苦笑一聲,點頭:“的確也是,是我急于求成了,這樣吧,我現在頭腦有些不夠冷靜,往下怎么查孟廣海案小洛你說吧。”
洛靜也沒客氣,說:“那我就僅提些建議,第一我們要從現場的勘驗結果來尋找辦案的可用線索,即物證分析等,這也是常規思路;第二,就是捉捕目前最可疑的那兩名黑衣人,當然缺乏定向線索下人并不好找,只能是先鋪開布局了。”
唐瑯說:“有道理,鋪開調查找黑衣人的事,我后面會親自去辦……現在咱們先去技術中心問問進展吧……”
錦春市公安局附屬刑事科學技術中心,技術員們在為唐瑯等人講述勘驗結果。
“案發核心區域未發現可用的人體毛發,倒是發現了野狗野貓等的蹤跡和附屬物,腳印的話,”技術員看了眼唐瑯,“陌生腳印一共發現了三組,一組應該是死者的,兩組從數據特征看屬于兩名壯年男子,我們后面還擴大了調查范圍,也沒提取到另外的人的腳印,但發現了些疑似腳印的可疑印痕,有點兒人穿著鞋套踩踏出來的痕跡……”
“你是說有人穿著鞋套出入過現場?”
方樂猛然打斷問。
技術員怔了一下,說:“呃,只是這么懷疑,現在那片曠野大部分都是干涸低矮的荒草,腳印并不容易廣泛而鮮明地留下,而許多印痕也不好說來自于人的腳的踩踏,只是我們在少量被踩踏的地表枯葉上提取到了微量布料的纖維,所以有此判斷。”
洛靜問:“方樂,你想到什么了?”
方樂啊哈一笑,說:“沒什么,我是覺得兇手準備真足行為真小心謹慎……老兄你請繼續。”
技術員就繼續講:“最有鑒別意義的是那堆灰燼,里頭找到的刀片應該就是兇器,因為上面查到了干涸的人體血液成分,它的把是木頭的,被焚燒碳化脫落了。”
“引火的燃料是汽油,有些汽油滲透進了土里,根據我們的提取分析,是97號燃料汽油……”
“你確定是97號汽油?”
這次打斷話的是唐瑯,副支隊長瞪大眼睛問。
技術員又呆了下,說:“可以肯定。”
洛靜問:“唐支,怎么了?”
唐瑯凝重地說:“我記得告訴過你們,昔年懸案的第一樁,瞿明的人皮被焚燒了是吧,助燃的是車體燃油,具體來說正是97號汽油,現已退出流通層面。”
他的手下小郭立馬高興地說:“隊長,用現在不流通、當年案子里使用過的汽油焚燒物證,這說明現兇手的確與舊案兇手有關啊,不然為何會用97號的呢?我們當年對社會發布案件公告的時候肯定沒有公布汽油具體型號,是吧?”
唐瑯重重點頭:“不錯。”
小郭又提議:“那么隊長,這一點豈不是正是本次案件與舊案關聯的最明顯證據了?我們再去找局長吧!”
唐瑯猶豫了下,這回穩重地說:“還是先不要了,繼續總結其他證據……老伍,你繼續說吧。”
技術員就繼續講:“灰燼的成分就復雜了,一部分是衣物焚燒留下的殘余,可能多數屬于死者的衣服,一部分是木炭,就是兇器的刀把碳化了,一部分是塑膠物灰燼,可能來自于死者的鞋子、還有雨衣……”
“雨衣?”洛靜擰眉問。
技術員點頭:“我猜是兇手行兇時穿上的,以防范死者的血濺到自己身上,之后再投入火堆焚燒掉。”
“而塑膠類的灰燼主要還包括膠質的塑料桶,或許是盛放97號汽油用的。”
也即兇手焚燒物證時用盡了汽油又丟掉了桶燒掉。
“此外,最為古怪的一點,是我在火堆里找到了芒硝的成分,也可說是硝石。”
咦?
方樂聯想到一點,說:“瞿明家的失竊現場就遺落了疑似外來的一塊硝石,而孟廣海就是竊賊,硝石可能是他身上攜帶著的,那么他的衣物被焚燒后硝石也被燒很正常吧?”
伍技術員搖搖頭,說:“不,如果硝石是夾雜在衣物里的話,會和衣料之類的殘留物混雜,可灰燼里發現的那塊硝石,基本是獨立呈現的,而且從焚燒程度看,出現在燃燒的后半段。”
這……
方樂猜想說:“有可能,是兇手將孟廣海衣物焚燒后,發現有硝石掉落,于是又將那塊硝石撿起來投入火中……或者,硝石是兇手自己帶的,可兇手怎么會帶硝石,又為什么投入火里呢?”
小胡說:“是不是想用硝石助燃啊?”
小張吐槽:“那一桶汽油還不夠啊?”
“呃……”
方樂想:如果硝石不是來自于孟廣海而是來自于兇手,投入火中燒掉難道是有什么象征意義?還是說,兇手想借此表達什么呢……
唐瑯等人正要走,伍技術員忽猶豫著說:“對了,還有個情況不知道是不是告訴你們。”
小郭問:“怎么,老伍,現場還查出了其他線索么?”
“不是來自于現場……”老伍搖頭,“當時你們不是扣押了一男一女么,還從那兩人車上找到了一個器材箱子作為非關鍵物證,里頭都是竊聽偷窺用的道具。”
“那些怎么了?”唐瑯忙問。
“是這樣的,”老伍解釋,“那組竊聽器材分為接收端和竊聽端,我們發現竊聽端并不在箱子內。”
竊聽端不在箱子內?
洛靜說:“也即,那組竊聽器材很可能被使用過了,是么?”
伍技術員回答:“不錯……當然這可能是個無關緊要的發現罷了。”
正式離開技術中心,方樂嘗試問洛靜:“要不要查證一下竊聽器材的事?”
理智告訴他這是個無關緊要的小節,可直覺又要求當此時刻不能放棄一切可調查的未知。
洛靜暫停腳步,看向唐瑯,問:“唐支,您看……”
唐瑯馬上說:“雖然這跟我們查的案子看起來無關系,但謹慎無大錯,這樣……小郭,你去留置室問問那個賀子芳,竊聽器材的竊聽端到哪里去了。”
小郭答應下馬上離去,不到十分鐘就回來了,說:“賀子芳否認自己用過竊聽器,至于不見的竊聽端,她說可能什么時候掉了吧,反正我看她在隱瞞什么……隊長,我看我們再正式審她一審吧。”
“不,”唐瑯想了想,“郭兒,你帶兩個人到賀子芳被扣押的那輛車里仔細檢索,看有沒有掉落的竊聽端。”
“好的,隊長。”
小郭再次離去。
唐瑯這時對洛靜等說:“小洛,我要去仔細部署尋找那兩個可疑黑衣人的事了,你們先回招待所去歇著吧。”
也好,畢竟在公安局里呆著也幫不上什么忙。
眾人離開了公安局,在門口正要登上自家的車,方樂忽拉住洛靜等人,低聲說:“咦,你們說,不見的那個竊聽端是不是用來竊聽我們了?”
洛靜一愣,反問:“你為什么這么猜?”
方樂說:“賀子芳跟她那個助手一直在跟蹤和尾隨我們,用上點兒科技手段不是很正常么?”
倒也是……
洛靜拍了拍手,讓大家先別登車,吩咐:“大家分散一下,檢查咱們車子的內外上下,看有沒有哪個部位綁了竊聽器或有相應痕跡。”
如果被賀子芳竊聽,車子就是最容易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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