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山市自然風景保護區，位于崇山市邊緣，每年都有大量游客到此來旅游，即便現在年關將近，依舊可看到不少明顯是來旅游的人。

當然，由于大雪，山上經常被封，大多數登山的入口都被提示牌封禁。

唐瑯洛靜方樂等人找到了景區管理處辦公室主任的凌主任，提及來意，問及合照上的背景，凌主任研究了半天，又問：“這照片大約是多久以前照的？”

唐瑯回答：“至少15年前吧。”

“15年前啊，那我能確定了，這處就是本地崇山靠西面的一個入口，不過多年前那里已經規整過了，牌子位置移動，但背景這里山道模式大致還是不變的……你們如果想看看現在那個地方什么樣子，我可以帶你們去一趟。”

這個并不急……

唐瑯指著合照最左面的年輕人瞿明，說：“凌主任，這個人叫瞿明，或許15年前在你們這里工作過，能否查出他工作過的資料……或說證據呢？”

如果不能有確切的證據證實瞿明當年就是在這里的景區工作，那么他跟孟廣海及陸宋夫婦的合照可能就有別的因由，原先方樂那個建立在曖昧推理上的臆測就更缺乏根基了，那么由瞿明來推斷宋仟去向更不靠譜。

凌主任苦笑：“我可以幫你們查一查，不過你們不要抱太大希望，畢竟15年前我們這里的管理各種方面還很落后，尤其電腦普及率有限，很多資料包括人事檔案都沒有錄入進去……”

結果一查電腦檔案系統，還真的是找不到“瞿明”這號員工的工作記錄，凌主任無奈地攤攤手。

洛靜問：“主任，有沒有其他方式可證明合照里這個叫瞿明的昔年在這里工作過？”

凌主任想了想，說：“如果那個瞿明是個臨時工，那么查到他的資料的可能性極低，當年景區用人極不規范，為了規避和游客的爭端沖突后果，雇傭了大量臨時工，他們幾乎是沒有入職登記資料的，當然如果幸運的話，那個瞿明或許是個短期合同工，那樣的話還是有些資料可查的……但你們要做好大量查舊檔的心理準備……我這里過年了因為大雪景區封山了所以員工大量放假，沒有更多可以協助你們查資料的職工了。”

小胡表示：“我們可以自己查。”

“那好吧，我帶你們去檔案處……”

檔案處如同一個圖書館，而且是經久沒人來拜訪落滿灰塵的那種地下圖書館。

凌主任一指一個圖書架，說：“這一整架都是15年前景區所屬的檔案，不限于人事類，當然財務什么的是沒有的，總之沒有機密性質，你們可以盡管查。”

大家看了看書架，頓時有了長期抗戰的心理準備。

凌主任要走的時候，忽然說：“對了，忘了一點，這里頭沒有安裝暖氣管道，所以呆久了肯定很冷，我會給你們整來兩個暖爐，不過說實話這里紙質東西很多，是禁止明火的，希望你們查資料的時候注意點兒……角落還有滅火器，有事打我電話或叫保安，我先回辦公室了……”

大家做了道謝。

凌主任離開沒多久，就有兩個保安先后兩次端了兩個火爐子進來一下提升了些室內溫度，讓大家感受到了些溫暖……當然心理作用的影響也非同小可。

唐瑯看著一大書架的資料，說：“原則上，我們這么些人分區塊把資料瀏覽完就行，但是單人難免有所遺漏，所以每一區塊的資料至少先后有兩個人經手瀏覽才行，也即我們整體上要將這些東西看完兩遍，如果這個資料架上找不到瞿明的名字，我們就需要再查另一個架子上16年前的資料，以此類推。”

小胡擼擼袖子，說：“反正這種枯燥的事也不是沒干過，不是事兒……不過唐支，我現在有一個問題沒想通。”

“你講。”

小胡說：“您看，前面凌主任雖然口吻上不太肯定，也說了合照里的背景就是現在本地風景區的某處，也即可證實當年陸翊和宋仟夫妻的確是來過這里旅游過，那么不是可以直接證實宋仟有可能是帶著丈夫骨灰來此地了么？我們直接聯系崇山市警方查宋仟本人的話不是更快捷么？”

唐瑯猶豫了下，說：“你說的不是沒道理，雖說宋仟在官方資料里查不出，即便是宋仟潛藏在這里，崇山市本地警方也不一定能查出，但本地警方對這里的情況畢竟更熟悉些……其實我想證實瞿明在這里工作過是因為別的深層次的理由。”

“什么理由？”小胡問。

“當年我參與調查剝皮案的時候，”唐瑯緩緩說，“就有一個關鍵疑點鬧不清楚，就是兇手為什么要殺瞿明？瞿明不是白自強，后者既當過獄警又當刑警，本身就有太多恩怨可能，而瞿明無論從哪一方面講，都不會是一個吸引到那么大仇恨的人，他卻被剝皮乃至挖眼了……當然，主流觀點是瞿明被殺是因某類知情被除掉或是兇手殺害白自強前的預演。”

“而現在查出殺害瞿明的兇手疑似是已死的陸翊，又激起了我的諸多疑慮……”

“陸翊殺了瞿明，我很相信，因為直接的證據太多了，但陸翊那種身份背景的人，當時為何去殺一個只是旅游路上遇見的小人物呢？按照案發順序，可以理解為瞿明知道陸翊要去中山市殺白自強，所以陸翊就先殺了瞿明以使第二樁犯案無后顧之憂，但陸翊又為何要殺白自強？他遠在巖河市，白自強則從沒有去過巖河市工作，兩人連接觸過都難證實，深刻恩怨從哪里來？陸翊正常思維下更不可能選擇在蜜月旅行中籌劃殺人了。”

“所以這里頭必然會有一些關鍵的東西，是我們未知的，這些未知主導著整件事情的真相，從舊有的兩樁懸案，再到至今的孟廣海被殺案……”

“而這未知讓我聯想到了還是昔年的一個細節……我大概對你們說過，在我們發現了尸體并認為水庫邊的死者就是被報失蹤的瞿明后，我和一位專案組前輩前往瞿家，卻見到瞿大叔在焚燒一些類似資料的東西，我還因此判斷瞿大叔對案件知情，加上后來孟廣海潛入瞿明所在的西屋盜竊，因此推測當年瞿大叔所焚燒的正是侄子瞿明的東西。”

“而那些未知物，恐怕就是真相的本體！可惜瞿大叔已經無法接受詢問，但我想有一點可以確認，那些屬于瞿明的類似于物證的東西，應該是瞿明那年外出打工的過程中留下的，因為瞿明的成長過程中在錦春本地的部分乏善可陳……而我們正來到了瞿明曾經工作過的地方，難道沒有機會還原出當年被焚燒的是些什么東西，從而查實當年真相么？而我想，就算不關乎當年，我們掌握的事實越多，等找尋到宋仟后，逼其認罪的籌碼也更多不是么？”

唐瑯長長說完，大家一時無語，品味后說：“唐支果然想得深邃，思維能力非同一般。”

唐瑯揮揮手呵呵笑了：“我只是當年參與的多而已……”

廢話不多說，大家按照區塊劃分開始查，就著并不很溫暖的爐火一時間無人說話。

時間流逝很快，一個小時后，唐瑯讓大家暫停，先休息會兒。

小胡小趙圍著火爐烤火閑談，小韓不久也加入了進去，唐瑯方樂和洛靜則圍著另一個爐子。

烤了一會兒，方樂忽說想到外面走走，唐瑯說外面不見得比這里暖和啊，這里還有爐子，但洛靜也說出去走走，唐瑯就說你們年輕人去溜達，這個爐子我一個人承包了。

方樂所說的外面走走，當然不是說到外頭的冰天雪地走，而是離開地下檔案室，到外頭的建筑物走廊、窗戶前緩緩心情。

只是在外頭方樂還沒有挑起話頭開聊，洛靜就自個先掏出了手機翻閱瀏覽，之后說：“果然。”

“什么果然？”方樂愣了愣。

洛靜說：“地下檔案室里沒有手機信號，我手機已經有兩通未接來信了，都是來自于老柯跟老黑的。”

原來你跟著我出來是查手機的呀……方樂心里這么說著，嘴上卻講：“那趕緊把電話打回去吧，問問是什么事，估計是些跟案情相關的情況。”

這一說，方樂自己也嚴肅起來。

洛靜點點頭，將電話撥通，打了回去，方樂將耳朵湊過去，想聽聽什么內容，洛靜只好按了免提虛擬鍵。

老柯的聲音很快傳過來，他先問：“組長你們那邊調查進展如何？”

洛靜就講了查到陸翊夫婦，還基本確認陸翊就是當年殺害了瞿明的兇手，現在則是查瞿明的打工過往，以盡量掌握未知情報。

老柯高興地說：“既然瞿明是那個陸翊殺的，那么白自強就也可能是陸翊殺的了，太好了，我跟老黑正需要一些篩選條件呢。”

方樂從側反問：“什么方面篩選條件？”

老柯解釋：“我們調查當年的調查檔案，特別尋訪到了不少曾經的一線調查人員，得知關于第二樁就是殺害白自強的兇手有許多群眾提供的目擊情報，當然很多被證實只是虛假或無效情報，但依舊有不少沒有被排除是假的……只不過這些目擊情報里的兇手形象不一乃至矛盾，讓辦案的警察無從選擇，加上欠缺其他主要證據的支撐，多數目擊情報無法帶來深入跟查的價值，現在好了，如果兇手是你們所說的那個陸翊，我們就可以根據他當年的年歲段來從目擊情報里找對號的，如果有目擊情報里的兇手反過來高度符合陸翊的形象，昔年懸案是兇手是陸翊的結論就可得到證實。”

“辛苦了……”

“你們也是……對了，還有一件事。”

“什么事？”

“老黑還查到，說當年案發那天小區里有居民傍晚看見白自強和一個人一同回小區，但那個目擊者后來不在原地方住了，所以老黑正去找那個小區居民，以確認白自強當時的同行者什么樣子，如果幸運，同行者也是陸翊，那么我們的證據鏈就更完整了。”

“嗯，明白了，有結果隨時聯系……”

洛靜掛了電話，和方樂一時間在想老黑電話里的闡述內容。

猛然，洛靜扭頭向一個方向低斥：“誰？！”

只見一股子高效率的鞋子啪嗒聲響起并迅速遠去。

方樂也瞬間明白了：有人偷聽！

可他們兩個繞過窗戶所在地方的墻面拐角時，人影已經不見了。

方樂寬慰：“會不會是管理處的人啊，畢竟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算走廊。”

洛靜卻盯著可疑腳步聲消失的方位，久久無語……

回到地下檔案室，洛靜掃視著里頭的幾人，忽問：“剛才大家有人出去過么？”

唐瑯搖頭，小胡說：“呃……我剛才到外頭上了個廁所，組長，怎么了？”

“沒什么……對了，唐支，”洛靜轉向唐瑯，“這里接收不到手機信號，您需不需要到外面看一看手機的情況？”

“啊，你不提醒我倒忘了，你看我……”

唐瑯趕緊大步走向檔案室入口。

洛靜盯著唐瑯的鞋子一會兒，直到唐瑯的腳步聲不見，才收回了關注……

沒想到唐瑯五分鐘不到就回來了，嚴肅地說：“出事了，瞿大叔的病癥突然惡化，我必須回錦春市一趟。”

方樂愣了下，沒明白說：“瞿大叔病惡化了，您回去？”

雖然瞿大叔是瞿明叔叔，值得關注，但現在是調查關鍵時期，唐瑯身為頭子怎么好一個人回去呢？

唐瑯解釋：“醫院方面通過錦春警方告訴我的情況是，瞿大叔病癥惡化不久后神智特別清醒，說想告訴我當年案件的真相……醫生說這是回光返照，他至多堅持住一天。”

洛靜趕緊說：“那您趕緊回去吧，這里的調查就交給我們了。”

唐瑯點頭：“不錯，只能托付給你們了……如果運氣好，能在瞿大叔去之前趕到，我就能知道當年的案件真相，如果我回去晚了而瞿大叔沒有將所知告訴第二個人……你們現在的調查就依舊是最重要的了。”

“是啊。”

諸人紛紛點頭。

唐瑯正式走前，洛靜等送出到門外，小趙問：“唐支，需要我送您回去么？”

唐瑯搖了搖頭：“你們也需要車，不必了，我坐崇山市警方提供的車子就行，先再見了……希望破案后錦春市見！”

“再見……”

唐瑯遙遙離去，洛靜方樂等回歸地下檔案室，繼續查資料。

而他們驀然發現，隊伍完全變成自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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