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局長李華匆匆趕回的時候果然帶回了市局的會議結果，只不過李局長這次只開了個辦公室閉門會，參與成員只有大隊長孫川、四個刑偵中隊的中隊長。

可以想見，市局要傳達的東西定然很機密。

沒有人知道分局的高層們都談了什么，反正那道門關閉了一個小時才打開。

方樂急不可耐地拉著不情愿的洛靜走進四中隊長辦公室，問袁大偉：“袁叔，李局長為什么只在辦公室里招了你和孫叔幾個開會呢，市局方面制定了什么方案需要這么保密呢？”

被他強制拽來的洛靜不滿地說：“方樂，警隊有警隊的規矩，李局既然沒有召開擴大會議，也就是有這么做的必要，你本來就不是刑警隊的真正成員，沒有資格……”

辦公桌后的袁大偉抬手阻止了二人的喧鬧，讓兩人把門關上，又坐到沙發上，才放低聲音說：“你們兩個都是我絕對信任的人，所以告訴你們也沒什么�！�

方樂頓時雙眼閃亮，聚精會神。

“首先我再重復一下我們正面臨的困境，好待會兒能增進對市局方案的理解�！�

“我們推測出毛子和風衣人那批人開啟軍火庫蘊含兩重行為意圖，其一是解救火鳥老大即黑鷹，其二是對中山警方復仇，前者主體人物是被通緝的毛子，后者則是風衣男子。”

“是啊。”方樂配合著點頭。

“現在關鍵的問題就是，毛子抓不到，風衣男子那批人也找不出來，我們已經陷入被動。”

“所以呢？”大作家稍顯急迫。

洛靜在旁輕斥：“方樂，別插話，讓袁隊繼續講�！�

方樂立馬乖乖閉嘴。

袁大偉于是接著說：“毛子利用風衣男子的人在南港市突襲運囚車，動用了軍火庫里的火力庫存，人數多達四十余，這說明其意志是堅決的，他的行為意圖不會有偏差，而風衣男子派過去的人恐怕連自身實力的一半都不到，而且見事情不能成功就果斷撤退，說明他支持這項突襲行動只是為了兌現某種交易承諾，自身本身并無堅定的救人意志，而他那四十多人外剩余的力量藏在哪里又打算做什么呢？”

方樂想插嘴，瞅了洛靜一眼又趕緊閉上。

“鑒于風衣男子對中山警方有仇恨，他那些人如果不是已經離去，肯定是想對中山市不利�！�

“我們不可能被動等著風衣男子第二次出招，所以只能化被動為主動，引蛇出洞，將這些人給誘出來，一舉殲滅！”

“那具體怎么做呢？”這次方樂的發問洛靜沒有制止。

“毛子的行動意圖地是南港，風衣男子的潛藏地則可能在我們中山市，可以將黑鷹押送來中山市，在中山一舉將兩撥匪徒誘出并擒獲！”

方樂噢了一聲，說：“我明白了，這是釣魚是吧？”

袁大偉點頭：“不錯，比較精確的名稱正是釣魚計劃，黑鷹即是魚鉤上的餌料！”

洛靜則馬上皺眉，質疑說：“這計劃或許有效，但是不是也冒險大了些，畢竟風衣男子擁有數百條槍支以及可能等量的人手，我們中山警方能將這條魚吃得下來，并保住黑鷹不會被搶走么？”

袁大偉呵呵笑了，說：“到時候我們自然會各警種聯動，尋求特警力量的支持的，何況小洛你忘了，黑鷹有一個替身的，魚餌可以用替身來做�！�

方樂也有所疑慮了，問：“用假的那些人會上鉤？”

袁大偉說：“這就放心吧，我是親自主導突擊火鳥總部的，那個假的黑鷹與真的黑鷹相貌上真的是高度一致的，也即以假亂真沒有問題，主要區別就在于眼神而已，但是這個不靠近是很難辨識出來的，再不成，南港市方面可以先讓真的露一下面，轉移過程中載替換成假的，制造完美假象�！�

方樂搖頭：“事情還是沒那么簡單吧，現在的問題是，風衣男子那些人和毛子感覺只是合作，并不受毛子控制，他就算想報復中山警方，也不見得會在解救黑鷹時大量投入，而是像前次一樣給毛子派幾十個人來應付公事，我們要釣的是大魚，捕的是整個魚群，而不是捉一部分魚蝦。”

洛靜此刻附和說：“這點上我贊同方樂的話。”

袁大偉嘆息，說：“是啊，這問題孫大前頭也在辦公室里對李局提過，但按照李局的說法，市局方面的意思是能釣上多少就釣多少，第一是可以通過捕獲的匪徒審出他們的整個團伙底細，第二我們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如果等那些人真的出招制造出大型災難的時候，整個中山警方都難辭其咎！”

方樂吐槽：“我明白了，這是政治考量，是吧？意思是‘我’現在反正努力了，后頭再出事就不是‘我’人浮于事，而是敵方太強大‘我’扛不住，呵呵了。”

袁大偉沒有否認，不過他顯然不愿意過多去探討這些不太該討論的內容，就轉換話題嚴肅地說：“記住，小洛、小樂，這種釣魚計劃最忌諱提前暴露，這也是李局沒開擴大會議的理由，我希望你們兩個在計劃真正實施前都保守住秘密。”

“隊長，您放心吧，警隊紀律我知道�！甭屐o果斷自我擔保。

方樂也只好說：“我當然也懂規矩啦。”

袁大偉神情緩和下來，又說：“我之所以將計劃的存在告訴你們，也是想你們兩個參與具體的制定，畢竟市局方面現在主要是提出了這個計劃的大概，對于具體實施細則還沒確定下來，再說這是必須我們整個中山市警力參與的，需要布一張完整和龐大的網，群策群力才可能成功�！�

“所以呢，到明天之前，你們兩個也都好好設想一下這個計劃具體怎么來實施，到時給我反饋一下，李局也需要在明天下午之前將我們分局的計劃設想方案遞交給市局，市局再綜合所有計劃制定出唯一的細則性方案來讓所有人去執行。”

“明白了……”

兩人離開中隊長辦公室，方樂問洛靜：“你覺得這個計劃靠譜么？”

“你覺得呢？”洛靜反問。

“既然我們可以利用替身做魚餌，毛子那批人又何嘗不會考慮到替身的存在，所以他們到底會不會真的上鉤，這是個懸念�！狈綐愤@么說。

洛靜想了想，說：“你這個質疑，會有很多人考慮到，但就算意識到黑鷹被押來中山是個餌，甚至意識到這個餌可能還是替身來扮的，毛子也不可能完全無動于衷，再說，黑鷹有個高度相仿的替身這件事，其原火鳥組織內部可能有人知道，但毛子不一定將此告知給風衣男子，不然風衣男子冒險合作的意念就會被削弱，何況就算最后證實是個局，付出代價的也會是風衣男子的人，毛子只身一人，風險很小。”

“嗯，也對，還是你想得現實。”方樂不由佩服。

但在內心最深處，他還是對這項尚未成型的釣魚計劃保持著一份懷疑……

離開洛靜后獨自想了一會兒所謂釣魚計劃怎么來做，方樂就放棄了。

他意識到，真正的對犯罪分子的釣魚是涉及到許多細節性的東西的，他這個推理作家基本還是個外行，具體的警力部署、調配方案，他怎么可能設計得出來？

這一閑起來，方樂就想起了一件事，他趕緊打電話給附近的醫院，讓病房里陪護的老黑出來接電話。

而電話一通，他就急不可耐問：“老黑叔，病床上的那個男的名字問出來了嗎？”

手機那頭老黑回答：“沒有，我并沒有問名字，但我問了其他一些東西�！�

“啊，是么，您給我講一講吧。”

老黑便說：“我問出他是道上的人，并且之前活躍在中山市本地�！�

方樂心想，佩服啊，洛靜前頭的判斷果然是正確的，人家老警察審問和交流有自己的一套，哪里需要搞什么聲母表韻母表那些小兒科東西呢。

但老黑接下來的話打斷了他的期待。

“可惜我正想具體詢問他涉足道上哪些領域，從而總結出他的總體身份類型的時候，他忽然就拒絕交流了�！�

“拒絕交流了？”

“是啊，我原本以為他是累了睡著，但后來發現，他是完全不打算和我互動了，我也不理解怎么回事�！�

“那……會不會是他想到自己涉及的罪很大，說出來得不償失？”

“我看不像，我是先問了他一些重度犯罪的類型，他都沒認同，沒道理對次一級的犯罪避而不說的。”

“這倒有意思了……相信黑叔您經驗豐富，肯定能再問出一些什么來的，到時候給我電話啊�！�

從來沒放棄過好奇心的方樂話尾變相催促了老黑一下。

掛了電話，方樂呆了會兒，覺得也沒自己能摻合的東西了，從口袋里掏出隨身攜帶的平板，將屏幕解鎖然后構思小說，但剛點開wps文檔，他就停了。

他想了起來，在病房里自己眼看要問出重傷男子的姓氏前，重傷男子特意將污漬沾染在了屏幕上，并且承認是想主動指認姓氏，可方樂連續問了男子污漬所在位置及附近的所有姓氏，男子都強烈否認，這與其前提表態大大矛盾。

是不是有什么內在原因導致了矛盾的出現呢？

方樂將平板放到轉椅旁的桌上，想靜心思考，咦了一聲，卻盯著桌面不動了。

因為他猛然發現，被放在桌上的平板發生了一個常規性的變化……屏幕旋轉了！

啊，他猛拍自己腦袋，難道是這個原因？！

他的平板屏幕默認是開了自動旋轉的，他當時離開病房隨手將平板放到病床床沿上，可能是第一次屏幕旋轉契機，護士長大姐嫌礙事將平板拿起放到一旁桌上，這是第二次屏幕旋轉契機，而后來自己再將平板拿起來持在手里，則是第三次旋轉契機！

因為病床男子留下污漬時屏幕方向和被方樂拿在手里時不同，所以方樂指向的姓氏才不會是病床男子想要指出的那一個，絕對是這樣錯不了！

一堅定這個想法，方樂就趕緊將平板上現在的文檔切換下去，火速調出那個手寫板搞出來的29個姓氏的頁面，又回憶了下污漬的位置用茶水標記了一下，才開始嘗試將屏幕調轉。

頁面一共有四個屏幕方向，其中茶水對應著“宇文”這個姓氏的方向被剔除，只剩三個，而這三個屏幕方向里，方樂發現茶水污漬只對應出了一個姓氏。

而就是這個姓氏，讓方樂呆了下。

這……這算是稀有姓氏吧？

方樂上網百度了下，顯示全國此姓的現存人口不超過4萬人，概率不到三萬分之一，而且許多在一些同姓集中的村子里。

再回憶一下歷史常識，他也只想起唐代有一個此姓氏的“名人”，是位女性。

不過要是老黑所說的沒錯誤，這個人之前是活躍在中山的，就不排除是本地人。

不行，得想辦法查證一下。

正巧小韓從旁邊行經，方樂一把抓住他說：“飛，幫哥一個忙�！�

“啊，什么忙呀？”

方樂一指平板上的某個字，吩咐：“給我查一下中山市里姓這個姓的有多少人�！�

“哦，好�！彪m然看見那個姓氏小韓也呆了呆，還是馬上點頭答應了……

“一共有多少？”

不久后，電腦前等著的方樂迫不及待問。

小韓用鼠標劃拉著屏幕，回答：“方哥，連帶登記過的外地人，本地常駐人口里只有三個人是這個姓氏啊�！�

“只有三個？把具體資料快給我一一調出來�！�

“好的。”

但方樂很快失望了，嘀咕說：“怎么會，兩個是女人，一個是小孩兒。”

“方哥，女人和小孩兒怎么了？你查這個姓氏是想找誰��？”

然而方樂根本沒回答。

放走了小韓，方樂再次坐回椅子上，不斷嘀咕那個姓氏。

不久小胡又從旁經過，方樂又拉住他問：“胡子，問你一個問題。”

“哥您說�！�

“我分明沒見過姓某個姓氏的人，卻又覺得這個姓氏熟悉，是怎么回事？”

小胡笑說：“方哥，我不懂你的意思，但看一遍百家姓的話，哪個姓氏你都會熟悉的�！�

方樂沒心思調侃，搖頭說：“我的意思是，我總覺得某種姓氏有點兒耳熟，但記憶里又確認自己在現實里沒遭遇過這個姓氏的人�！�

小胡這才正經地說：“方哥你這才是局中人呢，你自己也說了，覺得某個姓氏耳熟，既然是耳熟，那就是聽旁人提過擁有那姓氏的某個人啊�！�

聽旁人提過……

方樂一瞬間似乎憶起了什么。

“方哥？”小胡在方樂眼前揮了揮手。

全沒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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